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冲天,火星噼啪作响。
暖光勾勒插在城墙上方的谢氏旗帜,焰火势要蔓延漫天星河。
将士们吃喝畅快,酒坛子横七竖八,谢呈渊仰头饮酒,一坛接着一坛;
这庆功宴开得正是时候,激励士气,振奋人心。
将士醉酒舞剑,白色剑光闪过谢呈渊满目愁容,兄长说今日他是庆功宴主角,起初的他还能把酒言欢,但酒意上头后,内心却只余怅然。
沈临安出事,他远在渡城,手下的人打探不出什么消息。
再加上他这几日只能养伤,睁眼闭眼,满脑子更是挥之不去的身影。
养好伤之后还有曦和城之事等着他,曦和城在夏齐边境上,属于夏齐两国都默认不会前去占领的一座城池,只因那里都是难民,土地贫瘠,又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久而久之,曦和城倒是活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曦和城离大夏帝都倒还有一段距离,不过,若是他想绕路的话,也不是不行。
可他一想到现在那辰王就住在沈府旁边,便恨得难以抑制内心杀意。
“呈渊...看上去神思萎靡,这几日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吗?”
谢呈尧坐在谢呈渊身旁,越过醉醺醺的谢呈渊,视线审视坐在谢呈渊另一旁的珩元和清酒。
清酒惶恐道:“属下...属下不知。”他还没那个胆子把沈临安的事情告诉谢呈尧。
珩元一知半解,更不敢瞎说,连忙回道:“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我看他就是喝多了。”
“确实,身上的伤还没好全。”谢呈尧眸底掠过一丝担忧:“呈渊,你先下去歇息。”
谢呈渊不愿意走,抱着酒坛继续倒,清酒站在他身旁不知该如何下手。
“小世子看上去像是有了烦心事。”虞泉忽然开口,渡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奉命送来许多粮草药物,表面上前来支援,实际上只想刺探军情。
虞泉离得近,带过来的物资确实帮了不少忙,谢呈尧对这个假盟友表面功夫做足,体面笑回道:
“他哪有什么烦心事,整日就知道喝酒打仗,像头不服管教的野狼,我都镇不住他。”
笛声悠扬,虞泉朝着谢呈尧的方向小声说道:“在下这次前来还有一事,最近见谢小将军身体一直不好,也不敢冒昧叨扰。”
谢呈尧:“虞泉将军但说无妨。”
虞泉眸光一闪:“长兄如父,想来这件事情也须经过呈尧兄你的同意。”
谢呈渊握着酒盏的手在半空中一顿,眼眸中清明一闪而过。
谢呈尧:“难道是...”
虞泉:“终身大事。”
谢呈尧如今婚约在身,对方是昭国氏族女子,因这些年征战杀场一直没有时间完婚,这是众人都知晓的事情。 、
谢呈渊倒是真的没有任何婚约,毕竟此先大家都不确定他能否从大夏回来。
虞泉:“我朝御史大夫上官氏之长女,正逢妙龄,谢小将军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相传数年前二人也曾见过面,上官小姐对谢小将军可谓是一见钟情,谢小将军回到昭国后,上官小姐郁郁一年,病榻缠绵,上官大人不忍爱女痛心至此,因此想托在下来求一份姻缘。”
虞泉越说声调越高:“若是两国能有此联姻,也是一桩美事啊——”
谢呈尧还没来得及和虞泉迂回,忽听‘砰’地一声,谢呈渊砸了酒盏,抬眸凝视虞泉,话语间嫌恶一览无余:
“滚!”
周围丝竹声忽然渐渐变小,环绕篝火方才还在把酒言欢的将士们面面相觑,气氛微妙起来。
虞泉没想到谢呈渊拒绝得这么果断,谢呈渊眼神阴鸷,他方才对视一眼便赶忙错开视线,那抹假笑还挂在嘴边,端着酒盏僵在座位上。
“胡闹!不可无礼!!”谢呈尧大声呵斥,紧接着转头对虞泉笑道:“小弟发酒疯就是这样,没有针对虞将军的意思,将军莫要见怪。”
虞泉讪笑道:“无妨无妨。”
谢呈尧:“虞泉将军所说的话我会放在心上,可是将军你也看到了,呈渊醉成这个样子,怕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我还要等他酒醒之后才能与他商议。”
谢呈尧记得谢呈渊曾经在大夏时想把母亲的白玉镯赠送他人,可这一年时间,他偶尔看见呈渊随身携带的包裹里还有那白玉镯。
想必是当时没能赠予他内心属意的女子。
谢呈尧看见那白玉镯时也并未多说,现在虞泉提到联姻,他脑海里忽然想起。
联姻这种事情可不能含糊,谢呈尧已经准备好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昭国,并未在娶妻生子上有太多心思。
可谢呈渊不同,他是他的弟弟,是他这世间唯一血亲人,他谢呈尧愿意尽力替谢呈渊去搏一个自由恣意的未来,当然这未来也包括不要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者。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若是呈渊真心喜欢,就算是昭国的女子,他也绝不会阻拦。
他又端起酒盏敬了虞泉一杯。
虞泉喝完酒,心里很不痛快,但为了完成太子交给的任务,依旧笑脸和谢呈尧攀谈。
谢呈渊听得明明白白,还好兄长没有立即答应这门婚事,他对那什么上官小姐毫无印象,这种政治联姻,他无法接受。
虞泉说着说着话题又拉扯到谢呈渊身上,谢呈渊心下烦躁,摇摇晃晃站起身,往自己营帐方向走。
他一脚踏进营帐,推开清酒扶着他的手:“清酒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冷静冷静。”
清酒轻叹一声离开。
营帐内漆黑一片,谢呈渊凭着记忆躺上床榻,醉眼看着帐顶,心中烦闷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惦记着沈临安,又恨着沈临安;
他恨他怎么如此狠心......
营帐隔绝外面乐声篝火,帐内帐外像是两个世界。
忽然,营帐口闪光又快速暗了下去,谢呈渊隐约听见一脚步声。
“清酒,不是让你不用管我吗。”谢呈渊哑声说道,可并未听见回答,也并未听见离开的脚步。
奇怪,他怎么闻到了一丝沁人心脾的竹叶香,那香气悠然婉转,安抚他焦躁内心。
谢呈渊醉眼朦胧,他坐起身朝营帐口看去,只一眼,全身血液似乎在瞬间凝固。
“怎么是你!”谢呈渊惊诧道:“你果然...你果然来了渡城!”
谢呈渊慌忙站起身,脑袋晕眩,努力揉着太阳穴,想让自己清醒:“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夜你定然出现在了战场,我不会看错的!我绝不会看错!”
营帐内,白衣墨发男子逐渐靠近,谢呈渊心如擂鼓,他想站起身拥抱面前之人,可酒意上头,根本站不住脚,只能勉强撑着坐在床榻边。
“你还是惦记着我的,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狠心!”
那人悄然走近,衣袂翩跹,每一步都踩在谢呈渊的心跳上:“我自然惦记小世子。”
“小世子英姿耀眼,奴家倾心已久......”
谢呈渊的笑容有一瞬间凝固,这是梦吗,这梦怎么这么逼真...又处处透着诡异...
那人指尖描绘谢呈渊眉眼,顺着鼻梁、薄唇、喉间一路向下...
白衣男子纤手解了谢呈渊腰带,片刻后,他半跪在地,眼眸中氤满**,挑逗道:“今夜,就让奴家好好伺候小世子——”
谢呈渊刹那间酒醒了个彻底,眼眸中那些眷恋爱意全部消失殆尽。
营帐内传出一阵盖过丝竹乐声的动静,谢呈尧顿感不妙,等到他和众人来到谢呈渊塌了一半的营帐前,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坍塌的营帐废墟内,谢呈渊眼眸酒意全无,他手上掐着一半身染血的白衣男子脖颈,暴戾怒呵:
“说!是谁派你来的!!”
*
昭国,萧氏府邸;
慕容夫人怀抱慕容驰牌位,跪在萧府暗室内,面目凄惨,杏眸之下赫然两行血泪。
“慕容夫人,你跪在小生这里做什么,陛下说秘不发丧,那是为了保你们慕容氏族的脸面,毕竟带上五千傀儡都被那谢呈渊扯下头颅,连个尸体都没能带回,这是多丢人的事情啊~~”
暗室屏风后男子言语间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小生早就提醒驰公子不要冲动。”侍从端来一金盆露水,水声哗啦,男子净了手,接过侍从递过来的纯白手帕,边擦边绕过屏风,走到慕容氏身旁坐下:
“若是光用武力便可打得胜仗,那大夏和昭国、齐国三大国之间还明争暗斗些什么呢。”
暗室内满是血腥味,慕容夫人哽咽道:
“萧公子,您当真没有起死回生之力吗?”
她不停朝着男子叩头,很快额头上便渗出血迹:“傀儡本就可留住死人魂魄,萧公子救救我的儿子吧!我求您!就算要搭上我所有家产!只求还能见我儿一面!”
男子翻了白眼,不耐道:“慕容夫人...小生只是偶尔得高人点拨才能炼化傀儡,真的起死回生再造躯体这种事情,要是放到从前,盛极一时的沈氏或许能做到,可现在沈氏落寞了,沈临安更是还不如小生。”
转念一想,他叹息道:“我还会为慕容氏提供傀儡的,大家的交易还在,您儿子时运不济,咱们就将这件事情揭过。”
“而且,慕容老将军就没您这么糊涂,他可没来纠缠我,小生是能炼化傀儡,可是贵公子头颅早在渡城悬挂示众,身体更是不知所踪,小生我都不敢想,渡城百姓看见慕容驰的尸体会做出什么事情,怕是要把他挫骨扬灰才肯罢休...”
妇人面容惨无血色,抽泣一声竟然晕了过去。
侍从将妇人拖走,男子视线越过密室屏风,看向后面那道朝外渗着冷气的暗门,对身后随从说道:
“快,去准备招魂的东西,这老妇倒是提醒我了,我现在做说不定还来得及。”
他还真想试试,能不能招魂后再造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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