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悠的话音还没落地，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喧闹声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咽喉，瞬间凝固。
窗外梧桐树上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混着走廊里隔壁班琅琅的英语朗读声，衬得这间教室安静得能听见苏晓晓指甲掐进铅笔杆的"咯吱"声——她攥着的2B铅笔芯已经被压得变形，在草稿纸上洇出一小片石墨的灰。
所有人的目光像探照灯般齐刷刷投向教室门口。
林寻摘下黑色鸭舌帽的动作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额前被压得有些凌乱的黑发微微翘起，发梢还沾着阳光烘烤过的暖香。
他的皮肤白得近乎冷冽，像是常年不见日光的寒玉，脖颈处凸起的喉结在吞咽时轻轻滚动，暴露出少年特有的青涩线条。
"嚯——"后排突然响起一声拖长的口哨，赵磊手里转得飞快的钢笔"啪嗒"掉在课桌上，塑料外壳裂开一道细缝。
"这颜值，直接出道当明星都绰绰有余！"
苏晓晓慌忙回头瞪了他一眼，耳尖瞬间染上绯色。
她装作整理笔记本的样子低头，却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新同学——林寻的睫毛长得惊人，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阴影，高挺的鼻梁下，淡色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就在这时，靠窗的座位突然传来刺耳的摩擦声。
江野整个人从课桌上弹起来，椅子腿在磨得发亮的水泥地上划出尖锐的声响，惊得前排女生手中的水杯晃出涟漪。
他的桃花眼瞪得溜圆，瞳仁里盛满震惊，原本松散地敞着的校服领口被他攥得发皱，锁骨处那朵新鲜的玫瑰纹身被勒得变形，花瓣边缘还泛着红肿的渗血痕迹。
"林寻？"江野的声音带着晨起未消的沙哑，尾音却不受控制地拔高。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松开手，却把衣领扯得更加歪斜，露出大片冷白的皮肤。
林寻的目光在那朵玫瑰纹身上短暂停留，像是在审视一件新奇的展品，随即移开视线，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谈论天气："大家好，我叫林寻。"
他的声线清冽，带着电子混响般的独特质感，每个字都精准地落在教室里的每个角落。
"同学你坐......"顾悠刚抬手想指向第三排的空位，江野突然一脚踹开旁边的椅子。
金属椅腿重重撞上木质课桌，发出"哐当"巨响，惊得前排几个女生捂住耳朵。
他歪着头，亚麻色挑染的发梢在阳光下晃出刺目的光，嘴角勾起一抹痞笑："这儿有空位。"
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作为二班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江野那张靠窗的单人桌堪称班级禁地。
前任同桌的课本被画上夸张的鬼脸，再前任的书包被塞进青蛙，久而久之，那个位置便成了谁都不敢触碰的雷区。
林寻却恍若未闻，挑眉扫过江野挑衅的眼神，径直走了过去。
他放下帆布书包时，带起的风卷过桌面，将江野摊开的漫画书"哗啦啦"翻到最后一页——雪白的纸面上，用马克笔涂满歪歪扭扭的"夜枭必胜"，旁边还画着戴着滑稽墨镜的小人，举着写有"NX输家"的横幅。
江野的脸"腾"地涨成猪肝色。
那是昨晚黑客论坛总决赛后，他输给神秘对手"NX"时，一气之下画的泄愤涂鸦。
此刻被正主撞个正着，他攥着钢笔的手指关节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新来的，哪个学校转来的？"江野强装镇定地转着笔，金属笔尖在桌面敲出急促的"哒哒"声，膝盖不怀好意地往旁边顶去。
林寻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本边角磨损的《高等数学》，泛黄的书页间夹着半片干枯的银杏叶。
他的指尖划过书脊上凸起的烫金字，声音冷淡："以前的学校不重要。"
他忽然抬眼，目光扫过漫画书封面上的骷髅头贴纸，"倒是你，课上看《海贼王》，顾老师的粉笔头要飞过来了。"
"要你管？"江野嗤笑一声，刚要回嘴，却见林寻突然倾身靠近。
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带着薄荷糖的凉意："昨晚被攻破的防御程序，漏洞补好了？"他压低的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戏谑，"还是说，输给我连调试代码的勇气都没了？＂
"你！"江野的钢笔狠狠砸在桌面上，蓝黑色墨水溅在作业本上，晕开狰狞的墨团。
他猛地抬头，正对上林寻似笑非笑的眼睛——那双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涨红的脸和慌乱的神情。
前排的苏晓晓被惊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她转过身，正看见林寻从容不迫地翻开笔记本。
黑色硬壳封面上，用银色记号笔简单勾勒着二进制代码图案，透着拒人千里的冷硬气息。
"晓晓，把上周的笔记借新同学看看。"顾悠的声音适时响起。
她抱着教案的手指微微发紧，目光在江野泛红的耳尖和林寻淡漠的侧脸上来回游移。
作为带了江野两年的班主任，她太清楚这孩子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只盼着别在开学第一天就闹出大乱子。
苏晓晓连忙双手递过笔记本，粉色小猫贴纸在阳光下泛着可爱的光泽。
她的指尖不小心擦过林寻的手背，像触到深秋凌晨的井水般猛地缩回——那皮肤冷得惊人，仿佛没有一丝温度。
"谢了。"林寻随意翻了两页，目光突然定在一道立体几何错题上。
他从笔袋里抽出一支黑色中性笔，在空白处利落地画出辅助线："用向量法会更简单。"他手腕翻转，流畅的笔迹在纸面绽开，"建立空间直角坐标系，把异面直线夹角转化为向量夹角......"
苏晓晓眼睛亮得惊人："哇！这样步骤少了一半！林寻同学你好厉害！"
"学霸了不起啊？"江野故意冷哼一声，却控制不住地往笔记本上瞟。
不得不承认，那道让他抓耳挠腮的难题，在林寻笔下竟变得如此清晰明了。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玫瑰纹身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上课铃适时响起，张老师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教室。
这位年过半百的数学老师头顶稀疏的头发油亮反光，啤酒瓶底般的眼镜片后，目光扫过全班："上周周测，最后一道附加题全年级没几个做出来。"
他的教鞭重重敲在江野课桌上，"尤其是你！又是空白！脑袋里装的是豆腐渣吗？"
江野趴在桌上，用课本挡住脸，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为了信息学竞赛的加分资格，他才懒得听这老头念叨。
试卷传到林寻手中时，苏晓晓偷偷瞥了一眼——整洁的卷面几乎没有涂改痕迹，选择题的填涂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最后那道让竞赛生都皱眉的微分几何题，答题区密密麻麻写满步骤，旁边还用红、蓝、黑三色笔绘制着辅助图形。
"这道题涉及空间曲面切平面方程，超纲内容，做不出来正常。"张老师边写板书边说，粉笔灰簌簌落在他肩头。
江野枕着手臂假寐，却用余光死死盯着旁边的动静。
只见林寻盯着题目两秒，突然抓起笔。笔尖在草稿纸上飞掠，发出"沙沙"声响，速度快得像是在誊写现成答案。
"装模作样。"江野在心里冷笑，可当他看到林寻放下笔时，冷汗却顺着脊背滑进衣领——从开始答题到停笔，不过十分钟。
他鬼使神差地探过头，瞳孔猛地收缩：答题纸上，三种不同解法的推导过程清晰完整，最后那个向量解法，竟比竞赛教材上的标准答案还要简洁凝练。
"交卷。"林寻起身时，椅子腿轻轻撞上江野的桌脚。
四目相对的瞬间，江野仿佛坠入冰窖——那双眼睛太过沉静，像是结了霜的湖面，深不见底。
张老师接过试卷，老花镜滑到鼻尖。
他反复翻看三遍，喉结上下滚动："这......这解法......林寻同学，你学过高等数学？"
"自学过一点。"林寻言简意赅，转身落座时，恰好撞见江野盯着自己的笔记本发呆。
摊开的纸面上，除了数学公式，还潦草地写着几行代码——正是昨晚黑客比赛中，江野防御程序的漏洞分析，连错误函数的具体位置都用红笔圈出。
"看够了？"林寻"啪"地合上笔记本，声音不大却让江野如遭雷击。
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猛地转身，耳尖通红，连带着锁骨处的玫瑰纹身都染上绯色。
"谁要看你的破本子！"他强装镇定地翻着课本，却把书页翻得哗啦作响。
心里把林寻骂了千百遍，又不得不承认，这个突然出现的转学生，就像一团迷雾，越探究越让人捉摸不透。
而他江野，最讨厌的就是不受控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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