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觉醒来,昨日的怒气已经消了大半,开始认真思考今天要如何应对,觉得如果再一味忍耐只会让安卡得寸进尺。翻出曾经参加的有关如何与问题儿童打交道的培训资料,对照着安卡的情况重新看了一遍,发现对待问题儿童应该态度坚决、指示明确、鼓励但不过度表扬,而与问题儿童家长谈话也要讲究技巧、格外小心,在心里总结了需要和琳达沟通的几点并想好措辞。
看护时依旧对两个孩子和颜悦色,仿佛昨天的不快不曾发生过,安卡看上去也挺正常,可让她做作业时问题就来了,她将两只胳膊一抱,坐在沙发里宣布:“我是不会做作业的,也不会和你说话。”
好在班缇今天很配合地拿起书本去了阳光房,让我得以认真对付安卡。
我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说:“好,那么今天我还是要好好和你妈妈谈谈,你可以不做作业,也可以不和我说话,我也不会和你说话,如果你什么时候想和我说话了,我随时奉陪。”
我从包里拿出一本书坐到餐桌前背对着安卡看起来,留下她一个人继续坐在沙发上,班缇有问题来问我就和声细语地解答。
这样过了几分钟,安卡终于忍不住了,把装着作业的塑料文件夹拿过来,好像开玩笑似地放到我脸前猛地打了一下,还好有眼镜框挡着并不是很疼,但我的血已经涌进了脑子里,愤怒地瞪着她,她吓了一跳,连忙大声解释:“这是个意外!”
我愠怒地望着她,沉声问:“你确定?”
她重复道:“是的,这是个意外!”
我仍是沉着声音:“永远永远不要再那么做,因为我很生气!”
她自知理亏,撇着嘴说:“好的。”然后乖乖开始做作业。
做阅读作业时我搬了把椅子重重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读,做数学作业时她又开始挑衅了,今天要找出屋子里长方形和三角形的东西,她说找不到,我提醒她:“墙上的照片是长方形的。”
她却说:“那是正方形。”
我拿起一根绳子量给她看,她粗暴地打断我:“不要教我!我没让你教我!”
这是她惯用的伎俩,这一次我没有屈服,而是板着脸说:“我想教你就教你,这是我的权力。”然后量了照片的两边,告诉她,“因为长宽不一样,所以这是个长方形,正方形的边都是一样长的。”
她耍无赖:“大部分的尺子都量不准。”
我说:“大部分的尺子都量得准,你量不准是你的问题。”
她倔强地坚持:“这就是正方形,我说它是正方形它就是正方形!”
嗬,居然跟我玩指鹿为马那一套!
我毫不客气地反驳:“你说的不是事实,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然后继续看书不再理会她。
她又嘟哝了一句:“这是正方形。”终于消停了。
过了一会儿她说:“我不想写作业了,我要等妈妈回来再写。”
我说:“可以,不过你只有写完作业才能玩。”
她又想找靠山,大声问班缇:“班缇,你作业写完了吗?”
班缇问我:“我读书读了多久?”
我告诉班缇:“还有三分钟。”然后斩钉截铁地对安卡说,“班缇作业写完可以玩,你作业没写完还是不能玩,如果你们俩都写完了可以一起玩。”
她的计谋再次失败,只得继续找三角形的东西,却还是没有头绪,我想帮她,她说“我不要你帮我”,又去找班缇。
我说:“班缇在写作业不能帮你,她写完可以帮你,你如果需要我帮忙可以找我。”
如此几次三番才好不容易督促安卡完成了作业,两个孩子开始玩耍,我的面容也重新和蔼起来,称赞班缇在纸上画的安卡很漂亮,又帮安卡转椅子玩——不过她得说“请”才可以,还应安卡的要求替她发短信问琳达她今晚的钢琴课是什么时间。
琳达到家后问我:“今天怎么样?”
安卡在一旁很紧张地竖着耳朵听。
我回答:“一开始有些不容易,不过最后我们总算是解决了问题。”
琳达听了很高兴,安卡也似乎松了口气,跑上去像玩似地挠了一下琳达的脸,我看见琳达疼得闭起眼睛,立刻严厉地对安卡说:“这样很疼!”
琳达也出声抗议,安卡连忙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等两个孩子进了房间,我对琳达说:“我想和你谈谈,我只是想帮助姑娘们建立一些良好的习惯,这样她们将来会更加成功。”
这个句式是我从培训教材上抄来的,琳达略显意外地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这话是否令人觉得过于官方和正式,或是有些言过其实。
我继续道:“但是我需要你的支持,今天安卡起先还是拒绝做作业,也拒绝和我说话,我说‘你不和我说话没关系,我也不会和你说话,但是如果你想和我说话我随时奉陪’,我说她必须先写完作业才能玩,我板着脸坚持,结果奏效了。”
琳达评论道:“你这么做很棒。”
“以后我还会更加严格,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认为我们成年人达成一致很重要,比如要求她们写完作业才可以玩。”
“当然,我们总是要求姑娘们回家-吃零食-写作业-玩。”
“还有一点我不是很确定,只是一个建议,就是课后除了写作业需要用到电脑之外不能玩电脑。”
“我完全同意,除了班缇的数学作业之外不能玩电脑。”
“还有,对任何人粗鲁无礼是不能接受的,打姐姐是绝对不能接受的——班缇的性格很容易屈服(琳达点点头),安卡总说她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当然知道这在现实世界中是行不通的(琳达认同地笑了笑),不让她每次都能得到她想要的会有所帮助。”
琳达道:“我完全同意你所说的,我很高兴你这么做,你应该早点和我进行这次谈话。”
我解释:“我之前不是很确定,因为有时候她说‘我妈妈让我这么做,另一个儿童看护允许我那么做’,所以我才希望我们成年人保持一致。”
“当然,我们对每一位儿童看护都说每天的流程就是回家-吃零食-做作业-玩,也总是告诉姑娘们她们需要按照照顾她们的人所说的去做,我们曾经有一位十二岁的儿童看护,我们同样要求姑娘们把她当作成年人来对待。”
我微笑着说:“我很高兴我们能够达成一致,现在我该把时间留给你,让你赶紧带孩子去上钢琴课了。”
琳达很客气地送我出门,我一身轻松地走下楼梯,外面阳光正好,亨特刚从车上下来,我微笑着向他打招呼。
其实我并不确定和琳达的这次谈话能有多大效用,从她反复强调所谓一致性就是“回家-吃零食-做作业-玩”以及要求孩子们将十二岁的儿童看护一视同仁当作成年人对待的说法上,我便对她对我这番话的重视程度不太乐观,不过我今天找琳达谈话的主要目的并不在于能让她完全赞同和配合我,而是向她报备接下来我会用自己的方式管教安卡,希望她能够理解,不要产生误会。
以前的我总是不希望安卡不喜欢我,所以言行多有顾忌,现在的我却根本不在乎她是否喜欢我,只想找回自己的尊严,让这份工作能够轻松一些,无欲则刚,对付她自然就容易多了。
身心舒畅,有种大获全胜的感觉,原来小霸王就是个纸老虎,没有了妈妈和姐姐在背后撑腰,一捅就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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