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怪树
无极森林深处，古月凝望着那些庞然巨树，眼中满是惊叹。
它们形态诡谲，树干非干，枝条非枝，庞大得超乎常理。
自然，寻常的参天古木在此也不少，可眼前这些张牙舞爪、肆意虬结的枝丫，以及巨大躯干上零星挂着的、比人还大的叶片，实在令人惊心动魄。
古月虽失忆，心智却清明。他缓步走近其中一棵，歪头打量着，语带调侃：“这……是树？”
康秀早已走得腿软，“噗通”一声瘫坐下来，前爪撑着身子直喘粗气：“呼……呼……你若比它高大，唤它小草又何妨？”
古月：“……？？？” 这是高矮的问题？
他手指向旁边一棵需两人合抱的大树：“你看那棵！那才是正儿八经的树！你再瞧瞧这棵，长得也太……肆意了吧?”
康秀懒洋洋掀起眼皮，扫了眼古月口中那“怪树”。
十几米高的主干粗壮，顶端分出几根不长、且不再分杈的枝丫，每根枝丫上吊着几片人高的巨叶，最顶端一根更是直指苍穹，同样缀着叶子，那姿态……
不过这又如何？人家的胳膊腿儿、头发丝儿，想怎么长，自然是人家说了算。
“我觉着吧，”她打了个哈欠，“比我高的都是树，比我矮的，那就是草。”
古月：“？？？”
浮歌：“……”
古月气结，又指向另一棵：“还有那棵！连个树杈都没有，光秃秃一根柱子，参差不齐地插着几片叶子！”
“人家明明好多片好不好！”
古月：“……行行行，好多片。”
浮歌抬起毛茸茸的爪子，轻轻摩挲着粗糙的树皮纹理，心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诡异感。
不同于古月单纯吐槽外形，她敏锐地捕捉到这片森林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协调气息。
古月与康秀频道各异的胡扯仍在继续，逮着棵大树就要不着边际地点评一番。
康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无奈道：“月哥哥，求你了，别瞎吐槽了。瞅瞅这些大树的年轮，少说也上万年了。这里头指不定藏着多少前辈呢，万一被你念叨急了……”
浮歌骤然投来的眼神，吓得康秀一个激灵，后半句话生生咽了回去。
“你说得对，”浮歌微微眯起眼，眸光沉凝，若有所思，“这里随便一棵，寿数都逾万年。”
古月：好壮观！！！
康秀：“……额……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
康秀原地炸毛惊跳起来，慌慌张张绕着浮歌打转，急切地想找个地方藏身。
可四周尽是巨木，根本无处可躲。她吓得浑身哆嗦，声音发颤：“姐……姐姐……这些前辈们……应该、应该都不在家吧？”
木灵开智再难，万年光阴也足以化腐朽为神奇。
这一路走来，如此巨木何止上千！康秀简直不敢想象，若这群万年木灵齐齐暴动，将是何等毁天灭地的景象。
古月满脸困惑：“？？？发生什么了？哪来的前辈？”他环顾四周，狐疑地看着康秀像只受惊的兔子围着浮歌乱转，只觉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浮歌神色冷峻，语气轻描淡写却令人心头发紧：“树干虬劲，枝叶峥嵘，棵棵都透着磅礴生机。这么多前辈高人聚居于此……莫非，都恰好出门远游了？”
康秀一愣，虽未全懂浮歌深意，仍强作镇定：“或许……木灵一族都去别处……呃……聚会了？”
浮歌：“……”
古月终于反应过来，倒抽一口凉气：“你们是说……这些树……都成精了？！” “成精”二字被他咬得极重，透着浓浓的恐慌。
康秀一个激灵，瞬间扑过去，毛茸茸的大爪子死死捂住古月的嘴，口中念念有词：“前辈息怒！前辈息怒！月哥哥年幼无知，童言无忌！”
她垂眉低眼，一只前爪环住古月脖子，另一只堵嘴，尾巴紧紧夹在后腿间，活脱脱一副豁出性命护住莽撞同伴的模样。
浮歌看得忍俊不禁。什么样的母亲，才能养出这般至纯至善的孩子？
她忽然开口，声音轻柔：“秀儿，你有爹爹吗？”
正缩着脖子、警惕四望的康秀闻言一呆，愕然看向浮歌。
此刻的浮歌双眼微弯如新月，眸中盛满温柔笑意，嘴角轻扬，连那对獠牙也显得亲和了几分。
不知为何，看着如此温柔的姐姐，康秀心头莫名一紧，仿佛自己的珍宝要被哄骗了去。
她紧张兮兮地回答：“姐……姐姐何意？我没有爹爹，从出生起，就只有娘亲。”
“哦，原来没有。”浮歌笑意加深，意味深长地道，“改日定要拜访令堂。能将你教养得这般好，想必，是位极好的人。”
提及母亲，康秀心中涌起一丝勇气，下巴微扬，眼神却依旧乱瞟：“我娘亲说，她渡过问天雷劫之后，腹中便有了我。我是上天赐给她最好的宝贝！”
她故意点明母亲境界，心中打着小算盘：得让周围这些前辈知道，本姑娘可是有靠山的！
浮歌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问天境界？灵界传闻中那位问天大妖，竟是康秀的娘亲？
一抹难以言喻的失落飞快闪过她的眼底。
康秀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丝失落，心下一凉：糟了，后台不顶用？
被堵着嘴的古月，眼珠滴溜溜地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他心里直犯嘀咕：这气氛怎么越来越不对了？
咱现在可是被一群万年老妖怪包围着啊！按常理，不是该吓得屁滚尿流、夺路而逃吗？怎么还唠起家常来了？
没爹就能凭空蹦出来？这骗鬼的鬼话，鬼都不信吧！
下一秒，古月奋力扒开康秀的爪子，压低声音。
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我说咱能不能看看场合再唠啊！瞧瞧这周围，可全是活了上万年的……”他嘴巴夸张地张开，“老妖怪”仨字虽没发出声，口型却清清楚楚，末了还不忘补一句，“万一它们一拥而上……”
光是想象那画面，古月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康秀心凉了半截：完了完了，我娘平时也只在家门口威风，这些老前辈怕是根本没听过她的名号！难怪姐姐刚才皱眉。
此地不宜久留！
方才那点小得意荡然无存，急声道：“姐姐！我们还是赶紧去仙谷吧！那里好歹是正儿八经的仙子地盘！”
康秀与古月如临大敌，眼神疯狂示意浮歌快撤。
浮歌反倒闲庭信步般踱了起来，目光沉静地扫过这片诡谲巨林，慢悠悠道：“若我没看错，这里，便是老者所说的仙谷了。”
“啥？！”古月愕然。
“仙……仙子呢？”康秀也懵了。
仙谷？连棵像样的花草都没有，只有这些光秃秃、奇形怪状的参天巨木？这也太名不副实了吧！叫“怪树林”都比叫仙谷贴切！
显然，两人都不信。
康秀凝神聚气，灵力汇聚于双目，额间光芒闪烁，睁眼，闭眼，再睁眼……如此反复探查。
古月则使劲揉眼睛，揉完又扒着眼皮使劲瞅，试图看穿眼前的“幻象”。
折腾半晌，二者一无所获，只得齐齐将充满求知欲的目光投向浮歌。
浮歌并未直接回答。她目光缓缓扫过周遭的巨木，轻声道：“绝世，纯净。”随后，视线落在一棵格外巍峨雄奇的巨树上，由衷赞叹：“真是壮观。”
古月：“……”
康秀：“……”
这词……似乎有些耳熟……
浮歌踱至近旁树下，爪尖轻探，树梢一枚新芽便飘落下来。
这芽苞看似微小，却是相较于那些比人还大的叶片而言。
然而当叶片飘落的刹那，奇景乍现——硕大的叶团寸寸收缩，待触及爪心时，已凝成真正意义上的娇嫩新芽。
康秀见惯了娘亲施展此类术法，并没有在意，古月却是伸长了脖子仔细瞧着那嫩芽。
浮歌蹙眉仔细盯着这枚嫩芽，仿佛上面藏着万物乾坤。
突然，那枚芽苞仿佛活了过来，表面流转过一层温润如玉的翠绿光华，紧接着，它并非缩小，而是像一滴水融入大海般，毫无阻碍地、径直融入了浮歌的爪心！
整个过程快如流光，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屏息的自然感，仿佛它本就属于那里。
古月一滞，下意识去揉眼，待证实那枚嫩芽确实不见后大为震惊：“它……它去哪儿了？！”
康秀撇了一眼浮歌摊着的爪心，不甚在意地说：“姐姐至于自己虚空……” 灵族万灵，只要有足够的实力，不论境界几许，都可以开辟自己的虚空，用于储存万物。
“否！”浮歌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她低头凝视着自己的爪子，仿佛能感受到那嫩芽在血肉中流淌，“它融入了我的身体！”
“融入？”古月和康秀惊疑不定，话音未落——
一股无法言喻的、磅礴浩瀚的灵力猛然从浮歌体内爆发！那力量纯净、古老，带着森林最纯净的初春之气。
轰！
巨大的灵力漩涡凭空出现，瞬间将浮歌完全吞噬！漩涡并非狂暴，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旋转的翠绿色，仿佛浓缩了整个森林的精华。
漩涡中心光芒越来越盛，直至刺目！
强大的能量波动让古月和康秀连连后退，几乎睁不开眼。
下一秒，光芒骤然向内坍缩、凝聚……
漩涡消散处，一个身影静静伫立。
不再是狼形。
那是一位绝色女子。
她身姿曼妙，长发如瀑，肌肤胜雪，五官精致得不似凡尘之物，周身萦绕着淡淡的、令人心醉的翠绿光晕。
那双眸子睁开，清澈深邃，仿佛蕴藏着整片古老森林的秘密与智慧。
一股难以言喻的、空灵而强大的气息，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清。
古月和康秀彻底呆立当场，嘴巴微张，眼中只剩下无与伦比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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