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落下时，林寻站在临大物理系的公告栏前，指尖冻得发红。
泛黄的旧报纸被塑封在玻璃里，标题用加粗的黑体字写着：“蓝星科技创始人沈辰获年度杰出青年科学家”。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白大褂，胸前的“LK”徽章闪着光，侧脸轮廓和林寻几乎重叠。
“原来你爸是沈辰。”江野呵出一团白气，往手上哈着暖。
“我托人查了档案，他在你出生前一年因为实验室事故去世了，方启明是他的副手，接手了蓝星科技。”
林寻的目光落在报纸角落的小字上：“沈辰与妻子林曼共同研发的AI伦理模型获国际大奖”。
心脏像被浸在冰水里，又冷又沉。
他终于明白母亲为何总在深夜对着电脑叹气，为何日记里反复出现“算法不该成为伤人的刀”——她和父亲毕生的心血，被方启明用来做了违法的交易。
温时念捧着杯热奶茶跑过来，杯壁上的水珠滴在围巾上，洇出小小的湿痕：“顾老师刚打电话说，方启明的律师找到新证人，是当年蓝星科技的清洁工，说看到你母亲在沈辰去世后，偷偷转移过公司的核心数据。”
“这是栽赃。”林寻接过奶茶，掌心的温度顺着陶瓷杯壁蔓延开来。
“我母亲日记里写过，沈辰去世后，方启明立刻冻结了所有账户，她连实验室的门都进不去。”
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花落在三人的肩头，很快积起薄薄一层。
江野突然指着不远处的长椅：“那不是方韵依吗？她怎么在这儿？”
穿米色大衣的少女正坐在长椅上，怀里抱着个棕色皮箱，雪花落在她的发梢，像撒了把碎盐。
看到林寻，她突然站起来，皮箱“啪嗒”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全是泛黄的信件和照片。
“这些是我姐姐的遗物。”方韵依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睫毛上沾着雪花。
“我爸骗了我，他说林曼阿姨抢走了我姐姐的一切，可这些信里写的根本不是这样。”
最上面的信纸上，方若曦的字迹娟秀而温柔：“曼曼，恭喜你和沈辰的研究成功，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爱情和梦想撞在一起时，我们都太年轻了。”落款日期是沈辰去世后一个月。
林寻的指尖拂过信纸，突然注意到信封上的邮戳——临城精神病院。
他猛地想起顾悠说过，方若曦因为抑郁症住院多年，原来那些所谓的“仇恨”，全是方启明编造的谎言。
“我姐姐在信里说，当年是她主动放弃保送名额的，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你母亲的天赋。”方韵依蹲下身捡照片，指尖触到张合影时突然哽咽。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吃饭，她说如果有来生，想做个画家，再也不碰物理题。”
照片里的方若曦穿着病号服，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手里拿着支画笔，身边的林曼正帮她整理画纸，两人的手腕上都戴着银质铃兰手链，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开庭的铃声响起时，方韵依作为辩方证人走上证人席。
她穿着黑色连衣裙，脸上没施粉黛，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我要证明，我父亲在撒谎。”
当她把那些信件和照片提交给法庭时，方启明突然情绪失控，掀翻了被告席的桌子，文件散落一地。
法警冲上来按住他时，他死死盯着林寻，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你以为赢了吗？沈辰的实验室事故根本不是意外！是林曼为了独吞研究成果……”
“你闭嘴！”林寻猛地站起来，座椅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从怀里掏出那份AI伦理模型的手稿，纸张因为常年被摩挲而发脆：“这是我父亲的手稿，最后一页写着‘给曼曼，若我出事，毁掉它，别让它落入恶人之手’。我母亲用十年时间守护这个秘密，你凭什么玷污他们的爱情？”
手稿上的字迹力透纸背，末尾画着朵小小的铃兰，旁边写着行小字：“等铃兰花开，我们就结婚。”
法庭内突然陷入寂静，只有窗外的雪花敲打着玻璃，发出细碎的声响。
检察官站起身，声音带着罕见的动容：“根据我们最新掌握的证据，沈辰的实验室事故确实存在人为操作的痕迹，而操作记录指向的IP地址，属于方启明当年的办公室电脑。”
方启明瘫坐在地上，金丝边眼镜摔在脚边，镜片裂成蛛网。
他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是我做的……沈辰太碍眼了，他总说科技要讲伦理，可伦理能换来钱吗？能让方家人抬头挺胸吗？”
“那我姐姐呢？”方韵依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泪水砸在黑色连衣裙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你明知道她爱沈辰，为什么还要害死他？为什么要让她在愧疚里过一辈子？”
方启明的肩膀剧烈颤抖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法警将他架起来时，他突然回头看向林寻，眼神里藏着复杂的情绪：“沈辰的墓在城西墓园，林曼每年都会去看他，你……该去看看。”
走出法院时，雪已经停了。
阳光穿过云层，在雪地上折射出耀眼的光。温时念突然指着天边：“你看，那朵云像不像铃兰？”
林寻抬头望去，棉花糖般的云朵在蓝天上舒展，确实像朵盛开的铃兰。
他想起母亲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等雪化了，铃兰就该发芽了。”
江野拍了拍他的后背，指尖沾着雪水：“顾老师说，临大人工智能实验室的主任看了沈辰的手稿，想邀请你明年参加夏令营，也算……完成你父母的心愿。”
林寻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胸前的玉佩，两片玉石相碰的轻响里，他仿佛听到时光深处传来银铃的轻响——那是十年前的雨天，小女孩把温暖的手链塞进他手里，奶声奶气地说：“别难过呀，春天总会来的。”
温时念的红绳银铃突然轻轻晃动，与他腕间的银铃兰发出共鸣。
林寻低头时，正撞见她眼里的星光，像落满了碎雪的湖面。
“等案件结束，我们去看铃兰花吧。”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笃定的温柔。
林寻点点头，忽然想起母亲照片里的铃兰花丛。
或许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春天，他会带着温时念去那里，告诉母亲：“你看，真相开成了花，我也找到了属于我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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