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嘴角勾勒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又将抓住圣母虫的手放到鼻尖嗅闻,才最终摊开掌心将化作金色液体的圣母虫倒进了手中捧着的金屋里。
看着自己捧在心尖上供养的圣母虫落得这样的下场,姜馥迩来不及感伤,脑袋一热提着匕首在胡乱飞舞的触角上跃动,一鼓作气抵达巨人手掌托捧着的金屋外。
回想起都哲方才的劝谏,姜馥迩将手中武器握地更紧了些。
只不过这巨人感受到手掌上的异类侵入,这才猛烈晃动双手,想将她甩下去。
姜馥迩忙倾身用匕首切入她所站的巨大掌心,又借势翻跃摸到了金屋边框,才终于在地动山摇的动荡里稳下身形,借力从窗牖翻入进去。
巨人因她闯进金屋而高声嚎叫,声音震耳欲聋,将四周岩壁都震下落石来。
即便如此,姜馥迩也已看清这小屋内的布局。
这是个四四方方,空间相对逼仄的小房间,屋内没什么多余的摆设,唯独一个金色棺材稳稳落在小屋正中央。
姜馥迩戒备地缓缓走近,才发现棺材中的人被开膛破肚,身体周围放满了发光的草植,看样子该是紫星草。
她走地更近了些,才突然被她胸骨下发光的一寸灵府晃地避开了脑袋,直到那光芒减弱,她才转回头看清灵府上蜷缩着身子的光滑小虫。
小虫只有小指大小,同她的圣母虫一样周身呈金色,只不过通透如冰,每次身体膨胀都能散发出耀眼的金光。
她没见过这样的虫豸,只更加疑惑缠绕在自己周身的暗红粘液为何没有把自己完全腐蚀。
她又朝前走了几步,直到完全看清棺椁主人那张仍泛着红晕的脸,才目色一震,当即怔在原地。
棺椁中的小姑娘眉清目秀,与邶恒有几分相似,只不过长得稚嫩,就连婴儿肥也未完全褪去。
这不是邶媛吗?
不像面对邶恒的少女那样成熟,反而是个不过十岁的幼女模样。
一时间,姜馥迩彻头彻尾摸不到头脑。
她随着巨人的晃动,踉跄了几步紧贴到花格窗牖旁,这才借着缝隙朝外望去。
邶恒依旧和他面前的邶媛倾心吐胆,再往侧处看,曾荣春正用腕弩朝邶恒后肩打了颗弹丸,只不过邶恒依旧无动于衷,眼里全是他思念之深的妹妹。
巨人再次猛烈晃动,姜馥迩被迫离开了原本站的位置,撞到了棺椁的边缘处。也就是这一瞬,棺椁内的邶媛忽然睁了眼,原本红润的脸色也倏而变成青黑。
她笑眼弯弯,忽然诡异张口,可声音却是从湖心处传来的。
“姐姐救救我吧,用你身上那半残缺的虫芽,我就能再提人精魄,否则他们只能烂在我的发触里,变成垃圾和污水。”
她声音回荡着,像摆脱不掉的诅咒,让姜馥迩听得头疼。
她并不知足,依旧发散着声音。
“我也能像姐姐那样不受束缚,离开这座冰窖,同哥哥回家了。”
声音未落,就看她青黑的双唇中涌出一个黑色水草一样的东西,凌乱而柔软的触角完全将她巴掌大的小脸覆盖住,继而爬到她胸口泛着金光的位置,将蜷着身子的光滑小虫围在了正中心。
姜馥迩吓了一跳,连忙脱手想从棺椁旁逃离,可未等她站远,那些柔软触角已从四面八方向她缠绕,下一刻就看围向她的每根触角上都爬满无数只金色小虫,一时间分不清是幻影还是真的。
为了自保,姜馥迩当即握紧武器,跌跌撞撞在脚跟都站不稳的地面上旋身而起,如旋风般斩碎靠近她的一切。
只不过身影不稳让她力道也随之削弱,较从前少了七分。
许是因她处于弱势,周围的凌乱触角尝到甜头更加奋力向前,直到将她将将缠绕。
姜馥迩避之不及,为了自保只得豁了性命从金屋窗牖处跃出,那些触角离不开金屋的范围,只得争相涌出窗子,朝着跌落下去的人影张牙舞爪地抓取。
姜馥迩不顾疼痛跌落在层层叠叠的巨型触角上,继而滚过密密麻麻的腐烂人头,最终重重摔到冰面。
巨人因她逃窜更显愤恼,捧着金屋的手在她身后穷追不舍,却还是因她太过灵巧被她逃窜。
姜馥迩踉跄跑到曾荣春所在的石碑后,这里起码能暂时遮挡巨人视线。这一歇脚,她才发现腿上、肩膀乃至小腿都已被刚刚金屋里爬满金虫的触角刺穿,流出来的血还有黑色斑点混在其中。
她顾不上自己伤势,就把刚才所见尽数对眼前的二人讲了。
她之所以狼狈讨回来也是想请海松出手帮她分散怪物的注意力,只要她能在金屋内站稳,砍杀海草般的怪物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说地仓惶且生动,让海松多少动容。
只不过习惯了警惕的海松只将目色放远,问道:“那大公子面前的又是谁?”
那个长大的邶媛再怎么变化样子,也都和邶恒有着八分相似的容貌。
海松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不想被任何言论左右判断。
可旁的曾荣春早已看不下去,急忙开口打断:“别管是谁!能幻化出副身的绝不会再是人!若是不杀她,我们今日全要葬在这!”
这话才说完,石碑后的巨人就因失了姜馥迩踪迹开始愤怒地锤砸自己的脑袋,她身边的触角因她歇斯底里也开始收敛地朝她头顶盘踞。
直到触角归拢于脑后,才露出巨人双耳外突出的两根长道,那里面传来呐喊甚至哭声,放眼望去长道内还有黑影窜动。
“那是……那是人吗?”
曾荣春震惊盯着那两条长道,直到再次听到哭泣和求救声才将将认可了这个想法。
也不知是从哪虏获的活人,海松目色更紧,又错眼去看邶恒,一时间只剩下满目担忧。
“刚才我师兄说只要斩断金屋内躺着那人的头颅,就能杀了这庞然巨物!”姜馥迩急促补充,眼中满是诚恳,毕竟凭她一人绝对无法对抗这怪物。
再三斟酌,海松终于有了回应,仿佛在分析利弊。
“你打算怎么做?”
“这东西的毒液能将人腐蚀,大人近身着实危险。我只需要大人为我引开她的注意,能让我稳固站在金屋即可。”
海松颇为意外地看向姜馥迩,他还以为姜馥迩为了自保会不择手段。
姜馥迩自是明晰海松警惕的原因,只是眼前情况紧迫,为了表达诚意,她立刻隔开皮肤,取了自己的血放在腰间取下的一个晶莹小瓶里,收集半瓶后递给海松。
“我的血似是让这怪物忌惮,即便粘液粘在身上也不会被腐蚀。”姜馥迩耐心解释。
这还是她方才想救都哲时发现的,溅到他脸上的血点仿佛起到了保护作用,也唯独那一小片皮肉免去了腐蚀之苦。
海松并未接她手中小瓶,只将束带解下,随手抖了抖,任凭它瞬时变成了披风的样子。
“来的路上已经试过了,我这披风同样能抵御侵害。”
姜馥迩白白流了半瓶血,本想随手丢掉,却不料被曾荣春抢了去。
“好歹能救命,你们都不要就送我了。”
说罢,他将那瓶血往嘴中灌,丝毫没有半分犹豫。
满口的血腥气浓郁,以至于他差点呕出来,却在抬起身子抹嘴时,发现站在两侧的人已不见了踪影。
——
刚被曾荣春打出的弹丸射中肩背,邶恒此刻早已看到邶媛身后的庞然大物。
只不过他不愿因此将邶媛和那怪物联系在一起,更不愿将心中仅存的侥幸亲手击碎。
“阿媛刚才说让那姐姐救你?”邶恒依旧满目悲悯,将方才邶媛腹音传出的话又重复了遍。
邶媛乖巧点头:“那姐姐身上的虫芽能救我的命。”
不知道她说的虫芽是什么,邶恒只想起在然庆时子书彦从看姜馥迩颈肩的表情。
他脸色稍暗,双手扶在邶媛肩头耐心问:“她要怎么做才能将虫芽给你?”
邶媛眨眨眼,显得无辜又单纯。
“让我的副身割开她胸腹,便能将虫芽取出。”
邶恒神色一滞,同她确认:“就只是这样?”
闻言,邶媛又笑了,笑意璀璨。
“哥哥看见我傀儡身上的长笼了吗?那里面都是我寻来的精装之士,待我拿到虫芽,再用虫液将他们煮沸,供我的金寿虫沐养十日方能让我再见天地日月。”
没等她说完,邶恒已看见两个人影从不同方向再度朝傀儡巨人奔袭过去,只不过其中一人朝着金屋,而另一人则是朝着长笼。
“这样阿媛就能——”邶恒顿了顿,只因他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阿媛就能同我回家了?”
邶媛依旧安静颔首,“不正是哥哥期待的吗?”
邶恒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做出回答,只觉得能吐出字的喉咙里干涩且滚热,这样的感受让他每说一个字都万分斟酌。
“阿媛……”
许是感知到了邶恒的沮丧,邶媛脸上的温暖笑意缓缓落下,原本红润的脸色也越发变得阴诡。
“哥哥不想救阿媛了吗?”
邶恒脑中凌乱,只沉默地看着她。
“阿媛若能继续活下去,哥哥身边还能无时无刻有人守护。”邶媛祈求般去握他放在肩头的手,只不过突然受到什么重创,竟从嘴里吐出一股暗红色的粘液,里面还掺杂着腐肉和蛆虫。
邶恒并未因此感到惊讶,仍旧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中目光复杂至极。
邶媛跟着干咳了几声,用手背擦了擦嘴,再抬脸时,脸色早已变成青灰色,这样子就像入土长眠了许久的人诈尸了一般。
“哥哥……救救阿媛……他们……他们……坏了我的副身……”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咆哮声,紧接着他们所站的洞穴内纷纷落下细碎的尸块,还有枯萎的触角从巨人身上脱落。
一时间他们所处的这片一尘不染的空间忽然充满了震人心魄的惊叫和哀嚎。
被斩断长笼一侧手臂的巨人失了支撑,歪歪斜斜朝着一侧山壁倒下去,而她手中捧着的金房子也因此滚落,沿着接连枯萎的触角向冰面坠落。
只不过触角上残存的粘液依旧渴骥奔泉般涌向小屋,就在被粘液完全包裹住的同时,就看里面突然冲出了个人,朝着邶恒大声呼救:“大公子!你面前的才是真身!砍了她头颅!否则我们无法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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