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风雨交加,骤风卷过,窗户外传来呜咽之声,犹如野兽低鸣。
柳姨辗转反侧,只觉右眼皮一个劲的跳,心中揣揣难安,忧心了半夜,困意上头,合了眼欲睡去。
“咚咚咚……”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沉闷的敲门声。
她猛地惊醒。
这么晚了,谁会冒这么大的风雨前来?
虽是疑惑,却还是起了床,披了外衣,取了床头的蜡灯,走到门后:“谁啊?”
门外无人应答。
难道是风吹着断枝打在了门扇?
想了想,她转了身想着回榻上休息。
“唰!”
一道寒光在烛灯的映照下折射在墙面。
柳姨猛地回头,门缝处已经伸入一把尖刃,毫不拖泥带水,向上一挑,门闩断了成了两半。
手中的烛灯‘哐当’一下落了地,滚动了几下。
灯火‘簌’的一下灭了。
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门扉猝然大开,被骤风吹的两侧晃摆。
雷雨齐至,倒洒进房内,冷风席卷整个房间,将方才的一丝温暖全部卷走。
柳姨已经楞住,死死地盯着门外。
狂风暴雨的黑暗中,她似乎看到了……
咔嚓!
一道闪电骤亮,映亮了院子里一群人。
个个黑衣蒙面,背上缚弓,手持明晃晃的长刀,雨落刃上亦被分割两半,顺着刀尖,如珠串般落入地面泥水之中。
一人正站门前,提刀而上,语气冷漠:“住在村尾的人去哪儿了?”
村尾?那不正是……
寒光泛在锋刃之上,映亮了此人身上的金色翎雁服!
这些人难道是来灭口的?
杀了江郎君又要杀云锦了么?
柳姨只觉四肢冰冷,牙齿忍不住打颤:“我我不知道。”
“找死。”
此人冷哼,刀提了半分,柳姨瞪大了眼睛,连求饶都失了声。
这时,院中又响起一道声音,随着冷风裹挟而来。
“影风。”
这人一顿,立即收刀,恭敬回身。
院中其他的黑衣行者垂头两侧站定,让出一条路来。
一双黑色锦靴踏水而过,金色暗纹若隐若现,碾过坠落的烛火,在门前站定。
修长的身影立在门前,黑色披风随风摇摆,头上戴着一顶斗笠,遮掩容颜,只得见光洁锋利的下颌以及一双毫无血色的薄唇。
闪电伴着惊雷轰隆隆炸响。
柳姨一屁股跌坐在地。
斗笠一寸寸上移,漏出了一张惨白的脸,鼻梁高挺,一双狭长的眼眸却是森黑无比。
柳姨瞪大了眼。
“江郎君?”
她颤着声唤了一句,又猛地抿了嘴。
眼前之人除了相貌与云锦那夫君江郎相像,其余无一处相似之处。江郎是个极其温润的翩翩君子,而眼前之人……说不出的阴冷,整个人仿佛从深渊爬出的恶鬼,危险可怖。
薄唇轻启:“柳姨,绵绵去哪儿了?”
“真的是你啊,你没事?”柳姨又惊又怕,语无伦次道: “绵绵她……去了京都寻你啊!”
“对,她同沈二一道去的。”
黑眸如覆一层寒霜,江郎拧起眉头,帽檐上的雨水一滴滴垂落。
沈二。
他有印象,成亲前绵绵曾让他代写过一封书信,她说过他们二人一同长大,却无血缘关系,且对方是个……
男子。
“叨扰了。”
锦靴回转,踏下台阶,修长手指压下帽檐,遮掩了苍白面。早有人牵了马于院外等候。
黑色斗篷一旋,人已翻身上了马。
影风回刀入鞘,几步迈去,恭敬请示:“请主子示下,那安平府衙之人……”
“无用之人。”
一道寒津津地话语自齿间溢出。
“驾!”
下一瞬,马蹄昂首嘶鸣一声,蹄踏雨泥,飞驰而去,下落的雨水被撞的稀碎,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雨幕中。
影风上马,向着身侧人吩咐: “做的干净些。”
两人垂头领命。
众人分成两路,骏马纵去,一道消失在这雷雨夜中。
柳姨还跌坐着,直到这一阵颤栗过去,才怔怔的看向空落落的院子。
方才那人……是江郎君么?
.
马车晃晃悠悠行了一日一夜。
下了马车,云锦被人牵引着向前,眼睛蒙着黑布什么也看不到,只能靠耳朵去听,感觉进了一处安静宅子,但不远处有喧闹人声隐隐传来。
迎面传来几道脚步声,她随身旁之人停了下来。
“晚娘,人交给你了。”
云锦听出这尖细的声音是大老爷,正与人交谈。
一道柔柔的笑声随之应下:“交到我这儿您就放心吧,不出五日保管服服帖帖了。”
眼前一亮,蒙目的黑布被人扯下。
迎着刺目的阳光,云锦缓了一下,才看清面前站的几人,为首的女子已上了年岁,但其风韵犹存,眉心画着花钿,面上斜红贴上小珍珠。一身薄衣轻纱,垂落肩下,露着胸颈间大片莹白肌肤。
云锦紧张环顾,发觉自己身处一座庭院之中,假山流水,花团锦簇,廊上还扯着各色的绸带。
“你们是谁?你们要做什么?”
勒口的布巾取下,她迫不及待地询问。
女子摇着手中团扇,一双染粉的细目将她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而后绕着她转了两圈,满意地点了点头。
“给她松绑。”
云锦尚不明所以,缚手的绳子便被人割断了,束缚多日的手臂终于得到了舒展,她轻拂手背及腕上的伤口。
“莫怕,待姑姑给你用些好药,几日便恢复了。”女子嫣嫣一笑,竟熟络地挽了她的手臂,向着内院走去。
云锦下意识地抽却没抽出,那几名壮汉也在旁跟随,气势犹在,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她便作罢,随着那女子进了一座阁楼的后门,喧闹之声越来越近。
女子带领着她上了三楼,进了一间雅致的隔间,绕过屏风,站在了巨大椭圆镂空窗前。
目光投去,便见前方霎时宽阔,多色绸缎悬挂飘荡,三层各有雅间,栏杆处靠着许多人,向下欣赏着什么。下方人声鼎沸,她随之望去,正中一处黄金台,几十名舞姬穿着清凉,翩翩起舞,周围众人观舞饮酒,抚掌作乐,更有甚者露着怀中舞姬亲吻抚摸。
这……是个什么地方?
云锦惊愕在地,身旁女子款款上前,眸中闪出精明的光芒,掩唇笑了:“此乃花楼。”
云锦忽地想起,早些年她去镇上的时候,曾听闻天朝设立了花楼,乃是富贵人家寻欢作乐之处。本以为距离之远,也未多思,却不想今朝竟被绑到此处来了。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她的心中隐隐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女子哼笑一声,慢慢踱步,伸展双臂转了一圈,裙摆飘摇如同一朵绽开的海棠。
“入我花楼,自是尽享鱼水之欢。”
云锦害怕想逃,后退几步,屏风处几名等候的壮汉堵了前方。
“姑娘,即入此处,断没有走的道理。你若乖乖的,姑姑好好疼你,若是不乖……”女子半卧在榻上,瞧着自己染着蔻丹的指甲,懒懒掀了眼:“就别怪姑姑对你不留情面。”
话音落,从一侧走出了三名老婆子,得女子默许,便撸了袖子向着云锦走来。
“你们要做什么?”
云锦见状不妙,躲避着,然雅间就这么大,不出几步就被那婆子抓了按住,扭送到了内间。
泪水涌出眼眶,她何时受过这般屈辱,待人松了手,不停的后退,曲起双腿蜷缩在角落里惊惧万分。
那婆子出了内室,想必是回话去了,只留下另外两个守着她。
不一会儿,那婆子又折了回来,满眼鄙夷之色,挥了挥手,撂下一句话:“请姑娘独身好好想想吧。”
说罢,带着二人走出房间,云锦猛地抬头,踉跄的奔向门口:“不要,放我走!”
那婆子司空见惯般用力一推,见她倒在地面,毫不留情的关了门,上了锁。
“哐哐哐……”
云锦双手用力的击打门扇,一边哭一边喊着:“放我出去……”
暮色降临,房内黯淡。
看不到光亮,只能听到喧闹昼夜未歇。
她的喉咙早已嘶哑不堪,又累又饿,心力交瘁,紧紧的抱着双膝,将头埋下,背脊无声颤动。
.
昏沉了三日。
内室的门终被打开,多日的水米未进,云锦已是虚弱至极,听的脚步声渐近,才醒了过来。
一道娉婷身姿嫣嫣而入,一股胭脂水粉的香气充斥此间。
其中似乎还夹杂了一丝饼香。
饥饿到了极点的云锦靠着榻,不自觉地抬眸,眼前竟真的晃着一张热乎乎的胡饼,她咽了口水,下意识地伸出手去。
“想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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