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所圈养的普鲁兽,会意识到自己被啖肉的结局吗?
群居草食异兽思古瑞,会因为注定被剥皮的未来,而期待幼崽降生吗?
无法拥有复杂的逻辑思维,它们的眼中映出的,是日复一日的重复。
“And you?”
结束了例行述职报告,莱伊缇走出礼仪官管理总署,吞噬了无数秘密的沉重橡木门在他身后合拢。
接近正午的阳光,将那古老而庄严的哥特式建筑轮廓,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描绘得如同镶嵌在金色画布上的瑰宝。
沿着小径缓步前行,老阁下话犹在耳。
“你真的确定,亲手砸掉的是枚白蛋?”
他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游移闪烁。
“我……是的,我确定。”
莱伊缇不会承认,也不能允许那枚蛋孵化。
错误,就该划下休止符。
老阁下眉头紧锁,视线锐利如鹰隼,在他脸上逡巡良久,权衡再三。
没有继续追问,唯有叹息。
他穿越草坪,抵达了一片宁静的小湖旁。
湖水澄澈透明,清晰映照出水底光滑的卵石与摇曳的水草,没有一丝杂质。
湖面上,几片落叶悠然漂浮,随着水波的荡漾而轻轻摇曳。
普鲁兽在围栏里无知地咀嚼着鲜草,新生的幼崽依偎在温暖的皮毛下,懵懂地拱动。
“…PAPA”微弱的、破碎的呜咽声,似乎是模模糊糊的,从某处隐约传来钻入耳膜。
幼崽牙关紧咬,烧得浑身滚烫,止不住的颤抖。
一头红发像是漂白过度,暗哑缺乏光泽。
莱伊缇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循声拨开湖畔疯长的、带着潮湿**气息的杂草,路德维希蜷缩成一团,昏迷不醒。
药池内,暗红色的药液咕嘟咕嘟翻滚,乍看颇有几分惊悚。
热气萦绕蒸腾,将剥离的死皮与坏死的细微血肉卷入池底。
捻动着衣领上的线头,莱伊缇艳丽张扬的面庞愈发阴沉。
未成年阁下份额内分配的华贵衣料,尺寸完全不合身。
袖口过长堆叠在腕骨,肩线滑落显得空荡,腰身更是宽松。
更刺目的是,衣领内侧、袖口边缘,细微却无法忽视的磨损痕迹,昭示着明晃晃的懈怠纰漏。
云端之上,并非净土。
权力倾轧的暗影,比下界的硝烟更蚀骨。
对于初次与老师的邂逅,路德维希的记忆已然模糊,难以追溯。具体的场景、对话,都化作了朦胧的色块与断续的回音。
老师并不是负责教导他的礼仪官,也没有常驻猫眼。
然而,路德维希坚信老师对他的态度独特且非凡。
这听起来,似乎有些一厢情愿。
在云端之上衣食无忧,但缺乏亲族照看的幼崽,仅有的仆从亦未能尽心照料。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孤独地成长着。
有很长一段时间,路德维希闭上眼,就会看到视线内一片血红。
那是雄父和还未破壳的弟弟,留给他最后的记忆。
是什么样的机缘巧合,让老师将他从藏身的犄角旮旯捞出来?
路德维希不知道。
6岁的发育周,他是在老师的全程照看下度过的。
由于仆从的疏忽,耽误了时间,路德维希的第一次完全変态生长,吃了些苦头,最终血检报告B等85%高等血。
新的骨骼如同春笋野蛮生长,支棱出少年青涩的轮廓。
拢在宽大神官袍下的手,终年都像是浸在冰雪中,苍白而冰冷。
带着清凉好闻的气息,拂去惊竦杌陧,他再也不会羡慕有亲虫陪护的小阁下了。
近身服侍的仆从,撤换了大半。
这背后的权力博弈与老师沉默的庇护,年幼的路德维希难以理解,而成年后的他,学会了藏起所有不合时宜的疑问。
虫族作为高等真核生物,在“磐石”已成为某种“健康标配”的背景下,未感染沃尔巴克氏体的“纯净”雄虫正以惊人的速度走向灭绝。
唯一的希望之光存在于极端条件下,当宿主虫族遭受强烈的环境压力、或被特定的强效抗生素处理时,才可能触发沃尔巴克氏体内处于休眠状态的WO噬菌体大规模进入裂解循环。
在局部范围内,被激活的WO噬菌体会疯狂复制,撕裂感染的沃尔巴克氏,造成沃尔巴克氏的区域性灭绝。
然而,这种爆发是毁灭性的,也是不可持续的。被WO噬菌体“核爆”过的区域,沃尔巴克氏被清除殆尽,但噬菌体自身也因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宿主而迅速消亡,无法扩散或建立新的感染。
在远离首都盟辉光、雄虫保护法庭威严鞭长莫及的某个低等星阴暗角落,赛德家上代家主伯恩·赛德,他本可以在接受法庭象征性的审判后,于囚星继续享受特权种那镀金的牢笼生活,锦衣玉食,仆从环绕,虽失自由,犹有体面。
但A级雄虫特有的、近乎病态的傲慢,如何能忍受被圈定的“自由”?如何能在无形的枷锁下苟活?
当某个阴影中的存在,向他递来一根看似通往新生的橄榄枝时,他毫不犹豫地接住了。
逃离囚星的计划,在精心策划与内鬼接应下,竟显得异乎寻常的顺利。
迎接他的,不是自由的空气,而是金属箍紧脖颈的剧痛,以及撕裂空气的鞭哨。
磁吸镣铐“咔哒”锁死伯恩的四肢,将他抻拉成圣安德烈十字的姿势。
光滑如镜的单向玻璃幕墙构成了地下牢笼的墙壁与穹顶,将内部的一切景象扭曲、复制、无限反射。
无数双眼睛通过星网的直播,在屏幕的另一端在无声地嘲弄、窥视。
“开始剥离。”医疗官的声音透过净化面罩,混着机械的杂音。
“唔——!!!”
剧痛!
无法形容、无法忍受的剧痛,顺着神经束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最后在颅腔内炸开!
菱形鳞片被手术刀撬起,惨叫被口塞堵成窒息、破碎变调的呜咽。
刀刃精准剜入鳞下肉膜,切断与主神经束的链接。
特殊染料的针尖刺破了皮肤,钻入皮肉,顺着真皮层游走。
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墨黑,以尾椎为起点,顺着脊椎的生理曲线,一路向上蔓延。
扭曲的哥特字体,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culpable”。
单向玻璃后,莱伊缇·阿特雷多的双手十指在胸前紧紧交叉,抵住下颌,呈现出近乎虔诚的祈祷姿态。
“上帝不要义人……”他喃喃着虫族圣经的悖论,“只要罪人。”
滑门无声地开启,斐兰度走了进来,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瞬间充斥了观察室。他脱下手套,露出一双干净但指节分明的手。
“每个人都是罪人。我们编织谎言,推卸责任,用华丽的借口粉饰懦弱与贪婪……将最卑劣的本能行为合理化。”他微微侧头,像是在对斐兰度说,又像是在质问无形的神明。“神说,我们要爱人如己,待邻如兄弟……多么崇高的理想。可谁能做到?谁能?”
“他想要疯狂……”目光依旧穿透玻璃,落在那具仍在无意识抽搐的躯体上,“于是,世界便回应了他疯狂。在这疯狂之中,他是否……终于寻得了片刻的‘平安喜悦’?”
“死亡是赦免。”他抽出手帕按在鼻尖,仿佛要隔绝记忆里幼弟尸体的味道,“我要他活着体会——当特权种沦为‘鞋底泥’的滋味。”
伯恩在剧痛中听见了滴水声。
或许是血,或许是身下的污水。
“为什么……”他对着虚空嘶吼。
单向玻璃幕墙的千重倒影中,无数个“罪人”正挣扎、扭曲舞动。
黑暗深处传来兰花螳螂的轻笑,“我的弟弟也问过为什么。您当时用驯鞭卷着他的喉咙回答……”电流突然窜过项圈,雄虫的脊柱反弓成诡异的弧线,“——‘因为你们生来是消遣的玩意儿’。”
因果报应,循环不爽,毫厘不差。
逃狱那天的接应星舰,登记在赛德家族嫡系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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