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窗户打开,散去身上的烟味儿,我刷了个牙、洗了把脸,才清清爽爽、氲着淡香地把洗漱间的门拉开。
“哥。”
谢存在院子里显然站了挺久,一张小脸都被冷风吹红了。
他听见门锁的动静,抬起头,试探地问我:“你不开心?”
我没说话,大掌揽着他后颈,快步把他推进屋子里。
“为什么不开心?”他小跑着追问。
我还是没说话,弯下腰,对着他伸手,点了点他的作业本,示意他先把作业写了。
他面色凝重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走上前,软着声音问:“是我惹你生气了?”
“嗒、嗒——”
我低头看着他,默不作声,又点了两下作业本。
谢存盯着我,攥了攥拳,很快放开,无可奈何地坐回去,拿起笔开始写作业。
根本不用看作业本上的字,就往谢存那儿随便瞟两眼,我就知道他写的不是作业。
他在写我的名字。
一样的动作,相同的三个字,反反复复在纸页的各个位置上滑动。
说来好笑,谢存的名字写起来比我的名字写起来简单多了,但也不知道这小孩儿怎么想的,还没把自己的名字学会,就先学会了写我的名字。
我记得他刚上小学那会儿,他课本和作业本的封面上总密密麻麻地写着“谢沉玦”这三个大字,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只要看了,人家都以为他才是“谢沉玦”。
我站起来,朝他走去。
小孩儿跟做贼一样慌里慌张把作业本往后翻了一页。
可我看都没低头看他一眼,只是像陌生人一样经过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谢存表现的很煎熬。
但我的无视和强硬还是让他强忍着把作业快速赶完了。
收拾好书包,谢存仰起头,眼巴巴地看着我,叫:“哥。”
我只是盯着他。
冰冷地审视他。
在他马上要撑不住的时候突然开口,冷笑着问他:“不说话好不好玩?嗯?宝贝儿?”
“好玩儿的话以后哥再不和你说一个字。”
挺心狠的一句话。
谢存蓄起的眼泪不到一秒从眼眶中奔涌而出。
神情像迷路的羔羊,他哽咽着,哭喊着,重复说,不好玩儿,不好玩儿,他不要和我玩儿这种游戏!
“你也知道不好玩儿?”我厉声反问,压低声音告诉他:“过去的十年里,你就是这样对哥的!每一次,成千上万次,你只在想说的时候开口,不想说的时候干脆闭嘴,因为你知道,我会包容你、原谅你、不计损耗地揣摩你,达成你想要实现的一切,所以你成了现在这样!”
从前我跟谢存说,他不想说话可以不和别的任何人说话,但他不能不和我说话。
然而,这种降低标准的要求,让他除了说话流利些,没有任何大的改变,他耍脾气时,甚至也不搭理我。
更别提那些我所设想的,只要能对一个人坦然开口,就能逐步对所有人开口的美好愿景了。
——离实现还差得远。
我当时也还小,不知道轻重,太想让谢存得到顺从心意的快乐,以至于忘了物极必伤的真理。
我的错。
是我的错,但当一个人足够疼爱另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人不会陷入一个困境:
渴望对方享有随心所欲的自由,却不愿对方因此受到损伤。
所以管不管呢?
管了难受,它违反前者,不管也难受,它违反后者。
在不表达这件事情上,我能容忍谢存十年,就能容忍谢存一辈子,我接受那些为他进行的额外付出,这对我来说绝不是负担,是作为哥哥应尽的责任。
但我无法忍受,无法忍受他的生命缺乏友情、爱情与来自他人的温情的滋养。
——他的世界本来很大,不应该因为我变窄,不应该只容纳我一个人,这样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对不起,”谢存哭着跟我道歉:“对不起,哥,我知道错了,对不起,你别不理我,我以后都改,你不理我我很难受,我的心被人按碎了,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故意不和你说话了……”
盯着这样的他,我无法再对他怎样。
我很早就说过,我对自己人总也是柔的,狠不下来,越狠我自个儿越疼。
我叹了口气,终于伸手,把人抱怀里,给擦擦泪,心想,没对他生过气,不熟练,这回我这气有点儿装大了,真把孩子吓唬住了。
看谢存这患得患失的样子,我赶紧拉开外套拉链,把他包裹进去,让他在完全被揽紧的温暖中,能安心侧耳听我胸膛的心跳声。
我不知道我的心跳声听起来是怎样的,但对于谢存来说,我认为,它等同于摇篮曲、等同于镇定剂。
“第一个事儿,”我抚了抚谢存的背,在他趋于安静的时候,轻声总结道:“哥向你承诺,你是哥比亲弟弟还要亲的乖弟弟,哥一辈子不会抛弃你。”
“第二个事儿,”我停顿一瞬,考察他:“你自己说说,第二个事儿是什么?”
谢存长得白,面皮儿薄,脸上一用力,哭了就发红,眼眶红、鼻头红、脸颊也红,看着就可怜。
他小声抽噎两下,慢慢说:“有事跟……跟哥哥说,不能……不能不说话。”
可以。
有觉悟。
我打算暂且放他一马。
他哭得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可以再花十年来教他怎么和别人沟通,并不急于这一时。
没想到,谢存说完刚刚那句话之后并没有立刻停下,反而继续跟我说:“哥,你以前都没那么生气的,我都跟你说,以后什么都跟你说,你也跟我说,为什么,为什么生气,不,不是生气,你不开心,你是不是哭……哭了……”
“哭”这个字仿佛天然有什么魔力,能打开什么开关。
明明谢存是在问,问我是不是“哭”了,可他嘴巴一沾上这个字,先溃不成军的反而是自己。
一想到我可能躲洗漱间哭了,因为他而哭,谢存彻底崩溃了,泪流不止,哽咽到干呕。
“你也要……对我……对我诚实,哥,你告诉我……我哪里惹你不开心……求你……我都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谢存艰难开口:“你想我变成……什么样子……我就能变成……变成什么样……”
我沉默,许久,不解地开口,抱着谢存,语气轻的有点儿像自言自语:“为什么不和其他人说话呢?”
和同龄人也没有话题?
这个晚上,是十年来第一次,我们两个真正面对面、抛却了所有隐瞒和羞耻,进行的把一整颗心都掏出来给对方看的深入交流。
和一个不知道懂不懂事的小孩儿。
挺奇妙。
但感觉不错。
我们的关系和好如初,裂痕在真心的滋养下愈合,甚至比原来更加坚不可摧。
冬天还没有过去,人间风霜依旧,太阳照常升起,谢存窝在我怀里,迎上了晨初的第一抹曙光。
他还是起床去上学。
我则继续奔走在路上,一一告诫那些认识谢存的人,海边的、学校的,无论他们知不知道我与谢存之间的关系、知不知道我父辈母辈与谢存父辈母辈之间的渊源,谢存,这个小孩儿,是我的,谢沉玦的,此生唯一的,为其万分万分珍重的,弟弟。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书里所描绘的那么一个地方,那么,谢沉玦对于谢存来说,是和乌托邦划等号的。
楚门的世界 no!
小存的世界 yes!
*小剧场
首届哥弟擂台赛正式开幕——
规则说明:
1、共计两回合,一人守擂一次攻擂一次
2、每回合一分,累计分胜出者晚上当攻
回合一:
玦:我无法忍受,无法忍受你缺乏友情爱情温情的滋养…
存:(瞅一眼,撇撇嘴)不需要那玩意儿
玦:哥怎么觉着你需要
存:那我用一辈子给你证明呗
存分数 1
回合二:
存:(阴阳怪气)我~的~世~界~不~能~只~容~纳~你~一~个~人?
玦:(烧脸)……
玦:(咬牙)那你还想容纳谁?
存:那多了去了
玦:?
存:我祖宗谢沉玦,我爸谢沉玦,我妈谢沉玦,我哥谢沉玦,我老婆谢沉玦,我老公谢沉玦,我宝贝儿谢沉玦,我儿子谢沉玦,我小情人谢沉玦……够不够?不够我再容纳俩…
存分数 1
好的,有请我们的胜出者:谢——
哎,不是,人呢?怎么有大事不妙的声音?前台证书没领呢,就搁后台把奖领了?这还没到晚上吧?
我:额……需要我买点儿东西送进去吗?
存:兜里随身有T,T上有油,谢谢关心,滚吧^^
玦:小孩儿跟妈说话客气点,小心人虐你
存:错了错了,请给我多多的船戏,拜托拜托
看到后面就知道,这小剧场的存其实一点都不ooc
存be like:我谢存大时候跟我小时候有什么关系o.O?
以及正文剧情里这个晚上哥俩儿都聊了什么,在下一章,一开头大家就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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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不想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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