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微光计划
图书馆顶层的钟敲响十下，惊起窗外几只宿鸟。
温时念揉揉发酸的眼睛，画纸上的代码流程图已经修改到第七版。
林寻递过保温杯，茉莉花的香气在空气中漫开：“江野刚才发消息，说服务器调试好了。”
他指尖划过平板电脑上的界面，神经网络训练进度条停在87.3%。投影仪将数据流投在白色墙面上，如同落了一场蓝色的雨。
“认知模块还是太生硬。”温时念用画笔圈出界面上的花瓣图案。
“AI不理解为什么铃兰要画成低头的样子。”
她调出童年那本植物图鉴的扫描件，泛黄书页上有铅笔写的注脚：铃兰低头不是因为沉重，而是在倾听大地的心跳。
林寻忽然站起身。月光从他肩头流泻而下，在地面聚成一汪银白的泉。
他对着语音助手说出三行指令，代码墙突然碎裂成万千光点。
“我们走错了方向。”他眼中映着流动的数据光。
“不该教AI模仿绘画，该教它感受美。”
凌晨两点的画室亮着暖黄的光。温时念翻出积灰的写生箱，颜料管冻得像坚硬的石子。
林寻用掌心暖开钴蓝颜料时，她忽然想起高三那个雪夜，他也是这样暖着她冻僵的手指。
“从温度开始。”她调色刀刮起一捧白。
“冷色调不是真的冷，是距离感。”
林寻接话时睫毛沾了点点群青：“像天文望远镜里的星云，看起来冷，实则孕育恒星。”
他们轮流对着传感器作画。
温时念画春天第一棵破土的嫩芽，林寻画雪落在睫毛上的重量。
当画到第十七个场景时，AI突然生成了前所未有的图案——月光下的铃兰丛中，有两只依偎的剪影。
“它学会了...”温时念触碰屏幕上那对虚拟恋人。
“可我们没教过这个。”
林寻调出后台数据。
某个被遗忘的测试文件里，存着三年前篮球场采访的音频波形图。声纹化作万千粉色的点，在算法里开成一片花海。
江野的欢呼声从走廊传来时，晨曦正染透窗棂。他抱着篮球冲进来，身后跟着抱满早餐纸袋的苏晓晓。
“听说你们搞定了核心算法？”江野用还沾着球场泥土的手指点触屏幕，立即被苏晓晓拍开。
她递来温热的豆浆：“校刊想做个专题，关于科技与艺术如何找到共同语言。”
温时念咬开吸管包装纸，糖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共同语言可能是一起熬通的夜，是某个人坚持要在代码里加个春天。”
林寻假装没听见，耳根却泛起薄红。他转身调试设备时，露出后颈一点蓝色颜料——像不小心落在雪地的花瓣。
项目命名为“微光计划”。首次公测选在深秋的银杏大道，全息投影仪藏在树梢间。孩子们举着感应画棒跑过，身后拖曳出流星光尾。
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停留最久。
他颤抖着画了朵玫瑰，AI将其幻化成绽放的花窗玻璃。投影照亮他胸前的勋章：中央美院，1982级。
“我妻子最爱玫瑰。”老人对温时念笑笑，眼角皱纹如羽翼展开。
“她走时说，要是以后科技能让人人都是艺术家，该多好。”
温时念蹲下来帮他调整画棒灵敏度：“您愿意给我们讲讲她的故事吗？AI需要更多这样的记忆。”
于是他们收集了九十九个故事。初恋的栀子手帕，战地的口琴曲，沙漠里用骆驼刺画的婚纱......每个故事都化作数据养分。苏晓晓的采访稿在校刊连载到第七期时，市美术馆发来了合作邀请。
布展前夜突发危机。黑客攻击导致数据库紊乱，AI开始生成扭曲的影像。温时念守着疯狂滚动的错误日志，眼看三个月心血就要崩溃。
“还有备份。”林寻忽然说。他打开童年那个铁皮盒，取出张破损的软盘：“你给我的第一幅画。”
扫描仪读取数据时发出吱呀轻响。十岁温时念画的向日葵在屏幕展开，每个斑点都带着笨拙的真心。AI突然安静下来，错误提示符渐次熄灭。
“原始数据最纯净。”林寻轻触屏幕上那朵向日葵，“就像铃兰永远认得最初那捧土。”
开幕日人潮涌动。美术馆穹顶洒下光之花瓣，AI根据访客心跳频率生成专属画作。温时念站在展厅中央，看无数光流交织成星河。
最瞩目的展品是双人合作区。
林寻写代码勾勒框架，温时念添上色彩韵律。最终作品名为《呼吸》——数据流如潮汐涨落，每道波纹都是他们共同经历的某个瞬间。
江野拉着苏晓晓试玩情侣模式。篮球少年画了道抛物线，文学少女添上云朵诗句。AI生成的效果让全场惊呼：篮球化作月亮悬在诗行之间，如同为告白镀上银边。
“其实我...”江野挠挠头，篮球服肩带滑落又被他拉回，“三年前夏令营...”
苏晓晓忽然踮脚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江野愣住，继而大笑起来，一把将姑娘扛上肩头：“原来你早知道我偷看你日记！”
全息铃兰在他们头顶绽放。
温时念靠进展厅角落的某人怀里：“接下来呢？”
林寻正用平板远程修复漏洞，闻言收起设备：“回家给予安讲绘本？她昨天说想要个会开花的月亮。”
月光透过天窗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婚戒与银铃兰手链轻轻相碰。
展厅另一端，江野正把苏晓晓举高去够虚拟的星光。
后来项目获了创新科技奖。奖杯被放在林寻书房，与温时念的美术奖杯并肩而立。
某个深夜，予安偷偷用奖杯装萤火虫，发现杯底刻着极小的一行字：
「致让AI学会爱的所有心跳」
萤火虫的光映在小孩瞳仁里，如同复刻了多年前某个雪夜的星光。
那时她的父母还不知道，某些微光一旦亮起，就注定照亮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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