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咱们倒像是一对共患难的亡命鸳鸯。”
谢呈渊一手紧紧搂着沈临安,两人贴着身子站在洞穴内极小的一块台阶上,洞穴内漆黑一片,他看不清前面的路,不敢轻易松手。方才沈临安差点踏空,幸亏他反应及时。
隐约能听见潺潺水流声,鼻尖还有些腐朽潮湿的气味。当然,这些腐朽气味很快便被沈临安身上的冷冽竹香所覆盖。
沈临安在衣袖里掏着火折子,听着谢呈渊在他头顶上方无聊打趣。
清酒带靖王离开之后,沈临安在岩壁上找到了开启洞穴的机关,原本毫无异样的岩壁空出了只够一人行走的入口。
经过一番商量,晏明守在洞口,沈临安和谢呈渊下洞穴寻找其他线索。
“主君——你们没事吧?刚才发生什么了?我听见了石头砸落的声音!”晏明的喊叫声在空旷的洞穴内回响。
“当然,如果洞穴外守着的那位不在的话——”谢呈渊小声不满道。
“胡言乱语。”沈临安没心思纠缠,拿出火折子吹了口气,接着朝洞穴口上方回道:
“无事!”
火光闪烁,映在沈临安的面庞之上,他朝晏明说话时微抬下巴,说完躲开谢呈渊的注视,侧目查看周围情况。
谢呈渊借着烛火看到沈临安想要和他隔开一些距离但是现在却束手无策的表情,憋住了心中笑意。
洞穴外即将天亮,眼见已经有些光照了进来,谢呈渊勉强可以看出洞穴之下的场景。
他们现在虽身处台阶,此台阶原本一直延展到下方祭台,但很显然,台阶已经被人为损坏。
“搂紧。”谢呈渊忽然说。
沈临安疑惑道:“......什么?”话音未落便感到身体忽然腾空。
等他反应过来之时,谢呈渊已经抱着他安稳落在了祭坛之上。
谢呈渊将沈临安从怀里放下,接过他手中的火折子,朝洞穴岩壁四处的蜡烛走去。
沈临安就这么静静看着他,他每停顿一处,面前的蜡烛便缓缓亮起,洞穴内便更加明亮几分。
谢呈渊的个子很高,日常束起头发,经过方才的激战之后鬓边有几缕垂下的发丝,看上去不显凌乱,倒是更有几分洒脱的味道。
等到谢呈渊环着沈临安在洞穴内走了一圈,四周的蜡烛已经亮起,虽没有那么明亮,但是和刚才比起来,已经可以大致看清楚洞穴内样貌。
再一晃神,谢呈渊已经握着沈临安的手将火折子又递到他的掌心:“怎么,本公子一个背影就让你看得入迷了?”
沈临安面无表情拿起火折子,越过谢呈渊开始观察四周,不想接他的话。
洞穴边缘四面环水,水流从高处缓缓滑落,围绕洞穴一圈之后又流淌至黑暗的深处,不知去向。
二人此刻站在中央,脚下是一块完整灰色巨石,巨石上有雕刻的纹路凹槽,沈临安可以看出巨石上面刻画的是八卦阵的图案。
在洞穴的东南西北四处有四座青铜鼎,每两座鼎之间隔着一座人形狐首雕像,身形比成人高一倍,极具压迫感。
沈临安的视线最终落在东面的那座青铜鼎上。
谢呈渊:“洞穴内的腐烂气息应该就是从那口鼎里面飘出来的。”
沈临安走到鼎边,走上鼎前的台阶,俯身向下看去,没过多久走下来时面色不适。
谢呈渊上前:“怎么?”
沈临安缓了缓呼吸,看向他:“有碎尸块还没烂透。”七零八落的尸体,根本看不出是不是当地消失的村民。
谢呈渊倒是不怕腐尸,可在洞穴封闭压抑的环境下,他呼吸间感受到强烈的不适,唯有沈临安的体香能压制这股味道,他聪明地选择最大程度地靠近沈临安,寸步不离。
沈临安举着火折子,在洞穴内慢慢走着观察一圈之后,驻足在东南方向的人面狐首石像前。
来这里祭祀想要唤醒傀儡术的人没有动这四尊石像,那石像微微俯首,两手作揖,眼神眯成一条缝,似乎在仔细端详面前的沈临安。
假傀儡幕后之人不敢动这里任何东西的方位,他们害怕万一改动之后就更加无法启动阵法。
可沈临安不怕,这座洞穴,这青铜鼎和石像的方位,甚至是环绕洞穴潺潺流淌的泉水,沈临安都于幼时,在父亲的画作中看见过。
那是无数张父亲画完便烧毁的画作。
幼时的沈临安曾经询问过父亲为何画了还要烧毁,他记得父亲说过,这幅画是沈氏世代相传且绝不可外传的画作,每一代的傀儡术家主一定要记得。
父亲数次画作是怕自己忘记,也是为了让沈临安加深印象。
沈氏世代相传这副画作,同时告诉每一任家主,若有一天需要彻底毁了和沈氏血脉相连生生世世纠缠的傀儡术,一定要找到画作里的地方。
沈临安看着面前的狐首石像驻足许久,谢呈渊不放心,握住了他的肩膀,低声唤道:
“沈临安......临安......!”
沈临安思绪从幼时被拉回,他转头看向谢呈渊,轻轻拍了下他搭在自己肩膀的手:“你放心,我没事。”
谢呈渊略带夸张地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被这石像迷了心智。我看了一会,这狐狸眼睛像是会动似的,诡异得很。”
“怎么?有什么头绪吗?”
沈临安微微颔首,后退几步,在谢呈渊狐疑的目光中,指了指他腰间的配剑:
“这巨大的石像里面有石碑,上面文字记载了傀儡术祭祀相关事宜,麻烦帮忙将这四座石像击碎,且不要伤了里面的碑文。”
沈临安不放心似的,朝着谢呈渊挑眉:“这种程度的话,能办到吗?”
谢呈渊横了沈临安一眼,长剑出鞘一寸,瞅了瞅眼前的石像,眼尾带着笑意:
“这种事对我的玉衡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沈临安抬手:“有劳。”
剑光闪烁,持剑之人干净利落地收剑,四座石像全部精准地从中间裂开一条缝隙,眨眼间石块轰然倒塌。
灰尘散去,沈临安再次睁眼时,四座石像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四块刻着古文的大理石碑。
谢呈渊面露惊讶:“这其中还真有玄机。”他走到最近的一块石碑面前,随意伸手擦拭石碑上的灰尘,看见上面刻着的文字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谢呈渊恍然大悟地看向身旁的沈临安,哀怨道:
“我就说哪里奇怪,刚才在外面我说要陪你进来的时候你一点都没拒绝,进了洞穴后也不把我当作外人,无论我走到哪里,看了什么你都不在意。”
“本想着是不是你觉得骗了我心有愧疚。”谢呈渊俯身,不满道:
“沈临安,你是早就知道我根本看不明白这些古文是吗?”
因为他看不懂,所以沈临安不担心。谢呈渊一想到这,心里堵得慌,他原本心里还以为沈临安现在对他非常信任,可如今看来好像没他想象之中那么信任。
方才杀了那些黑衣人、救了沈临安的畅快消失了。
方才和沈临安一起在洞穴内寻找蛛丝马迹并肩信任之感也消失了。
唯独剩下郁闷......
谢呈渊俯身凑到沈临安面颊旁,说话时呼出的热气让沈临安有些红了耳尖,沈临安悄无声息往右边挪了两步,瞥了眼谢呈渊,顾左右而言他:
“你这玉衡剑不错,石像切得这么齐整。”
“那是。”谢呈渊对这一声夸赞很是受用,反正这古文他也不认识,索性随意在一旁踩上倒塌的石像堆,然后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坐下,他曲起膝盖,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抚摸玉衡剑上的暗纹说道:
“这剑有多厉害你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小时候你不就看着我拿着玉衡斩杀狼群吗?”
谢呈渊回忆往事,笑道:“那些红着眼的群狼一个接着一个,都被我一剑封喉,再结实的皮毛,也挡不住我玉衡的剑刃。”
他修长指尖轻轻一弹,玉衡发出悦耳的剑鸣,似乎在回应谢呈渊的夸赞。
沈临安举着火折子缓慢看着石碑上的文字,头也不侧地说道:
“可我记得,你当时没能杀掉那头熊......”
当年就是在他和那头熊搏斗之时,从暗处射出了数道冷箭,年幼时和棕熊力量悬殊过大,沈临安在危急存亡之刻,冲向谢呈渊,抱着他滚落悬崖。
谢呈渊尴尬咳了两声,站起身走到沈临安身旁,俯身,不想让外面守着的人听到:“我现在杀一头熊,根本用不着玉衡。”
他嗓音低沉磁性,听得沈临安脑子停顿一瞬,身体本能想要离远些,下一瞬便被一只手揽住腰间,被迫转身面对始作俑者,后背抵在石碑上,无处可逃。
石像冰冷,腰间的手滚热,火折子跌在地上,落在二人愈发靠近的足边。
谢呈渊一手握住他的腰,一手轻轻抚上他的喉咙,在他喉结处摩挲片刻,饶有兴致地感受手下的脉动:
“现在,我可以徒手撕了那棕熊的喉咙。”
谢呈渊身上的松香强势,沈临安临危不乱,稳住呼吸,皮笑面不笑:
“谢公子一时技痒?我可不是那头熊。”
谢呈渊闷笑两声,不退反进,近到能听见沈临安平稳的心跳声,内心一瞬间疑惑,对比下来好像自己的心跳气息更乱一些:
“你放心,现在你没有危险,我答应我兄长,半年后回到昭国,那时提你的人头来见。”
沈临安唇角勾起:“那谢公子可要盯紧了,我这人头可不少人想要呢。”他似乎想到什么:“抓紧时间啊,谢、呈、渊......”
谢呈渊颔首,笑眯着眼,很赞同:“多谢提醒。”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很喜欢靠近沈临舟,特别是在这个洞穴里,沈临安的气息能让他心安,可是两人真的呼吸相抵时,他又开始心慌。
沈临安挣扎两下,但是谢呈渊没有要放他走的意思,乘胜追击:
“这里没有其他人,快说,为什么不等我一起,为什么要丢下我?”
沈临安一本正经:“雪景难得,我喜欢坐马车看风景。”
谢呈渊明知他说得是假话,好笑接茬道:“这里的雪景算什么,我们昭国的雪景才叫一绝,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
沈临安认真思索,蹙眉问道:“谢公子方才所说带我去看雪景指的是带我的头颅还是躯体?还是头颅和躯体一起?”
谢呈渊;“沈公子在朝堂上口若悬河、舌战群儒的场面,在下也是略有耳闻。”
沈临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谢呈渊算是败给了沈临安这张嘴,他低头抵在沈临安的肩窝处,哭笑不得。
此人伶牙俐齿,方才说话间眼眸中的冷意似要刺入他的骨血,但是配着这张颠倒众生的面庞,每道眸光都瞧得他欲罢不能。
怪不得辰王被他迷得五迷三道,每次上完朝都像失了魂一样。
一想到这里,谢呈渊心中不快,眼里杀意一闪而过,咬牙切齿说了句让沈临安摸不着头脑的话:
“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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