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算是收完了,今年的收成比往年要少一半,这可如何是好,希望减赋税是真事。”常秀娘站在堂屋前,看着满院子的小麦有点愁。
他们有六亩地,往年收成好,除开上缴的,剩余的粮完全足够他们一家人的嚼用。
李壮山在院子里正用叉在翻晒小麦,听秀娘那么说他也心里没底,但总归不是很慌,他们还有一些家底,实在不行就去镇上买米买面。
“李老三,别翻麦子了,快点去村头,村长和里正有事交代。”隔壁赵大力站在他们院门口对李壮山说。
李壮山将手中的叉靠放在墙上,便往院门口走边说:“没说什么事吗。”
赵大力:“还能什么,税吏过几天就到了,肯定是缴税的事,也不知道今年这光景还怎么过得下去。”
赵大力是个约莫四十的汉子,黝黑的脸庞,因常年皱眉致使额头间有一道竖纹,连年的战乱让他家早已揭不开锅。
李壮山却是想到之前张家小子的话,随口安慰道:“说不定会有转机,走,过去看看村长和里正要说什么。”
“如今夏朝一统天下,当今圣上体恤咱们百姓,今年的税收比往年少缴五成,半个月后税吏就到咱们小河村了,咱们还是跟往年一般,在税吏来之前家家户户准备好,我和里正会提早三天统一称重。”
村长的一番话刚落下,村民就吵吵闹闹议论开来,村长心情也甚好。
李杨树跟着家人晒麦脱麦粒,如此热火朝天又干了将近半个月,将准备好的口粮上缴后,发现余粮竟是不少。
常秀娘破天荒的给大家煮了干饭犒劳,甚至还用之前做的罐罐肉炒的菜。
一家六口都吃的满嘴油渍甚是满足。
“今年可算是能过个好年了。”吃过饭的一家六口坐在院中夏凉,常秀娘坐在杂房门口整理秧苗,一脸轻松地说道。
李壮山坐在屋檐下编手中的篾片,头也不抬地说:“等种好秋稻再去一趟镇上,把剩下的干药卖了,之后在腾出时间进山一趟。”
李槐树拿着一把斧头在草棚前将柴劈的虎虎生风,飞溅的木屑打到一旁玩耍的两个小的,顿时引起一阵不满。
李槐树只得停下手中的活计,去他们父母的房间,在柜顶摸出一个攒盒,从中拿出两个麦芽糖,一人分给一个,这才哄得两小的又喜笑颜开。
而李杨树则是在厨房熬煮猪食,方才听到他爹娘要去镇上,他也想去,但是他不能说,不然两个小的也想跟着去。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盛哥哥了,他是他娘的娘家隔壁村里的小孩,比他大三岁,今年十六了,一直在镇上求学,听说打算等开恩科的时候就下场试试。
他两的亲事在他刚满十二岁就定下了,是他娘眼疾手快替他定了这么好一个人。
每次刘世盛休沐有空的时候都会给他带一些镇上的新奇玩意,有时候也会送一些野物,比如之前的地泡儿。
他也想去镇上和他说说话,想知道他读书累不累。
少年的愁思都化在一锅热气腾腾的猪食中了,高声朝着李槐树道:“哥,猪食好了,你去喂吧。”
一桶猪食不轻,李杨树也能提的动,但喂猪一事在他家向来只有汉子的份,没有女人和双儿的事。
“我来吧。”李壮山放下手中的篾片,进厨房提着猪食去了后院。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
“娘,你们去镇上啊。”到了李壮山夫妻两人去镇上的那天李杨树还是忍不住暗戳戳的想问问,他能不能跟着。
可是大人又哪里能看懂他那点矫情的心思,只道:“对啊,现在就走,你和你槐哥好好看家,别让两小的太皮了。”
李杨树张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萧怀瑾前段时间看到了村里人在紧锣密鼓地收粮食,看到赋税减轻大家的余粮增多,他心里也不可避免有点着急。
他也想给自己多存点粮食好猫冬,最近去山里除了笋子,已经快挖不出什么东西了。
将笋切片全放在他家门口前的空地上晒干,之后装进一个口袋中放在床头,半个月他才攒了这么一小袋菜干。
晒菜干的做法还是村后一家距离他不远的一个奶奶教的。
那个奶奶也是见他可怜见的,给他说了一些生活技巧。
这样下去不行,萧怀瑾暗自想道。
他将那口破箱子里的包袱拿出来,打开包袱,里面放着的是他之前穿的衣服,和一双鹿皮靴,本来留着只是一个念想。
但是由于生活的压力,使得他的心智快速成长,念想什么的都不如活下去重要。
这身衣服他知道不便宜,他打算去镇上当了,再给自己买点口粮。
他虽然十岁,但由于从小身体好,个子也长的快,看起来像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出去也不会有什么人欺负。
于是背着包袱带着就出门了。他记得从镇上到小河村的路,当初来的时候是县衙的人将包含他在内的五个流民雇了个牛车送过来的。
从镇上驾牛车到小河村也就不到半个时辰,按照脚程他可能会走一两个时辰。
所以今天他早早就出发了,万一回来晚了赶夜路就不好了。
他全身除却匕首也就这一个包袱值钱的家当,之前也没想过被人偷的事,现在回想过来,还好这村里的风气比较好。
匕首一直随身携带,也不可能卖,毕竟是个保命的物件。
在路上他还看到了一对夫妻背着两个大背篓,背着的东西似乎不轻。
似乎也是小河村的人,可这和萧怀瑾没有关系,他就一个小包袱,少年又不知累,脚下走的飞快,没一会就超过了那对夫妻。
“掌柜,我需要当东西。”走了一个多时辰,萧怀瑾可算赶在辰时之前到了镇上最大的当铺。
做在柜台后的掌柜手中正拿着一个玉件在搬弄,见是一个穿着短褐的粗衣小子。
遂漫不经心道:“当什么,死当活当。”
在大家族里长大的孩子当然知道活当和死当,于是想也不想道:“死当,一套衣物还有一双鹿皮靴。”
这身衣服值多少银子他并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应该不会下五十两。毕竟他曾经在他娘那无意中看到他的份例,一套最便宜的衣服也在五十两了,更别提这双鹿皮靴,做工精巧华贵。
包袱打开后老板摸着手中的衣物,稍稍坐直身体,狐疑地看着面前的小子,不由道:“哪偷来的?”
萧怀瑾没想到他竟然这般污蔑人,不由气的面色涨红,咬牙道:“我的!”
掌柜嗤笑道:“你?”随后眼皮上下扫视,满眼都在说你这满身穷酸味能有这等衣物?
萧怀瑾深吸一口气,硬是展露出不符合年龄的沉稳:“我只问一句,能不能当?”
掌柜翻看手中的衣服,尤其重点检查那个靴子,比了个二,“你要死当的话就是这个数。”
萧怀瑾瞳孔猛缩,他以为掌柜说的是二两,这人竟欺负他至此。
到底是个半大小子,脾气还控制的没那么好,以前本就是一个张扬的人,半年内竟尝遍人间的冷暖。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摸出匕首架在掌柜脖子下,用尚在变声期独特沙哑的声音说:“你再说一遍。”
掌故的没想到遇到一个疯子,于是赶忙道:“你要是觉得二十两少了咱们还可以再商量,你这是什么意思,快拿开刀子,小心伤了我。”
萧怀瑾没想到他说的竟然是二十两,是他理解错了。
不过掌柜说还可以再加?
“二十八两。”萧怀瑾道,他只是随口说了一个吉利点的数,没想到掌故的竟然痛快的答应了。
交易后的两人都觉得自己捡漏了。
二十八两对于目前的萧怀瑾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了,省着点花,足够他过七八年舒服日子。
他颠沛流离这么久,早已明白黄白之物真正的价值,知晓两三两银子足够一年的嚼用。
以前二三十两不过是他随手打发下人的赏钱罢了,往事如烟,现实残酷,还是要好好活着向前看。
但若是萧怀瑾的娘在这,必定会提着他的耳朵骂败家子,一身八十两的九成新上等云锦衣物、一条十两的腰带、一双一百二十两的鹿皮靴子竟然只卖了二十八两。
萧怀瑾心情不错,趁着时间还早,他去了一趟城西卖日用杂货的街道,夏末开始慢慢冷了,他还没有被褥,需要给自己买一床被褥。
还有牙具!他受不了不刷牙的日子了,当然还有铁锅,不能整日拿着个破碗做饭,既然要在小河村好好活下去,少不得要给自己打算这些。
蹲在一个摆摊卖背篓的行商面前,打算给自己先挑个背篓,这样好装货物,毕竟还要买米面不方便带。
要不咋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如今不过半年,他已经学会怎么生活了,果然人的潜力还是无限了。
萧怀瑾背着一筐子的东西,打算回家时看到镇子楼门不远处有摆摊卖吃食的,其中有个油酥饼的香味非常突出。
手握巨款的萧怀瑾想都没想就抬脚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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