傍晚，窗外阴雨连绵。
白菟盘坐在医院病床上，玉兔在他旁边，边削胡萝卜边教训着，既心疼又恨铁不成钢。
“你啊你！发情期这么特殊，还发着高烧，兔子里面也就你还敢到处乱跑！”
白菟左手被包裹地严严实实，脸上颈侧也挂着彩，又恢复了一副乖巧的样子。
“奶奶，如果我不去的话，警长就真的生死未卜了。”
不过鬼知道，他们说的发情期特殊，是指熬过刚开始之后，将一直持续存在下去啊！
“既然发情期会持续这样久，为什么你们之前还要我赶紧找伴侣，说会影响我比赛啊？”白菟说：“草原上可没有哪族的发情期是这样的！”
“谁让你不好好上生理课！大兔博士在课上讲过很多次啦！”
不说还好，玉兔越说越气愤，“要不是你成年之后还一只找不到心仪对象，我们至于这样着急吗？兔子越大越不好找对象的嘛！”
说完，玉兔还左右环顾两圈。
“你那个对象呢？他为什么不在？受伤的兔子最需要伴侣抚慰啦！”
白菟有些心虚，他忽然想到，自己好像还没和族里人说，自己那个伴侣是条人鱼。
距离与卓拙交手已经过去一天，黑猫警长虽然抢救了回来，但现在还处于深度昏迷中。
白菟在医院治疗过程中，警局派兽过来录口供。
他特意省略了鲛珠，和虞余人鱼王身份的部分，只说了卓拙是为了他的伴侣而来。
然后就是现担任临时族长的玉兔过来照顾他了。
以至于他现在都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奶奶。其实——”
白菟刚要说真相，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病房门被”砰“的一声打开。
“奶奶！白菟！不好了！兔兔小学的孩子们全都失踪了！”
几只兔子赶到兔兔小学时，周围已经围了一圈来看热闹的动物们。
警察正在里面寻找线索，大兔博士眼睛湿润，正在跟警察交流着。
“我就是去上了个厕所，两三分钟的功夫，回来之后教室就空了！八只小兔子，再大的胃口也不可能一下全吃完啊！”
猫族警官一边安抚他，一边记录着他的证词。
“现在距离案发时间才半小时，相信一定能很快找到凶手的。”
说着，他就看到了挤进来的玉兔和白菟。
看到白菟时，目光在他的手上多停留了几秒钟，然后对他们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玉兔在路上险些昏厥，她年纪这么大的兔，还要在短时间内遭受这么多的打击，这是兔神给她的考验吗？
白菟搀扶着她，同样很焦急，问道：“有线索了吗？”
猫族警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朝他们招了招手，示意到隔壁的屋子里说话。
等到了屋子，警官拿出几个装了东西的袋子。
“这些东西，白菟你应该不陌生？”
白菟定睛一看。
几片碧绿色的鳞片，在头顶的灯光下还闪着磷光。
上面沾着一些短短的、带血的兔毛。
刹那间，白菟的瞳孔瞬间收缩，手臂绷紧。
以至于被搀扶着的玉兔，都感觉到了一丝疼痛，担忧地看向他。
“是他——卓拙！”
后面两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
兔子的声音低哑的可怕，完全不似他平时的声线。
他气愤到浑身颤抖，猛地抬起头，看向猫警官，“他在哪？！”
猫警官不语，转而拿出了另一样东西——是一张遗落在现场的纸。
警官们一发现就立刻收了起来，没让别的兽看见。
白菟摊开来一看，上面用血色的字迹写着：
“想要小兔子，拿白菟来换，带上我想要的东西。我在海洋边等着你们哦。”
下面还有一行极小的字。
“一天不来，我就杀四只~两天不来，我就全杀光~”
白菟紧握着的指关节咯咯作响。
眼圈也红了，泪水迅速充盈眼眶。
但他猛地扭开头，咬紧了下唇，硬生生将哽咽憋了回去。
他抬起手，用右手粗暴地擦过眼睛。
放下血纸，作势便要出门。
玉兔站他身边，连忙将冲动的兔子拦下。
“小白！冷静！”
猫警官就猜他会这样，也拉着兔的手，“还有一天的时间，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白菟！不要辜负了大家对你的信任！”
白菟沉默半晌，终于回头，通红的眼角和鼻尖，展现了他此时并不平静的心情。
“我要怎么做？”
-
时间流逝。
第二天，当夕阳即将消失在天际的时候，白菟的身影出现在了远离草原的荒僻海岸。
这里与草原完全不一样，怪石嶙峋。
天空阴沉沉的，最后一缕残光透出云层，将海面映照得一片暗沉，泛着暗色。
咸涩的海风猛烈吹着，带着一股寒意，将白菟耳边的毛吹得乱七八糟。
而在那片最突出的，被海浪疯狂拍打的黑色礁石之上，一个身影正悠闲地等待着。
人鱼并非完全浸在海水中，而是半倚坐在礁石上。
修长的鱼尾垂入海浪，鳞片在晦暗光线下，闪烁着如磷火般的光芒。
他姿态慵懒，但绮丽的眉眼间，却流转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近似捕猎者的兴奋。
像是感受到了接近的脚步声，开口时，声音带着一种蛊惑，清晰地传到白菟耳中。
“哎呀哎呀，我守时的小兔子，终于来了？”
他微微歪头，眼神像淬毒的匕首，直直射向白菟。
“我说过的吧，后会有期。”
“我按照约定来了，兔子们呢？”白菟冷声。
卓拙笑了笑，从礁石上跳下来，鱼尾在礁石间穿梭，好像感受不到痛般。
凑到兔子面前，轻声道：“鲛珠呢？不要想着搞些小动作，虞余没了这颗鲛珠，可是会死的哦。”
白菟心里一紧。
他抬眼看向卓拙，咬牙道：“你要这颗鲛珠，究竟想干什么？”
卓拙挑眉：“兔子吃胡萝卜，是天性。人鱼想要鲛珠，亦是。需要很多的理由吗？”
白菟将脖颈间的项链取下来，鲛珠在紧紧攥着的掌心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他只给人鱼看了一眼，“把小兔子先给我看看。”
卓拙撇了撇嘴，转身在一块空心的礁石底下取出一笼兔子。
笼子很小，里面的小兔子湿漉漉地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一、二、三……八。
“一只没少哦~”卓拙指了指笼子，眉眼在暗黑的天空下显得更加昳丽，“先把鲛珠给我。”
“同时给。”
白菟想也没想，他根本不信任这条人鱼。
“小兔子，你身后那些藏头露尾的小尾巴，真以为我发现不了吗？”
卓拙的目光无意地扫过白菟身后的礁石丛，语气带着嘲讽，“还想跟我谈条件？”
白菟：“我不可能单手前来。你只给我一天的时间，我总得有些保障手段。”
人鱼歪着头，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更加恶劣的笑容。
“好吧好吧，看在你这只小兔子这么谨慎的份上，就同时给。不过……”
他话音拖长，手忽然在笼子里一划。
一只小兔子凄厉地叫了一声，他的小腿被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你做什么？！”白菟险些没控制住自己。
卓拙对他的反应很满意，舔了舔指尖的兔血，“你跟我顶嘴的小小惩罚。”
白菟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他死死盯着那个不断渗血的笼子，以及笼子里瑟瑟发抖的小兔子们。
“好。”
白菟的声音压得很低，尽可能不让情绪泄露半分。
他说：“我数三下。”
卓拙脸上的笑容扩大，似乎很享受这种带着仪式感的氛围。
他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但那双毒蛇般的眼睛，却一刻也未从白菟的手和脸上的表情移开。
白菟缓缓吸了一口气。
“一。”
他的声音穿透风声和海浪声。
卓拙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
白菟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二。”
白菟缓缓将握着鲛珠的右手向前伸出。
卓拙也漫不经心似的，但很显然，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鲛珠。
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贪婪。
“三！”
在“三”字脱口而出的瞬间，白菟并没有直接将鲛珠抛过去，而是用了一个巧劲，将其向斜上方轻轻一抛。
几乎在同一时刻。
白菟双腿猛地发力，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向那个笼子！
卓拙的反应同样快得惊人！
他对鲛珠的渴望压倒了一切，身体本能地，向着鲛珠跃起的轨迹微倾，左手迅疾如电，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鲛珠的刹那——
“砰！”
一声轻微的爆响。
那被白菟抛出的“鲛珠”竟然在空中化作一团淡蓝色的水汽，瞬间消散无踪。
那是一颗制成鲛珠形状的烟雾弹！
“你耍我？！”
卓拙的脸色瞬间扭曲，暴怒出声。
他意识到自己上当了，那只该死的兔子利用了他对鲛珠的渴望，制造了这不足一秒的分神！
而就是这一点时间，白菟已经扑到了兔笼旁边。
与此同时，预先接到信号的，潜伏在附近礁石后的警方瞬间涌现出来！
“动手！”
猫警官的怒吼声同时响起。
“找死！”
卓拙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完全被激怒了。
他甚至顾不上去抓白菟，鱼尾猛地一甩。
漫天石子带着难以匹敌的力度，冲向冒出来的警察。
压迫感骤临，使得冲在最前面的警察动作一顿。
白菟趁着这混乱的间隙，将笼子带到安全地带，给事先在那埋伏的警察。
随即又拧身冲人鱼而来。
“兔子！你竟敢！”
卓拙无视了大部分攻击，仇恨的目光锁定那只始作俑者。
他硬扛了两发子弹，长发黏在脸颊边，状似修罗。
忽而，他大笑起来。
他速度极快，迅速脱离包围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又拿出一只浑身带血的兔子。
白菟瞳孔地震。
他猛地回身看向那个笼子。
几只兔子流着泪，恐惧地已经失声，无声地露出最里面的一个状似活物的兔子玩偶。
卓拙狞笑着：“不管怎样，总得有只兔子陪着。”
接着，身体一翻，径直倒向身后的大海。
变故发生不过几秒钟。
接着，警察就见身边掠过一道白色的影子。
伴随着“扑通”声，白菟已经跟随着卓拙，笔直地跳进了大海。
-
白菟不喜欢水。
不喜欢水将毛发全黏糊糊粘在身上的感觉，尤其讨厌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的样子。
冰冷的海水瞬间包裹全身，带着刺骨寒意。
白菟最厌恶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毛发湿透，紧紧黏附在皮肤上。
视线在海水中变得模糊不清，只有上方投下的微弱天光，下方则是无尽的、令人心悸的幽暗。
他拼命瞪大眼睛，忍受着海水，搜寻着卓拙和那只小兔子的踪迹。
突然，侧下方的黑暗深处，一道诡魅绿影以远超他反应的速度猛地窜出，急速绕到他身后！
卓拙根本就没想带着兔质逃走。
他跳海的目的，就是为了将这个一再坏他好事、还拥有虞余鲛珠的兔子，彻底拖入深海埋葬！
白菟只觉，脚踝被一只冰冷滑腻的手死死攥住。
人鱼尖利的指甲，几乎要抠进他的骨肉里。
巨大的拖拽力传来，没等他挣扎。
就猛地将他向更深、更黑暗的海底拉去。
“咕噜噜……”
猝不及防下，白菟呛进了一口海水，窒息感疯狂挤压着他的胸腔。
他试图用另一只脚去蹬踹，但在水中无处着力，力量被水流大大削弱。
卓拙的脸在幽暗的海水中隐约浮现，带着得逞的笑意。
他似乎在欣赏白菟徒劳的挣扎。
周围的压力不断增强，光线几乎完全消失。
白菟的意识开始因缺氧而模糊，胸腔疼得像要炸开。
就在他几乎要失去意识，挣扎越来越无力的时候——
一股无法形容的、磅礴浩瀚的力量随之涌现。
“呃！”
卓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抓住白菟脚踝的手，仿佛被无形的巨力狠狠击中，猛地松开。
白菟感到拖拽力瞬间消失，他艰难地向下望去。
一个优雅而充满力量感的流线型身躯，在深海中缓缓显现。
来者的鱼尾覆盖着跟海洋同色的鳞片，鳞片边缘流淌着幽蓝色光晕。
是虞余！
而且看上去，他正处于极度愤怒状态下。
卓拙在这恐怖的威压下，身体僵硬，惊骇变成了彻底的恐惧。
他想起了过往的恐惧，想逃，但身体却被那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连摆动鱼尾都变得无比艰难。
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声音，仿佛在白菟和卓拙的脑海深处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
“卓拙，谁给你的胆子，动我的人？”
嘿嘿，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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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我要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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