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
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柔软地毯的触感。
他艰难地撑起身，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巨大的落地镜。
房间空得可怕。
马甲的记忆告诉他，这里是事务所地下的安全屋。
他找到目光所及唯一一处落脚点——一张看起来颇有年头的皮质沙发，施施然坐下。
稳定心神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
“1019，查询目前人气值。”
【好的，客服1019这边为您查询到目前人气角色“夏油杰”提供的“人气值”已达56%，人气角色“禅院甚尔”提供的“人气值”已达34%，人气角色“加茂宪宽（羂索）”提供的“人气值”已达18%，人气角色“五条悟”提供的“人气值”已达10%……】
电子女声在脑海中响起，却让月之本元司倒吸一口凉气。
这才来几天？啊？既有广度又有深度是真实存在的吗？这些角色的人气积累速度远超他的预期，搞得他这个宿主自己没什么用了一样。
不过加茂术师那括号里的“羂索”是什么意思？即使不是那家伙搞的事，那他本身也有点问题吧？元司暗自琢磨着，难不成维斯卡斯比自己更适合这项工作？也不对，毕竟维斯卡斯就是马甲……
然后，他就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动了。
“醒了？”镜子里的维斯卡斯同样坐在沙发上，却显得游刃有余，他交叠着双腿，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你似乎睡得很沉。做了个好梦吗，我亲爱的……‘半身’？”
说着，这位魔法师打了个响指，横穿镜子的半张圆木桌上就出现了宛如镜像般的茶具——一套边缘镶嵌着金边的白瓷茶具，茶壶嘴上还缭绕着若有若无的蒸汽。
随即镜面房间内陈设的水壶开始运作，发出细微的嗡鸣声，直至一杯热腾腾的红茶放在元司面前时，那袅袅升起的香气才让他的惊惧的脑子开始重新转动起来。
“原谅我并不清楚你的口味，有什么不周到的还请谅解。”
维斯卡斯说着竟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向他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怎么回事？！！！】
元司在内心惊呼。
【等等！客服1019查询到该马甲世界时间流逝比例已经过去15天14小时13分12秒，可能是因为宿主的意识抽离期间形成的差异让马甲本身捕捉到了漏洞……？】
1019的声音也有点不太确定，毕竟这个马甲的诡异程度可是让技术部都摔了跟头的。
元司心中的诧异愈发明显，脑内1019却也是真实的，并且……貌似维斯卡斯并未注意到这点？
“像我这样的人能够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很是令我庆幸，”维斯卡斯慢条斯理抿一口红茶，“但我知道，这份机会实际上是源自于你。”
他竟是知道的。
元司的心沉了下去，随即开始思考对策。
“不必为此担忧，毕竟目前这具身体的支配权还是属于你的，我只是个借住的‘过客’罢了。”
月之本元司想起新一和博士的话，又想起自己的危机警觉，尽管内心有种警惕时时刻刻警醒着他，但现在对方明显摆出的是谈话的架势，说明他其实并没有摸清自己的底牌。
于是他整顿自身，挺直背脊，双手平稳地放在膝上，竟也有点像样了。
但当他想要借此机会套话时，却被维斯卡斯的话语恰到好处地阻止了：
“不过，在进行更严肃的话题前，我想请你先进行一个游戏……哦，对了，在这个世界，应该被叫做‘塔罗牌’对吗？”
说着他从镜面里推出一叠塔罗牌：
“我不太喜欢繁复的规则，你只需抽一张牌即可。”
元司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从牌堆中抽出一张。
牌面上画着一个背着行囊的年轻人，站在悬崖边，仰望着天空，脚下的小狗正在吠叫警告。
是愚人。
为了写作涉猎不少领域的元司看着这张牌若有所思。愚人有一个含义就是，你已经在悬崖边了但是还感觉不到危险悄然到来。
不光和维斯卡斯本身疯狂的好奇心很搭，还和他现在说的台词很搭。
这样想着，他面上不显，而是同样回报以微笑，双指夹着这张牌道：
“确实很有意思。不过我很好奇……既然已经认定我为‘半身’，那你做事何必特地避开我呢。”
闻言维斯卡斯笑了：
“‘避开’？原来你是这么理解的。我可完全没强迫你，你却在完全自由中选择了我预设的道路，不是么？”
“再者，”金发魔法师表情无辜地摊了摊手，“这些年法师塔里借尸还魂的例子还少吗？我只是替我们未雨绸缪罢了，毕竟……”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
“威迪尔王国刚刚建立，百废俱兴，我们作为新任的法师塔首席却无故失踪，还没找到联系方式和回去的方法，怎么好意思因此去劳烦我们的朋友、刚刚上任的国王大人西奥多呢？”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真心实意，连元司脑海中的1019cpu都要烧了——
【啊？宿主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技术部搞错了？】
听到这即使是向来脾气好的元司都绷不住在心底暗骂一声，这老东西演得还挺真！这是来测试他到底是什么水平好之后看人下菜碟是吧？
只是……哼哼，可惜了！他“暗夜女仆喵喵酱”生平除了码字最喜欢的就是补充设定了！既然你要演，那我就奉陪到底！
这样想着，他也笑了：
“即使没有我们，西奥多也干得不错吧？正好能把奥莉亚和沃尔夫冈一网打尽留在王都继续帮忙。”
“是啊，”说到这里，维斯卡斯的脸上也带上了点真实的笑意，那笑容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几分，“奥莉亚老是缩在大家后面，这下可有的她烦的了。沃尔夫（沃尔夫冈的昵称）那性子迟早会回北郡的，要不是顾及西奥多的脸面，怕是西奥多当场就能扒着他的裤子求他别走……”
见状元司也见缝插针，用熟稔的口吻调侃道：
“我们也算是难得清闲，就是不知道我们会不会缺席未来王后的加冕礼。”
维斯面色如常，过了半晌不禁低声笑了起来。
那声音很轻，几乎让元司以为自己出了幻觉：
“……如果你说的是丽贝卡，她估计恨不得直接把我们抓回去呢，毕竟，”
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
“我从来都不是个称职的哥哥。”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茶水蒸腾的热气在两人之间袅袅升起。
过了一会儿，维斯卡斯起身，背对着镜面，望向镜中那片虚无的苍白墙壁：
“事已至此，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们总有一天会回去的。”
他转过身，玫红色的眼眸直直地看向元司：
“即使真的不能回去，也至少要在这个世界留点东西才好。”
“这个世界的魔力本身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元司拿出自己已知的情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温热的边缘，“你想要从这里获取纯净魔力？”
维斯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不，那样太费力了。”
这位魔法师开始侃侃而谈自己的理论，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产生轻微的回响：
“人类真的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明明都是个体的生物，却多么渴望和他人建立情感链接。越是负能量越希望别人带给自己元气，明明自己选择孤独，却还是想和别人有深刻的精神联系。总是怀抱自以为深刻的觉悟，去做一些蠢事。”
“这个世界上承担‘过滤’功能的人类太少，而把自己当成‘异类’的人类又太多，彼此隔着屏障看着对方，清醒者疯狂，愚昧者赴死，却到死也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死，真可怜啊……不是吗？”
“你要做什么？”元司的声音不自觉地绷紧了。
维斯卡斯歪了歪头，笑容莫名：
“不，是我们。”
“你难道没有这样想过吗？——目视我们的弟子的经历，就没有半点触动吗？”
月之本元司心一沉。
怪谈世界的基本逻辑是什么？是隐匿于角落里的危机，是人心深处的恐怖，是……是故步自封的咒术界和摇摇欲坠的现实，是黑暗中的守护者在无人知晓处赴死，是尚不知情的普通人被蒙上双眼毫无理由地随着整个世界下坠。
这样的世界……——在假象中赖着不走的才是傻瓜。
但……
维斯卡斯要做的事难道也是合理的吗？社会动荡，举国震颤，全世界都会因为这份“新发现”趋之若鹜，而作为本世界底层逻辑构建的能量体系，如果马甲的时限到了维斯卡斯并没能拿出相应的措施，那到时候，一个纯粹由负面情绪滋生的能量体系，对这个世界来说还算是好事吗？
“只是因为你还需要‘人气值’吗？”
他竟是知道的！
元司心下一震，忙想查看1019的现状，又突然意识到很可能是维斯卡斯在诈他，继续稳住一言不发，只是指尖微微颤抖。
“这只是一个可供你选择的‘马甲投放世界’，就令你如此苦恼吗？”维斯卡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
——因为清醒的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假的，所以就要这样轻而易举地摧毁别人所珍视的事物吗？
月之本元司完全不理解，或者说也不明白维斯卡斯的想法。
他太年轻了。
同情和共鸣甚至效仿不能划等号。
而诡辩是维斯卡斯的习惯，如影随形，它们并不高深，对于掌握了一定逻辑思辨能力的人来说，也不难反驳，可在这个相对于现实而显得非黑即白的世界里，这些混淆善恶边界的话却显得颇为有力。站在高处倾泻下来的恶意并非崇高的真理，只是因为站的够高而已。
镜子里的金发魔法师似是吟唱般道：
“……人类的不幸之一是，永远不能实事求是。永远觉得有人会补偿你的痛苦，生命会补偿你的痛苦，命运会补偿你的痛苦。”
“但很可惜……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他的声音冷了下来，“不要想着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这已经是现阶段我们能做到的最好的事。”
元司忍不住握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但是……！——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因为痛苦是实的，但快乐是虚的。”维斯卡斯若无其事道，手指轻轻划过镜面，激起一圈涟漪，“一瞬的快乐能够覆盖多少的痛苦呢？为了短暂的快乐又能忍受多久的痛苦呢？”
“不，不对的！”听到这月之本元司已然全然不顾人设和身份了，“快乐是真实的，痛苦的时候你会面无表情，但是快乐的时候你都压不住上扬的嘴角！”
维斯卡斯那双玫红色的眼睛幽幽地盯着他，许久，才轻声问道：
“那你觉得我现在是快乐的吗？”
“……”
看不出来。
或者说，完全感受不到。
即使维斯卡斯仍在笑着，那笑意却未曾抵达眼底，那双玫红色的眸子里盛着的是一片虚无。
毕业两年后，现在的月之本元司和刚毕业时候的月之本元司已经完全不是同一个人，所以他非常能理解时间会让一个人面目全非。
而新一，或者说柯南，他选择的未来将要经历的事肉眼可见的困难，甚至是能对一个人完成人格重塑的级别，这段时间对人的改变程度，远大于他们作为初中生毕业后的日常。
那到时候回来的，到底是他们认识的新一，还是柯南呢？
……那维斯卡斯呢？
五百年的时间足以沧海桑田。
他还是元司理解设定里的那个人吗？
月之本元司不知道。
“……最后，给你一个小小的忠告，小朋友。”镜面里的维斯卡斯竟然直接伸出了手，元司来不及闪躲便被抵住了眉心，那触感冰冷而虚幻，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不要以为自己理解的就是全部。”
“好好睡一觉吧，睡一觉醒来，顺利渡过这段时间就回去交差吧。”
随着这句话落下，元司感到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视野逐渐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维斯卡斯那双深不可测的玫红色眼眸。
“虽然很想处理掉你，但……”
“丽贝卡会埋怨我的。”
声音渐渐远去，如同沉入水底的石子，最后只剩下一片寂静的黑暗。
……
今天是禅院甚尔上班的第一天。
在门口等了老半天，才看到穿着睡衣满脸松弛的新任老板维斯卡斯穿着拖鞋端着杯茶来开门。
“你才醒？”禅院甚尔挑眉，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我记得现在是下午两点？”
“嗯，对，”维斯卡斯笑意吟吟，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对方的不耐烦，然后拍了拍新马仔的肩膀，“所以你现在可以干活了。”
“唔，那就先去把我学生接过来吧。”
……合着把他当保姆使唤呢？！
愤怒从心头升起，但是一想到最近输的钱和新到账的工资，他突然觉得也没那么糟糕了。
“哦对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一趟五条家。”维斯卡斯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道。
“去五条家干什么？”禅院甚尔眯起眼睛，警惕地问道。
维斯卡斯露出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
“拐卖，哦不，是解救我的下一个学生。”
久等了各位！颓废马甲堂堂连载！
震惊！是什么让老登演男高？又是什么让男高棋差一招……吗？
主人只要你看《超！！！骑士团英雄战纪》喵喵酱什么都会做的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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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棋差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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