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斯莱斯的真皮座椅泛着冷光，沈女士指尖的爱马仕丝巾缠了又松，松了又缠。
车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卷得打旋，像她此刻纷乱的心绪——副驾储物格里躺着林寻的国际奥赛金牌，烫金的"物理"二字在阴影里闪着光，可这孩子偏要藏着掖着，转去临清一中当什么普通高中生。
"你爷爷昨天还问起你，说想看看你新做的力学模型。"沈女士试图缓和气氛，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那模型要是拿去参展，至少能拿个青少年科技创新奖......"
"没意思。"林寻头也没抬，指尖在平板电脑上飞快滑动，屏幕上的三维建模图一闪而过，是个复杂的机械结构，零件标注全是英文。
他忽然停手，屏幕定格在某个齿轮接口，"妈，你更该关心方家最近的动作。上周他们收购了城东的芯片厂，图纸上的技术参数，和我爸当年未完成的项目高度重合。"
沈女士的脸色微变，捏着丝巾的手指泛白："大人的事你少管，好好读你的书。"她偏过头看向窗外，临清一中的鎏金校牌已经在梧桐树梢后若隐若现。
"当年让你转去私立高中，就是不想你掺和这些......"
"可我已经掺和了。"林寻打断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上个月国际黑客大赛，截获了方氏集团和海外公司的加密邮件，里面提到了'林氏旧案'。"
沈女士的呼吸骤然停滞，珍珠耳钉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慌。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林寻突然推开车门的动作打断——少年已经弯腰下车，黑色皮鞋踩在初秋的柏油路上，溅起一片被车轮碾过的银杏叶。
"晚上不用来接。"林寻关车门的力道不轻不重，刚好够沈女士听清他这句收尾，"我自己认得路。"
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沈女士欲言又止的目光。
林寻抬手扯掉脖子上的领带，松了松领口，露出锁骨处那枚银色徽章——"NX"两个字母被精心打磨过，边缘泛着冷光。
这是他在黑客圈的代号，也是三年前父亲突然"失踪"后，他在旧书里找到的唯一信物。
校门口的电动伸缩门正缓缓打开，保安老张趴在值班室的窗台上打盹，被车轮碾过石子的声响惊醒。
他揉着眼睛抬头，一眼就看见那个站在晨光里的少年：白T黑裤，鸭舌帽压得很低，露出的下颌线锋利得像被刀削过，周身的气场和这所高中的喧闹格格不入。
"同学，你是几班的？"老张推开门走出来，手里还攥着个搪瓷缸，"咱校规定得穿校服......"
"转学生，林寻。"少年的声音隔着帽檐传来，冷得像初秋的晨露。
他没多废话，只是抬了抬眼，那双眼睛在帽檐的阴影里亮得惊人，像淬了冰的黑曜石。
老张心里咯噔一下。校长昨天特意交代过，转学生林寻，成绩顶尖，背景特殊，要"重点关照"。
他赶紧翻开记事本，果然在第一页看到"林寻"两个字，旁边还画了个五角星。
"哦！是林寻同学啊！校长特意吩咐过的，快请进，快请进！"他忙不迭地按开伸缩门，目光在少年手腕上扫过——那里有圈淡淡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藏在袖口下若隐若现。
林寻没在意保安的打量，径直走进校门。
临清一中的格局比他想象中要大，主干道两旁栽着两排老银杏，金黄的叶子落了满地，被来往的学生踩出细碎的声响。
几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女生经过，目光黏在他身上，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顺着风飘过来：
"那是谁啊？没穿校服还能进校门？"
"长得好像明星啊......你看他的手，比女生的还好看！"
"听说今天有转学生，好像是从省实验转来的......"
林寻面无表情地往前走，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开校长发来的校园平面图。
3D建模的地图上，教学楼、实验室、操场的位置标注得清清楚楚，甚至连食堂后厨的通风管道走向都标了出来——这校长倒是细心，只是不知道这份细心，是冲着他的成绩，还是冲着"林"这个姓氏。
他的目光在"生物实验室"的图标上顿了顿。
三楼东侧，通风管道直通天台，旁边还标着个小小的"维修中"。
有意思，这地方倒适合避避风头。
穿过紫藤花架时，一阵风卷着银杏叶扑过来，吹掉了他的鸭舌帽。
林寻抬手去接，帽檐扫过耳尖，露出那枚藏在发丝里的银色耳钉——和锁骨处的"NX"徽章是同一系列。
不远处，几个抱着篮球的男生突然停住脚步，其中一个染着亚麻色头发的男生吹了声口哨："哟，新来的？挺拽啊。"
林寻没理他们，捡起帽子重新戴上，帽檐压得更低了些。
他不喜欢麻烦，尤其是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没脑子的麻烦。
校长室在行政楼三楼，木质门楣上挂着块"校长办公室"的牌子，漆皮掉了好几块。
林寻站在门口，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争执声，像是在说"竞赛名额""升学率"之类的话。
他没敲门，就那么靠着墙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钢笔——那是支老式派克，笔帽上刻着个"林"字，是父亲留给他的。
里面的争执声突然停了。
几秒钟后，门被拉开，一个穿着浅灰色西装的老头撞了出来，正是王校长。
他头发花白，老花镜滑到鼻尖，看见林寻时，脸上的怒容瞬间换成堆笑，褶子挤在一起像朵菊花："林同学！可算把你盼来了！我还以为你路上堵车呢......"
林寻侧身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径直走进办公室。
檀木办公桌后堆着半人高的文件，墙角的饮水机发出"咕嘟"声，空气里飘着股淡淡的茶叶香，混合着打印机墨水的味道。
他的目光扫过墙上的锦旗——"桃李满天下"几个金字被阳光照得刺眼，旁边的升学率榜单上，去年的清北录取人数用红笔圈着，比前年少了三个。
"王校长不用演了。"林寻拉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下，动作随意得像在自己家。
"我来之前查过，临城一中今年的经费缺口是三百万，方氏集团赞助了其中一半，条件是让他们家的孩子进竞赛班。"
王校长脸上的笑僵住了，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林同学......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林寻从书包里掏出平板电脑，点开一份文件。
"这是我近三年的竞赛成绩单，还有临大物理系教授的推荐信。你把我安排进普通班就行，别搞特殊化，也别让方家的人来烦我。"
王校长看着屏幕上那些金光闪闪的奖项——国际物理奥赛金奖、全国信息学竞赛一等奖、甚至还有个化学奥赛的银奖，喉结忍不住滚了滚。
这哪是转学生，这分明是尊大佛！
他忙不迭地按下座机免提："通知高二所有重点班的班主任，立刻来我办公室！"
电话挂断还不到三分钟，办公室的门就被接连推开。
第一个进来的是个穿香奈儿套装的女人，卷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手里拎着个爱马仕包，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噔噔"响。
她扫了林寻一眼，目光在他锁骨处的徽章上停了半秒，随即伸出手："我是高二一班的班主任方韵依，林同学，欢迎来我们班。"
林寻没握手，只是看着她。
方韵依，方家二小姐，去年刚从国外回来，仗着家里的势力在学校里横着走，据说她带的一班，一半学生都是靠关系进的。
第二个进来的是个穿米色风衣的女人，头发盘在脑后，露出脖颈上的珍珠项链。
她是三班班主任梁思丽，手里还攥着本教案，看见方韵依时，眉头皱了皱："校长，我班上还有课......"
"急事。"王校长打断她，从抽屉里抽出林寻的成绩单，拍在桌上。
"这是新转来的林寻同学，你们看看。"
梁思丽拿起成绩单，起初还漫不经心，看到总分时，突然"嘶"了一声，保养得宜的手指猛地掐进纸面："742？！这......这比去年省状元还高15分？"
她抬眼看向林寻，眼神里满是震惊，"理综298？孩子，你是怎么考的？"
"天赋。"林寻的回答言简意赅。
方韵依抢过成绩单，指尖划过"物理满分"几个字，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林同学，我们一班刚拿了物理竞赛团体奖，实验室是全校最好的，你跟我走，保准明年就能拿清北的保送名额。"
"凭什么给你？"梁思丽不服气，"我们三班上周刚请了临华的特级教师来讲课，林同学去我们班，资源更好！"
"都别吵了！"王校长拍了下桌子，茶杯里的水溅出来，"按规矩来！高二二班的平均分最高，就让林同学去二班！"
方韵依和梁思丽同时闭了嘴，但脸色都不好看。
方韵依撇了撇嘴，眼神里带着不屑——二班班主任顾悠就是个没背景的普通老师，带的班看着平均分高，其实没出过什么顶尖人才。
林寻的目光落在角落里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女人身上。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衬衫，牛仔裤膝盖处磨出了洞，手里抱着个印着"临清一中"字样的保温杯，手指紧张地抠着杯盖。
她是二班班主任顾悠，教化学的，听说性子软，没什么存在感，但去年她带的学生，拿了个全国化学奥赛的金奖。
"我去二班。"林寻突然开口，目光直视顾悠，"顾老师，听说你带的班，氛围不错？"
顾悠吓了一跳，保温杯差点脱手掉在地上。
她抬起头，对上林寻的眼睛，那里面没什么情绪，却让她莫名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她去医院探望一个学生，在走廊里看到个少年，抱着膝盖坐在长椅上，手腕上缠着纱布，眼神和此刻的林寻一模一样，冷得像冰，又藏着点别的什么。
"啊......是、是挺好的。"顾悠的声音有点发颤，"我们班......同学都很友好。"
"那就麻烦顾老师了。"林寻站起身，背包甩到肩上，动作干净利落。
他没再看方韵依和梁思丽，径直朝门口走去，经过顾悠身边时，脚步刻意放慢了半拍。
顾悠愣了愣，赶紧跟上。
走廊里的风从窗户灌进来，吹起她额前的碎发，也吹起林寻外套的衣角——她瞥见他小臂内侧有道浅色的疤，像被什么东西划的，很长，从手肘一直延伸到手腕。
"那个......林同学，我们先去领校服吧。"顾悠打破沉默，声音轻轻的。
"总务处就在楼下，我帮你登记一下尺码。"
林寻"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走廊的公告栏上，那里贴着张泛黄的照片，是去年的运动会合影，角落里有个熟悉的身影——亚麻色头发，锁骨处隐约露出点红色，像朵玫瑰。
是刚才在紫藤花架下吹口哨的男生。
"他是我们班的江野。"顾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了笑，"性格有点跳脱，但人不坏......"
"夜枭。"林寻突然吐出两个字。
顾悠没听清："啊？"
＂没什么。"林寻收回目光，加快了脚步。
夜枭，黑客论坛上和他齐名的大神，上周刚在国际赛场上输给了他。
没想到，居然是同班同学。
这转学生的日子，看来不会太无聊。
总务处的阿姨正在嗑瓜子，看到顾悠带着个陌生少年进来，眼睛亮了："小顾老师，这就是新来的转学生？长得真俊！"
她从柜子里翻出套校服，递过来，"试试这个尺码，185的，应该差不多。"
林寻接过校服，指尖触到布料的瞬间皱了皱眉。 料子有点硬，和他平时穿的定制西装没法比。
他没试，直接塞进背包，转身往外走。
"哎，同学，不试试吗？不合身可以换的！"阿姨在后面喊。
"不用。"林寻的声音已经远了。
走出总务处，迎面撞上几个抱着作业本的女生。
她们看到林寻时，脚步都顿了顿，眼睛瞪得像铜铃，其中一个扎马尾的女生手里的作业本"啪"地掉在地上。
"对、对不起！"女生慌忙去捡，手指不小心碰到林寻的鞋尖，脸"腾"地红了。
林寻没说话，弯腰帮她捡起作业本。 封面上写着"苏晓晓"三个字，字迹娟秀，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谢、谢谢！"苏晓晓接过作业本，头埋得更低了，耳根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顾悠赶紧打圆场："晓晓，这是新转来的林寻同学，以后就是你们班的了。"
"啊！欢迎欢迎！"苏晓晓猛地抬头，眼睛亮晶晶的。
"林同学，我是班长苏晓晓，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林寻没应声，只是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苏晓晓看着他的背影，戳了戳旁边的女生："他好酷啊......你看他的手，是不是很好看？"
顾悠听见了，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林寻的手。
骨节分明，手指很长，握着背包带的样子，莫名有点好看。
她赶紧收回目光，心跳有点乱——自己这是怎么了，跟个小姑娘似的。
高二（2）班的教室在教学楼二楼最东头，靠窗的位置阳光最好。
顾悠推开门时，里面正闹哄哄的，后排几个男生在打扑克，前排的女生在讨论新出的偶像剧，靠窗的位置趴着个少年，亚麻色头发遮住脸，校服领口敞着，露出锁骨处的玫瑰纹身。
"安静！"顾悠拍了拍手，"给大家介绍下，这是新转来的林寻同学。"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打扑克的男生停了手，讨论偶像剧的女生捂住了嘴，连趴在桌上的少年都动了动，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江野的桃花眼瞪得溜圆，嘴里的口香糖"啪"地掉在桌上——这不是上周在黑客大赛上虐了他的那个"NX"吗？！
林寻的眼神也冷了几分——果然是夜枭。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一个站在门口，一个趴在桌前，气场碰撞出无声的火花。
前排的苏晓晓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觉得后颈有点发凉。
看来，这个转学生的到来，要给高二（2）班掀起不小的风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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