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回帝都?”沈临安踉跄起身,他凝视殿门口观玉转身准备离去的背影,攥紧的拳头咔咔作响,声调越来越高:“像从前那般年年去扫那座空墓!而你呢!在曦和城草菅人命!”
无数疑云缠绕沈临安心头,他喉间发紧,忽然想起城内民众对他的敬仰痴迷。
沈临安恍然大悟,曦和城民众所谓的追随城主便可前往极乐之地,想必是观玉利用傀儡术所做骗局。
“待在沈氏身边这么多年,观玉你处心积虑,竟从未露出自己也可继承傀儡术之事?”
观玉冷哼一声:“临安,你应该好好待在帝都,留着自己的小命,等献祭的人数够了,那时我把你献祭给狐妖,助我成就大业。”
阴冷月色照不透不停在他周身环绕愈来愈多的黑色煞气:
“一切都是达成我最终目的,处心积虑算什么,杀人又算得了什么,那些无脑民众亲眼见我可生死人肉白骨之后便觉我知晓长生不老之术,人都是贪婪的,他们虔诚信仰,他们心甘情愿,我不过是做了顺水推舟的事情。”
“那些在难民堆里挑来的人,后续不也得了许多我给的银两吗,若不是我,那些难民早就死了。”
“所有人都不能恨我,怨就怨自己根本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鼻尖腐朽为愈发浓郁,沈临安余光可见暗夜中无数傀儡早已将他们包围,云鹤竹隐周身丝线越来越紧,血迹顺着银丝滑落。
“从前总总还未了结,不准走!”沈临安大喊一声,手下金光乍现,一道金色傀儡丝劈向观玉,观玉岿然不动,阵法内煞气转瞬将他吞噬,冯怀术紧随其后,傀儡丝带着强劲气浪将殿门掀翻。
周围傀儡纵身一跃冲向沈临安三人,沈临安发丝于风中狂舞,手中紧握的傀儡丝兴奋异常难以压制,鲜血从他掌心渗出,电光火石间,一道剑气嗡然在云鹤竹隐耳边响起,剑光所到之处银丝被劈断,沈临安金丝横扫周围傀儡,傀儡乌泱泱倒下,傀儡丝力量之强,腐尸残肢断臂散落一地,云鹤竹隐在关键时刻逃出傀儡包围。
眼见阵法煞气即将消失,沈临安心有不甘,不顾一切冲了进去。
阵法内天旋地转,沈临安周身被煞气吞噬,阵法里没有观玉身影,唯有无边无际黑暗深渊,在他五感彻底消失前,只觉得手腕忽然被一人紧紧攥住......
*
“大家已经力所能及。”谢呈渊走到沈临安身后,曦和城飘起了雪,他替沈临安披上斗篷。
沈临安看着下方不停被抬到街道上的尸体,语气冰冷麻木:“多可笑,这些人死前脸上都带着笑容。”
没死的人面色癫狂,在官兵追逐下赤足大喊:“城主大人重塑轮回!城主大人请您带走我的灵魂!”
那日沈临安在阵法中迷失,多亏谢呈渊及时赶到将他救出,他在黑暗中昏迷一天一夜,醒来时,便得知曦和城超三分之二的民众自杀之事。
能入住曦和城的民众,全是冯怀术精挑细选,他们内心对城主忠诚无比,每家都有一枚冯怀术所赠丹药,和之前他暗中交给沈临安的一样。
珩元拿去研究,察觉此丹药内部有异常,外部由各类补药制成,但内里藏有尸毒,他万万没想到,那些民众竟都有这枚丹药。
当晚,民众们纷纷跑回家中拿出毒药,将毒药化于水中,让全家人服用。
连忙赶来的昭国将士,拼尽全力才阻止三分之一民众。
那夜的曦和城宛如人间炼狱。
死去的人心满意足;
活着的人看见自己失去‘追随’城主的机会,发疯发狂,就算后续他们看见被观玉炼化的那些傀儡,也不相信这一切只是观玉计谋,认为这一切都是官兵编造。
谢呈渊无可奈何,活着的人都在闹事,只能先暂时将他们关押看管起来。
“那日多谢你。”沈临安侧目说道。
谢呈渊背靠着墙垛,他转头对上沈临安视线:“你明白的,我谢呈渊想听的不是这个。”
他伸手替沈临安拂去发丝上的雪花,雪花在他指尖瞬间融化。
其实那日大火,辰王所说的字字句句都无比清晰地回荡在谢呈渊的脑海中。
他在等沈临安的解释,可沈临安心中依旧想要自己去解决傀儡之事。
“谢呈渊,如你所见,这里不安全。”沈临安哑声开口。
谢呈渊瞧了他许久,最终似是自嘲一声,仰头笑道:“沈临安你别想多了,我来这曦和城、我一路追查傀儡之事,只不过是为了完成兄长交待给我的任务。”
风雪于耳边呼啸,两人相顾无言。
许久,谢呈渊又补充道:“救你,纯属顺手,不用放在心上。”
谢呈渊嘴角勾起,可眼底却毫无笑意,沈临安心头一紧,他想要说些什么,可刚张嘴要开口:“我......”
谢呈渊眸中闪出一丝光亮,却被急匆匆赶来的珩元打断。
“谢呈渊、沈临安!”珩元气喘吁吁,这两日忙着救人,头发乱糟糟,他冲到两人面前弯下腰喘着粗气:
“我想起来了!”
他直起身,断断续续说道:“冯怀术恐怕是拜在我师父门下,不过我离药王谷也有七八年,他拜师应该也是那之后的事情。”
“之前下在沈临安体内的蛊毒,其实就是出自药王谷,而且我师父姓冯,有些被师父捡来的同门师兄弟子也会随了师父姓,这样一想,所有的一切都对上了。”
“改名换姓确实有可能,除了沈氏,极有可能获得傀儡术之力的只有‘观、萧、楚’三家后人。”沈临安看见过冯怀术用傀儡丝,想必不会有错。
“不过师父心有大义,绝不会允许师门出了冯怀术这般用傀儡术祸害世间之人。”珩元眉头紧蹙:
“我担心师父他们出了什么事,而且冯怀术所做毒药用到了药王谷药材,若他们还需继续用这毒药哄害世人,他一定会回到药王谷。”
要想向狐妖表明衷心,必须献祭数目骇人的生命,如今观玉和冯怀术傀儡丝之力增强的原因,想必就是因为他们不停在献祭。
观玉寻找骨相好的人体,也是为炼化出更好的傀儡,沈临安要想彻底解决狐妖,首先必须切断这三家后人和狐妖之间的联系。
沈临安做了个决定:“观玉和冯怀术很有可能会再次出现在药王谷,看来这药王谷,我也要去一趟。”
“我其实今日来这里,也是想说服你和我一起去,沈临安,这里没有别人,帮你诊脉后我察觉到你体内有异样。”珩元忽然开口询问:“那日你在阵法晕倒之后,我发现你体内傀儡丝异常活跃。”
沈临安微微颔首:“我一直在用内力压制傀儡丝,那夜在观玉的刺激下,没控制好傀儡丝。”
“有两根对吗?”珩元的话很轻,消散在风中,沈临安略有诧异,但并未反驳,唯有谢呈渊,话音刚落之时便骤然握住沈临安手腕。
“傀儡丝在消耗你的生命。”珩元眉头紧皱,他叹了口气,峰回路转:“我师父是这世上医术最好的宗师,你自己的计划我大概明白,你的傀儡丝和狐妖几乎共生,如今傀儡丝紧紧缠绕在你心脉之上,若真等到你和狐妖同归于尽的那一天,你体内没有傀儡丝,就算沈氏一脉一直被诅咒,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珩元脸上重又恢复笑容:“沈临安,我带你去找我师父吧,他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医仙,有我师父在,说不定能找到秘术帮你取出、或者完全压制你体内的傀儡丝!”
沈临安怔在原地,他想说这是数百年来的诅咒,岂是说取便能取的,刚想开口,手腕处感受到被人紧紧握住,那人掌心炽热,他拽着沈临安,带着他在风雪中阔步向前走:
“那还等什么!即刻启程!”
沈临安等人启程半日后,辰王才悠悠转醒。
醒来后得知沈临安无事,内心欣喜,可接下来得知救了沈临安的是谢呈渊,曦和城暴动,沈临安和谢呈渊已经启程离开,辰王如坠深渊。
靖王正在外帮忙出力,听见下人来报,急匆匆赶回辰王住所。
刚开门,一抬脚,砰地一声,面前砸来一青花瓷器。
房间内,辰王踩在碎瓷片上,地板上几处拖拽血迹,侍卫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辰王压制在床上,他上半身缠了厚厚绷带,后背处砸伤的伤口再次裂开,满屋都是血腥味。
靖王抬手,侍卫们俯首离开。
辰王看见来人,像见了救星般抓住靖王胳膊,他发丝散乱,双眼充血:“二哥,给我辆马车,不不,给我找一匹千里马,临安才走半日,千里马很快能追上的!”
他说完下床要走,嘴里神志不清念叨沈临安的名字。
靖王看不过去,一把将他拽回,他双手压制辰王肩膀:“左以衔!你不要命了吗!”
“沈临安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去添什么乱!况且有谢呈渊在,你以为你能近得了沈临安的身?”
靖王看着愣住的辰王,垂眸低声道:“说起来,那日还是谢呈渊将你从火海中救出......”
“我不要他救!”辰王一把甩开靖王,他眼神癫狂道:“那日我本可以和临安殉情,他谢呈渊添什么乱!”
“二哥......二哥,你懂我吗,如今我现在这个样子,比和临安在黄泉路上同行还更要恐怖!”
“啪”一声,靖王一巴掌扇去,他神色不可置信:“左以衔!你在胡说什么!”
辰王置若罔闻,他看向门外,不顾地上碎瓷片,想要冲出去。
银光一闪,靖王抽出腰间佩剑,辰王愣在原地,他僵硬抹了把脖颈,看到了一手血迹。
“沈临安还有救!药王谷里或许还能寻到一线生机!”
靖王持剑之手在颤抖,他眼尾泛红:“以衔...你那日说司瑜,若今日司瑜还有一线生机,我会不顾一切只求他生...沈临安要摧毁傀儡术之事知道的人不多,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收了剑:“以衔,和我一起回帝都吧,太子那边恐怕瞒不了多久,你我必须联手替沈临安争取时间,你真的要他死吗?太子的手段你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放手吧,以衔......不要等到沈临安身死、一切无法挽回时再追悔莫及。”
左以衔眸色空洞,在靖王一声声劝说中,面颊划过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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