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岚是关怀孤儿院收养的孤儿，她天生异瞳，院长妈妈说她的眼睛是天青色的，很漂亮，也有小朋友说她的眼睛是魔鬼的诅咒，很渗人。
至于她的眼睛到底长什么样，陵岚也照过镜子，可她只看到了两个黑乎乎的大洞，从那以后她就把孤儿院里所有的镜子都砸碎了。
“你们才渗人，你们都是怪物！”
刚开始的时候陵岚还会像这样骂一骂排挤他的小朋友，后来她也麻木了。坏人从来不承认自己是坏人，怪物也从来不会承认自己是怪物。
她经常看见孤儿院的小朋友们用空荡荡的衣袖狼吞虎咽地吃饭，在孤儿院的广场上用缺胳膊少腿的躯干踢足球，跳花绳，摔泥巴。后来，就算有无头的小朋友朝她跑来，她都习以为常了。
直到有一天，那个无头的小朋友穿了一身漂漂亮亮的公主裙，因为要和新妈妈去生活，离开前她给每一个孤儿院的伙伴都送了告别的礼物。在大家都夸她可爱，夸她乌黑长发上的小□□真的时候，陵岚这才发现，她看不见大家口中的那个小姑娘，她甚至一度以为，这个无头的小朋友是个男孩子。
原来只有自己看不见。
陵岚开始拽住一个又一个小朋友问，能不能看到自己的头，手，胳膊，腿……看着大家由嫌弃到惊恐，由排挤到畏惧，一点点疏远她，从此她彻底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后来孤儿院安上了电视，陵岚第一次在电视上见到了别人口中完整的、漂亮的人，看到电视上的那些光鲜亮丽的人过着柴米油盐的生活，再枯燥再狗血的片子，她也能坐着看一整天。
院长妈妈看到整天沉默寡言的陵岚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乐趣，既是欢喜，又是担忧，这孩子可别因为看电视，把这双漂亮的眼睛给熬坏了，而且，总这么孤僻对她成长也不好。
到了上学的年纪后，学业加重就没多少时间看电视了，陵岚在学校成绩中上，除了不爱与人交流，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这让院长妈妈松了一口气。
陵岚寒窗苦读十年，终于考上了京城的大学。她从来都喜欢一个人安静地读书，她看不惯别人，也不希望别人注意到她。
除了别人请教她问题的时候，她还是很乐意帮忙的。
一胖高和一矮瘦两个女生围坐在陵岚身边，期末考试临近，能在学霸身边汲取养分，是每一个学渣最向往的事。
“你怎么把它也带来了，不知道图书馆不让带宠物进来吗？”矮瘦女孩帮忙把小毛球塞进胖高女生的怀中，小毛球呼噜呼噜地表示抗议。
这时陵岚已经给二人讲完了期末重点，这才抽空看了矮瘦女生一眼，不禁脱口而出，“你脑子怎么少了一块。”
矮瘦女孩愣了一下神，不好意思地尬笑一下，“小岚，我知道我笨，下次可以别说得这么直白吗？”
“抱歉。”不小心说漏嘴了。
陵岚又仔细打量起胖高女孩，发现她原本透明的心脏，现在健康得发亮。目光不自觉投到了小毛球的藏身之处。
“你们今天去了什么地方？”陵岚仔细回忆，早上她们三人在食堂碰面的时候，这两个人还不是现在这样。
胖高和矮瘦两个女孩目光汇聚，郑重地互相点头，很有默契地架着陵岚就往楼道里走。
两个人七嘴八舌地把脱脑理疗室的事儿告诉了陵岚，唯独略去了中间治疗的部分，因为这属于保密信息。
“以前我总觉得有人想陷害我，去了脱脑理疗室之后我才知道这是迫害妄想症，他们给我治疗后，现在我看什么都是轻松的！”矮瘦的女孩说得眉飞色舞。
“我们两个分别以常人和病人的身份进去的，虽然出来我是从病人的出口出来，她是从常人的出口出来，但我们现在都比进去的时候好啊，你看我的小毛球，有了它之后，我此生无憾了！”
胖高女孩把小毛球递给陵岚，小小一只，捧在手里没什么重量，但这也许是陵岚见到过的为数不多的完美生物。但，它真的能称之为生物吗？
似猫似狗，生物属性边界模糊，除了有基本的五感，真的和生物这个词沾不上边。
“以后它就是我最重要的家人了！”胖高女孩从陵岚手中拿回小毛球，在脸上蹭了又蹭。
这个脱脑理疗室绝对不寻常。陵岚告别了两个女孩，她好累，今天在这短短一晚上说的话，比她上大学加起来还要多。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两个女孩提到的守则：
脱脑理疗室有三条守则在参与治疗前请知悉：
【守则一 病人请从左门入右门出
守则二 常人请从右门入左门出
守则三 vip客人请走后门
守则四 本次治疗结果仅提供一次售后，不退不换】
先不说脱脑理疗室的第四条守则，仅仅是以什么身份进去这一条本身的主观性就很强。而且，胖高女生从常人门进，虽然看起来最正常，出来的时候走的却是病人门；矮瘦女生从病人门进，明明治疗前是正常人，出来时脑子却少了一块，说是病人也不为过，可她却从常人门出来。
躺在宿舍的床上，陵岚左思右想，这还是她活二十年以来，第一次看到身边的人改变了自身状态，最终还是决定明天一早去一探究竟。
第二天，陵岚6点就起了，简单洗漱后，拿着一小挎包装了手机、充电器和水，就骑着共享单车出发了。
有了胖高和矮瘦两人的经验，她直接导航龙兴大饭店，骑了三十多分钟，成功避开早高峰，在7点的时候抵达终点。
此时天已大亮，清冷的街道行人三两只，都行色匆匆。政华路上许多店铺都没开门，粗略一看，只有这个脱脑理疗室挂着“正在营业”的牌子。
好奇心战胜了早晨的饥肠辘辘，陵岚扫了一眼门口的治疗守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常人的入口，轻轻叩响门扉，转动门把手往里一推没推动，她换了个角度，横向用力，门被拉开了。
漆黑的长廊在开门的一瞬间被屋外的亮光照彻，陵岚随手把天光关在了门外。走廊的灯由近及远依次被点亮，昏黄的灯光投射在布满裂痕的水泥墙上，陵岚顺着走廊往前，影子在灯光下长短交错，游移不定。
走了大约数十米，在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丁字路口，一张木桌，一只板凳，陵岚看了眼桌上烟灰缸里闪着火星的烟头，坐在这儿的人刚离开不久。
陵岚觉得在别人的地盘还是不要乱闯，怪没礼貌的，于是靠在走廊的墙上，静静等着。
许是脱脑理疗室的工作人员也没想到这么早会有人来，陵岚从七点等到了八点，那个“临时离开”的人也迟迟未归，这个厕所未免上得也太久了。
没听到人声，断断续续的鬼哭狼嚎倒是让陵岚听了个遍。她并不觉得渗人，在荒诞的世界里呆久了，也就习惯了。
最终陵岚还是按捺不住好奇，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选择了丁字路口东边那条路，没有多远就遇到了一座电梯，楼层显示在了负一层，陵岚伸手按了下行键。
“叮咚，一层到了。”冰冷的机械女声响起，电梯门打开，里面的包装木板还没拆封，隐约能看到一些红褐色的不规则污渍，像是把一整桶红色染料泼洒在了电梯中。
电梯按键从地上十层，到地下三层都亮着灯，下面还有一个刷卡感应器。陵岚按亮负一层按键，想着去负一层找找工作人员，可是按键只亮了一下就暗了下去，果然这电梯是需要刷卡的。
正考虑着要不要下去，电梯突然下行，刺啦刺啦的声音随着陵岚一起下沉。
“叮咚，地下三层到了。”
电梯门打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呛得陵岚皱起了眉，她拿出手机，打开相机。自从发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后，她再也不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了，一边走一边录，说不定还能撞破一桩凶案现场，给警方提供新鲜证据。
这个负一层电梯正对着大厅，在大厅东西两侧分别有一扇大门，陵岚刚拍完一圈，西边大门迅速打开又关上，里面走出来一个身着黑色紧身衣的独腿男子，空荡荡的裤腿随着他走路的动作一前一后，仿佛那里真的有一条腿。
他拿着一把刀，拖着疲惫的步伐朝着陵岚走过来，所过之处留下了一排深深的血脚印。
她是应该先报警，还是先叫救护车？陵岚在手机的紧急呼叫键上犹豫着。
“你就是那个新人吧，拿着，”男人把血迹斑斑的刀和一个传呼器扔给陵岚，“今天这批不好对付，真不知道制造出来它们的都是些什么人。小心点肯定能过，8点半的时候就进去吧。”说完就朝前走去，上了电梯。
陵岚真的不想拿这些凶器，可她要是不接，会不会成为刀下亡魂？她看了看手机，离八点半还有十五分钟，不然还是溜了吧。
“01号考生请尽快入场，考试马上开始，逾期禁止入场，将影响考试成绩。”
陵岚握着手里的刀转身就走，反正她不是01号考生，爱谁去谁去。
“检测到考生异常行为，将采取紧急措施，电梯门已关闭，考场门即将开启，三，二……”
陵岚复又丝滑转身，走向亮着绿灯的大门，冰冷的机械女声立马转了个调儿，“离考试开始还有十分钟，现播报考场规则，不允许考生弃考，考试一旦开始除非将目标全部消灭，否则考试无法结束，考场用时将决定最终的考试成绩，如遇生命危险，请打开传呼机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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