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倒计时第二天,追剧到大半夜的林晚起了个大早。
昨夜刚下过一场雨,路边绿化带里的栀子被雨水浇灌的娇翠欲滴。她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在路上犹如神游,差点一脑门扎进路边的绿化带里。
像这个年纪的大部分少年一样,林晚也不能免俗,追剧,漫画,小说,游戏,炸鸡,奶茶,可乐。
昏天黑地耍了大半个假期,胖了三斤后,在暑假最后一周,终于记起来从放假就扔进书桌里的一角,落了层灰的暑假作业。
在家里是写不动半点,林晚只好连着一星期去图书馆被动督促自己作业。
清晨太阳特别明亮,街上陆陆续续是赶着上班,步履匆匆的行人。
十六七岁的女生穿着白色的棉质连衣裙,梳着简单的马尾辫,碎发翘起,有着这个年纪女孩最干净纯粹的美丽。
林晚背着帆布袋,脚下坡跟凉鞋,两条光洁的小腿交替,越过马路上残留的一汪汪积水,快步从栀子丛边走过去。
目的地是前方直达市图书馆的公交站牌。
路过一条老街。
林晚被支在路口的一个老旧推车摊子,摊主煮小馄饨的香味吸引。脚步踟蹰,步子越来越慢,犹豫没两秒,最后还是停了下来。
吸了吸鼻子,好香。
往前望了一眼,公交车没来。
吃个馄饨的时间还是有的,她在馄饨摊前站定,脆生生开口:“婆婆,我要一碗小馄饨,别加葱。”
“好嘞!”摊主是位白发苍苍但很精神的老婆婆,佝偻着背,从木格里数好数量,动作麻利地往滚水的锅中下馄饨。
提前付好钱,林晚左右看了看,找了一张空余的干净桌子,坐下来等待。
坐好后,林晚的视野不经意落到街对面,馄饨摊对面是间叫做新界的网咖,网咖门前有一棵绿油油的樟树,树后面站着一个人。
她很难不注意到树下的那个人,的手。
一只格外漂亮的手。
那是一只男人的手,双指微屈,半夹着一支香烟,指尖圆润,骨节分明,骨肉均亭,每一寸都长得恰到好处,完美的仿佛艺术展馆里雕刻的工艺品。
那人个子极高,半靠在香樟树干上,一身黑衣,气质凛然。
林晚说不上来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仿佛有种游离在世界之外的孤寂。
只是一个人默默站在那里,场景就定格成一幅令人无限遐想的画作。
面无表情的抽着烟,白色的烟雾在他指尖飘散,雾气朦胧了他凌厉的侧脸。
和林晚见过的所有同龄男生大不相同,那男生既没有学生的书卷气,也没有街头混子的不良风,头发是利落的黑色短发,身上半点装饰也无。
或许是林晚的目光太突兀,树下那人若有所觉,微微侧过高挺的鼻梁,撩起眼皮,朝她这边斜斜望了过来。
隔着一条街道,两个陌生人的视线无声无息撞在一起。
林晚眼皮一跳。
她被当事人发现了偷看!
好在老婆婆的馄饨煮熟,端着碗送了上来,刚好挡住对面。
“啊,谢谢!”林晚立马接过盛着馄饨的白色大瓷碗,垂下头,抓起青花汤匙,缓解尴尬地胡乱拨弄着碗里白花花的小馄饨。
搅动着馄饨皮如薄纱在碗里旋转,刚才被抓包的林晚耳尖正在微微发烫,碗中的热气喷薄在少女的面上,也熏红了脸颊。
刚才偷盯着那人多久了,有没有一分钟?
还来不及看清楚男生的脸,只记得最后一瞬,那一双黑幽幽的眼。
微微上挑,极其好看的丹凤眼。
就像要被那一眼钉穿,林晚心跳的有些厉害。
急切舀起一颗刚煮熟的小馄饨吃进嘴里,滑嫩的馄饨皮裹着软弹的肉馅混着鲜香汤汁,热汤烫得她“唔”了一声。
烫口小馄饨在舌尖滚来滚去,嘴唇红彤彤,一颗小馄饨,被林晚吃得兵荒马乱。
等她咽下去馄饨,再偷偷抬起眼望过去,树底下的景悄然散了,男生已然不在。
心里头不知为何涌上一丝莫名怅然,林晚垂下眼睫,继续去吃碗里的小馄饨。
没过多久。
她要乘坐的13路公交车缓缓驶入公交站,林晚风卷残云吞下最后一粒馄饨,立刻抓起手边的帆布包,风急火燎地去追公交车。
“师傅,等一下,我要上车!”原本启动的公交车门在最后一秒重新打开,好险赶上了。
气喘吁吁地爬上公交车。
去市图书馆的路线没有人满为患,还空着大半位置,登上车的林晚在车后找了个座位安稳坐下来。
车里开了空调,十分凉爽。
林晚因为快跑而起的燥热一消而散,她从包里翻出纸巾,去擦鼻尖上沁出的汗珠。
林晚遗传了她妈妈精致的五官,小翘鼻,杏仁眼,眼睛亮晶晶,迎着光看就像一片透亮的琥珀。
公交车缓缓行驶,经过五站路,到达目的地,林晚背着包下了车。
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
在图书馆埋头苦干一整天。
林晚埋首在暑假作业上,做最后的收尾作业,全神贯注的连手机震动好几回都没发觉。
等她做完最后一本,一抬头,天边已经日落西斜。
这才有空浏览信息。
是林晚的好友许佳佳发过来的消息,许佳佳是林晚初中同学,高一两人又恰巧分到一个班。
【姐们,在?】
【江湖救急!】
【暑假作业写完了吗?】
【我在老家玩傻了,带过去的作业一笔没动!】
【完了,根本写不赢……】
翻看完留言,林晚幸灾乐祸笑了笑,指尖轻点屏幕。
【这就是某人放假前信誓旦旦带作业回老家的结果?】
对面立马回了一个哭脸:【救救!】
林晚继续:【你算准我今天写完?】
许佳佳:【哪能啊,我是神算子不成?这不是赶早不如赶巧!】
许佳佳又回:【妹妹我明日去您府上观瞻一下您的墨宝如何?】
林晚抬头看窗外已经斜在天边的夕阳,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许佳佳:【鸡皮疙瘩掉一地,说人话。】
许佳佳:【作业借我抄下!】
【我现在在市图书馆,准备走人,你现在在家?我顺路给你送过去?】
手机上瞬时蹦出信息。
【太好了!恭候您的大驾!亲亲。】
*
傍晚时分,林晚来到许佳佳家住的小区。
这里是有些年头的老旧小区,二十来年的房龄,小区的楼层建筑六层,一层两户,全步梯式楼房,墙面斑驳,楼梯狭窄。
许佳佳家住在五楼,林晚以前来过一次。
她顺着楼梯一层层走上去,走到五楼敲开许佳佳家被贴满小广告的铁门,轻敲了敲门。
“来啦!”一个十分可爱的娃娃头女生打开门。
林晚站在门口,因为爬楼而微微喘气。许佳佳笑容满面:“林晚!你来啦,快进来!”
许佳佳抱住林晚的手臂把她往屋子里拖,热情招呼:“坐那儿,要不要喝饮料,可乐还是雪碧?”
许佳佳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林晚在沙发上坐定,面带微笑:“可乐。”
许佳佳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冷藏过的可口可乐,递过去,又从冰箱里端出果盘,“来吃西瓜,刚切好的,尝尝,特别甜!”
“嗯。”林晚也没矜持,牙签叉起一块西瓜送入口中。
冰镇过的西瓜沁人心脾,她又灌了几口可乐。
林晚把自己带来的帆布袋从肩膀上取下来,递给许佳佳,“都在里面了,你自己看看。”
许佳佳一把接过布袋,往沙发边一放,笑容甜甜,带着几分谄媚:“大学霸,我还信不过您?就是你这学霸咋也跟我们学渣一样,作业拖到最后才做?”
在学校,林晚是老师最放心的那种优秀学生。
林晚睇了许佳佳一眼,故意逗她:“近墨者黑呗。”
许佳佳大叫:“……冤枉啊!”
许佳佳又给林晚介绍她家新添的一员,“过来看,我钓的,它叫小八。”
林晚看许佳佳端来的一个大盆,盆里一只趴着一只巴掌大的绿豆眼王八。
许佳佳笑眯眯:“可爱吧?”
林晚表情一言难尽。
许佳佳和林晚一个暑假没见,迫不及待分享这一个多月在她奶奶家的趣事,“表叔教我抓土蛙钓龙虾,你猜我钓到什么……”
“什么?”林晚捧场道。
“蛇!”
许佳佳夸张比划:“老长一条了,差点吓尿……”
头顶忽然应景地“咚”的巨响一声。
林晚也跟着吓一跳。
两人抬头向天花板看去,紧接着楼上传来男人的怒吼。
“你这是什么眼神!”
“什么叫跟我无关,你他妈别忘了,你是老子的种,你这条命都是老子给的,这辈子都别想撇清……”
“有爹生没娘养的贱种,小白眼狼!”
老房子的隔音并不太好,楼上骂骂咧咧的声音清晰透过来,是一个气息虚浮中年男声,扯着嗓子,一连串骂声粗鄙难堪。
许佳佳见到朋友的好心情瞬间被破坏脸色变的很差,烦躁的皱起小圆脸,“你没被吓到吧?”
“没有。”林晚迟疑摇摇头。
千金难买邻,这种事情也不能未卜先知,许佳佳之前就是被烦到跑乡下去的。
林晚安慰了许佳佳几句。
“哗啦!”
像是有什么玻璃物件碎裂开,落在地上。
楼上的动静变了,显然是两人动了手,原本骂的爽利的中年男人这时候开始发出难听的哀嚎。
“不就是张破照片,碎了就碎了……”
“哎呦,嗷嗷嗷——你这个畜生,连你老子都打!我要报警抓你坐牢!”
楼上发出铁门关合的重重“哐嘡”一声,还有人“咚咚咚”跑下楼的脚步声。
这才彻底安静下来。
听着声响,许佳佳拧起眉,呸了声:“这种狗东西打死活该!”
许佳佳一向心眼大脾气好,在学校从来没跟同学红过脸,林晚还是第一次见许佳佳这样动怒,不由诧异看向她。
许佳佳翻了个白眼:“林晚,你都不知道,刚才那男的是个什么鬼!”
“有钱时出轨养三儿,没钱了就惦记上儿子的遗产,简直就不是人!就一老畜生!”
许佳佳不停数落,她那时候还小,这些八卦都是从邻居大妈口中拼凑起来的。
这男的年轻时做生意发达过一阵子,为了情人跟老婆离婚,孩子也甩给女方,离婚两年后,孩子妈也病死了,孩子一直跟着姥姥生活。
男的得意没几年,做生意开始赔钱。
两个月前,也就是林晚他们上学期末考试那阵,楼上的孩子姥姥过世了,男的就惦记上姥姥留给孩子的唯一房产。
虽然是老破小,怎么也是市中心的房子,还是值几个钱。
林晚听得一愣一愣,这种社会新闻上才能看见的反面范例,没想到有一天会离她如此之近。
做这种人的孩子,简直倒八辈子霉。
……
林晚走出许佳佳家里,她轻身下楼,走到小区门口,忽然记起来自己的手机没带身上,落了在许佳佳家,急忙回头去找。
林晚三步做两步转回,爬到第四楼,走到四楼梯转角,再往上就要到许佳佳那层。
顶楼的门响了下,接着是轻微的脚步声。
林晚抬头顺着楼梯向上看去,她看到从顶层慢慢走下来一个人。
一身黑衣,身材劲瘦,两条顷长的腿,自上而下,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下踏。
一点点朝林晚走来。
距离越来越近,狭窄的楼道上,林晚和早晨见过的那个人,不期而遇。
那人走到林晚面前,脚步一顿,不动了,宽阔胸膛像堵黑色巨墙矗立在林晚面前。
林晚也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心脏突突跳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跟八卦里的主人翁狭路相逢。
黑色布料下是隆起的肌肉形状,林晚想看又不敢看,只好慌乱的低下头,无所放置的视线垂下来。
太巧了。
林晚几乎是屏住呼吸,她今早还赞叹过的美手。
男生手背上一抹刺目的划痕。
她看见一道鲜红的血液,从男生的手背处蜿蜒流向指尖。
滴答。
落在地上。
头顶响起几乎没有语气的冰冷腔调,说着最礼貌的话语。
“劳烦,让个路?”
[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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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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