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的声音很轻，从林晚头顶很近的距离传来，微挑的丹凤眼，眼底尽是冷漠和疏离。
嗯？在说什么路？
林晚抬起眼，睫毛缓慢扇动，后知后觉，她站在楼梯转角，楼道狭窄正好挡住的男生下去的路线。
或许是男生太高大产生的压迫感，林晚有点腿软，本能往后退了小半步，准备让开路。
原本是场普通的擦肩而过。
好巧不巧，在许佳佳家里喝的可乐这时候开始作祟。
嗝——一声惊天动地的打嗝声从林晚的喉咙里溢出来，林晚飞快用掌心捂住嘴巴，有点无措。
一连串的嗝止也止不住，像烧开的水壶，发出尖锐的鸣叫。
嗝——嗝——嗝——
林晚觉得自己真的要被烧开了，少女整张脸都涨的通红，眼睛瞪的圆溜溜，耳朵红的仿佛能滴血，她一边往后退，一步一嗝。
让开路后打嗝才终于止住，林晚眼睛里都洇出了点水雾，不经意抬眼扫到面前观赏演奏的观众，她从来没在人前出过这么大的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男生的表情没刚才那么冻人了。
肯定是错觉！
“你手流血了，快止一下吧。”林晚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沓东西，胡乱往男生手中一塞，飞快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消失在楼道转角处。
迟枫停在原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物品——一叠HelloKitty图案的粉色创可贴。
迟枫眸子垂了垂，他撕开一片包装，将手背上不足一厘米的伤口贴合上。
*
林晚蹬蹬蹬跑上台阶，一口气到了五楼，急着敲许佳佳家的门，屋里面响起动静，“谁呀？”
“是我。”林晚说。
“嘎吱”，大门被打开一条缝隙，连着防盗链，许佳佳露出半个脑袋，看清来人，许佳佳连忙伸手扯开防盗铁链，打开门好奇问：“林晚？你怎么还没走哇？”
林晚：“手机忘拿了。”
进了屋，许佳佳奇怪看扫一眼林晚：“你脸怎么这么红？”
林晚心虚眨眨眼：“可能是上楼跑的吧……”
绝口不提刚才在楼梯间的糗事，反正只是个陌生人，以后也不可能再遇见的，就当这种事情从来没发生过。
许佳佳转动脑袋，看向房间四周，在沙发上发现目标物，“你手机在那呢。”
三两步跑到沙发前，弯腰替林晚先把手机拿到，再转身递过去，笑嘻嘻挑眉道：“啧啧，丢三落四的。”
林晚接过手机，白了她一眼，“你现在的样子，好像我大姨。”
许佳佳叉腰：“哈，那我还长辈分了。”
两人斗着嘴，许佳佳忽然紧张起来，“林晚，你脚怎么流血了！”
经许佳佳提醒，林晚视线才往下，落在自己的腿上。
白皙的脚背上有一滩鲜红的血迹，并没有感到疼痛。
林晚瞬间明白了血液的来源，解释道：“没事，我没受伤，是刚才不小心蹭到的，借一下你家的卫生间，我冲下脚。”
“噢，吓我一跳。”许佳佳挥挥手，指向卫生间，“你快点去吧。”
林晚顺势走进许佳佳家的卫生间。
卫生间墙面贴着的白色瓷砖，有部分破损发黑的地方，充满了时间的痕迹。
林晚环顾，慢步走到淋浴器前，取下花洒，低头定定看向自己裸露的脚背。
白皙平滑的皮肤上，一滴鲜红的血液，顺着皮肤纹理蜿蜒开来，形成了数个尖角。
灼人的红。
形状好像深秋里烧得赤红的枫叶。
她微微弯腰，抬腿起一条腿，褪下右脚的凉鞋，伸出脚掌，放到花洒下，拨开水龙头。
夏日冰凉的水花冲击溅起。
红色顺着喷洒而出的水流，稀释扩散，很快消失不见。
冲干净血渍，林晚用纸巾吸了吸水，重新穿上自己的坡跟凉鞋。
她双腿站直，微微垂眸，看向自己光洁的脚背。
那里已经没有了血迹，明明刚从冷水中拿出来，林晚却始终觉得那一块皮肤像是侵染过了一样，微微发着烫。
像是还有什么残留。
卫生间门口就是一面半身镜，洗手池上放着红黄蓝三种不同颜色，胡乱排在一起的漱口杯。
她在镜子前理了理头发，外面响起中年妇女中气十足的大嗓门，“佳佳，家里来客人啦？”
“妈，是我朋友，林晚来着。”许佳佳回答。
林晚走出卫生间，轻声打声招呼：“阿姨好。”
她在客厅里见过许佳佳一家三口的全家福，许母是微微丰盈的妇人，烫着羊毛卷，和许佳佳十分有母子相。
还在门口站着的许母，连忙放下手中提着蔬菜，大步迈过来。
笑容满面道：“哎呦，好漂亮的女娃，经常听我们佳佳提起，夸你学习好呢……”
林晚礼貌微笑，转头对许佳佳道别：“佳佳，我走了。”
许母挽留：“哎哎，怎么才来就要走了，都这点了，留下来吃个晚饭？今天阿姨刚好买了排骨。”
许佳佳跟着附和：“对呀，对呀，不是我吹，我妈烧的排骨比外面大厨的还好吃，林晚你就留下来尝尝吧。”
许母拉住林晚：“要不是你我家佳佳成绩也不能进步这样快，我跟她爸可要好好地感谢你一下，吃顿饭不耽误事儿！”
林晚身体有些僵硬局促，她不擅长应付太热情的长辈，“我……”
手中的手机界面亮了下，是一条新消息提示，林晚随便看了眼，淡定下来。
“不了，谢谢阿姨，我妈刚发信息催我回家，家里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
许母这才松开手，可惜道：“那有空再来啊！”
“好的。”林晚和许家人告别。
……
林晚回到自家小区时，天色已经暗沉，朦胧夜色里，每栋楼都亮起了灯火，饭菜的香味一阵阵飘过来。
林晚走到门前，输入密码，推开厚重的防盗门，屋子里一片昏暗，她在黑蒙蒙的暗影中摸索着墙壁，去开房子里的灯。
指尖触及到不一样的玻璃面板，按下去，视野变得清楚起来。
客厅宽敞明亮，墙壁新如白雪，干净整洁的有些过了头，仿佛样板间似的，少了主人生活的痕迹。
林晚换好拖鞋，身体靠到沙发上，打开手机，重新来看她妈发的那条信息。
和林晚口述的完全不同，只有冷漠的一行字。
【这周出差，你自己准备好开学事项。】
林晚再往上看，类似的消息已经有很多条，宛如上级对下级下达的指令。她眼眸微垂，点击手机键盘，同样公式化地回复。
【知道了，妈妈。】
林父林母是普世意义上的精英，林父从事科研，一年到头待在工作室，林母就职一家外企，一半时间在出差，比起家庭和孩子，他们更愿意把精力放在工作上面。
整个暑假，林晚见到来打扫的钟点工阿姨的次数都比自己父母多。
林晚放下手机，慢悠悠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冰箱里储存了不少速冻食品，在不愿意叫外卖时，她就拿这些解决。
林晚在冰箱里扫了圈，最后提出一袋子速冻水饺。
接了一锅水，打开电磁炉，开始烧水，等水热冒起小泡，再把饺子放进去。胖嘟嘟白色的水饺在开水中翻滚，林晚盯着沸腾的锅子，微微走神。
在水快要扑出来时，及时关掉电源。
林家女人并没有厨艺天赋，林母是，林晚也是。林母从不下厨房，她有洁癖，秉承着女人不一定需要会家务，能外包的统统交给别人，林晚从小耳濡目染。
即使是最简单的煮水饺，也是在多次扑锅和面片汤的失败中，独自汲取的经验。
吃完饺子，她把使用过的碗碟放进洗碗机，然后去洗澡。
*
开学这天，仿佛感应到学子的心情，连歇斯底里叫了整个夏天蝉鸣都变得蔫嗒嗒。
林晚不情不愿睁开眼，盯着雪白的天花板，躺在床上发会儿呆，等脑袋彻底从梦魇里清醒过来，才从床上慢慢坐起来。
她皮肤天生的白净，漆黑的长发披在光洁肩上，或许是还没醒神，微微空茫的神情，让女孩略显冷清。
从床上下来，推开房门，宅中安安静静，只余空调呜呜作响。
这样空荡荡的家里，她早已经习惯。
林晚洗漱换好衣服，纯白色T恤，浅蓝牛仔裤，把长发干净利落扎好，整理好开学要带的物品。
去上学路上，她又去了旧街那个馄饨摊子。
沿街搭着几张简易的桌椅，木色桌面泛着油腻，红色陈旧的塑料椅子，沾染着传统的烟火气，今天她来得晚，已经坐满不少食客。
林晚慢吞吞走过去，终于在角落里，找了张刚空下来的桌子坐下。她拿纸巾擦了擦略有些油渍的桌面，煮好的馄饨也端了上来。
白透馄饨撒着细碎的葱花，在汤碗里沉浮，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林晚满足的眯起眼睛，眼睫轻弯起来，专注的吃起属于自己的早餐，果然美食令人心情愉悦。
街对面。
迟枫从网咖里走出来，没什么表情的抬手在树下点燃一支烟。
待久了室内，室外的阳光显得有些刺眼，迟枫半眯起眼，眸子狭长，面容冷淡，和手背上的粉色创可贴格外不搭。
呼出的烟雾飘散，他看到到街对面坐着的女生。
女生皮肤白，松松散散扎着马尾，半低着头，吃东西的模样格外乖巧，仿佛她面前是什么珍馐美味，两颊被热气熏红，更添俏丽。
馄饨摊晚上做网咖的生意，迟枫当宵夜也吃过两回，很普通的味道。
迟枫继续抽着烟，指尖的香烟一寸寸减少，红色的火光明灭。
网咖里又走出来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年轻男人，瞧着二十来岁，一边打哈欠，一边往路过，“在这抽烟呐，你才抽几个月，烟瘾就这么大？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也少抽点！”忽然转折几步，回到香樟树下，“高中不是今天开学？一开学我这网咖生意就淡不少。”
迟枫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嗯。”
花衬衫完全无惧少年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松松垮垮倚上比他高半头男生的肩，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难得贴心一回：“要哥送你去上学不？”
迟枫眉心皱了皱，十分嫌弃，“不用。”
“真不用啊？浪费我今天起了个早，说起来那也是我母校，不知道那棵树还在不在，我还在上面刻过到此一游……”花衬衫回忆往昔，身边的少年完全无动于衷，自顾自抽烟，望着前方。
花衬衫：“你们高二是要换班了吧，要跟新同学处好关系哦，别闹事，我可不想替你见老师，到时候咱哥俩又一起被训我这都毕业多年了！”
迟枫扫一眼前校霸，现网咖老板，汪奇。
那次并不是迟枫挑事，但他确实动了手，事后被叫家长，由于担心姥姥的身体，才让这个远房的表哥顶替一回家长，结果刚好碰上带过汪奇的教导主任。
汪奇：“哟，你这创可贴有个性啊，HelloKitty！该不是哪个小姑娘送的吧？哈哈。”
迟枫沉默不语。
汪奇顺着迟枫视线停留过的地方，注意到正在吃早餐的林晚。
挤眉弄眼八卦起来：“呦，挺漂亮的，喜欢那样？还是认识？”
迟枫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没有。”
香烟燃尽。
往前走几步将手中的香烟扔进附近的垃圾箱里，顺势揭下手背上的创可贴，微微皱眉。
“不认识。”
[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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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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