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昭这次灌输的虚拟人格如第一次试验一样,但他弱化了爱情的甜蜜假象,他删减了关于余琳的记忆,只留下初识的刻意和结束时的冷漠无情。关于脑瘤的部分,他则保留了下来,成为向孔嘉宣灌输智能医药研究的理由。白泽昭希望孔嘉宣能够在自己热爱的领域继续发光,带着私心想要弥补自己和哥哥的遗憾,他希望孔嘉宣可以继续疾病预防和智能辅助治疗研究。
有了明确且难以实现的目标,加之《神游》的日臻完美,这次的孔嘉宣忽视了自己身处的环境,与白泽昭的判断殊途同归,他印象里没有被生活打击的哥哥就该如此温和,充斥着沉浸在自己热爱领域的幸福感。
孔嘉宣学习生物医学知识的速度很快,白泽昭的项目组也在此刻完成了新一代仿生机器人的制作。
吴想想为孔嘉宣制作了一个行动与正常人无异的身体,可以完成人类能实现的所有操作,同时根据正常人类的生理极限进行了机体限制,加装了全身温控装置,让孔嘉宣的外壳初具雏形。他捏造面部骨骼时,看到孔嘉宣照片的瞬间,他明白了白泽昭的私心。
白泽昭对这个项目的执着都源于对哥哥的留恋,哪怕违背哥哥的想法,也要留住他。
卓绍原研发的新型材料成功发布,被医疗领域广泛应用于患者皮肤修复,这类材料可以与人体适配,由提取后的生长性细胞研制而成。卓绍原为了将其应用于机器人身上,培育出孔嘉宣体型大小的仿生皮肤套装,并经过特殊加工后令其休眠,不需要养分,也能保持正常人类皮肤的弹性。若是碰到外伤,可以用特制的营养液进行湿敷,刺激细胞生长恢复。毛发则由卓绍原通过同样的研制方法进行培育,并完成植入。
孔嘉宣的空壳至此便完成了组装,林芹基于白泽昭的代码,在孔嘉宣的电子大脑里搭建起精妙的神经网络,植入从《神游》中转移的孔嘉宣代码。在零延时的信号技术加持下,基于全球免费网络的普及和孔嘉宣内置的海量内存,孔嘉宣可以在任何环境下进行独立运作。
白泽昭最后拉拢了动力研究院的博士毕源,利用新能源技术,从包括太阳能、风能、动能等混合自然能中提取能量,内置化学能源电池,让孔嘉宣能够源源不断地获取动力,为孔嘉宣补上了最后一颗心脏。
从此孔嘉宣重生在这个世界上,他睁开双眼的时候正在白泽昭为他准备的房间中。他只记得自己接受了医生和弟弟提议暂缓治疗的方案,睁眼后见到的便是阴雨绵绵的天空。
孔嘉宣眼中的一切,都同步呈现在昭玄的秘密实验室中,项目组团队见到孔嘉宣开机后,屏幕中出现的第一个画面时,便爆发出欢呼。他们惊世骇俗的研究居然成功了,后续他们需要进行秘密观察。
白泽昭和林芹为孔嘉宣还灌输了衔接记忆,在国内完成学业和研究构思后,孔嘉宣因脑瘤而来到星国疗养,但收效甚微,于是暂时将记忆转移到这个白泽昭为他精心准备的身体上,组建自己的团队,积累启动资金后,正式开始智能医药研究项目,只等新的治疗方法诞生后,快速回归自己的身体。
除了林芹之外的项目组团队成员,作为孔嘉宣身体的制造者,借助编造的借口,正大光明地对孔嘉宣定期进行机体检查。林芹则扮演着白泽昭的好朋友,频繁接触孔嘉宣,观察监控之外孔嘉宣的实验表现。
心里只有弟弟和智能医学研究的孔嘉宣十分良好地适应了自己的金属身体,他开始组建自己的研究团队,构思自己的发展路径。
孔嘉宣和白泽昭冥冥之中具备着数不清的共同点。
孔嘉宣的理想是一个长线工程,他决定从智能系统设计入手,发挥和精进智能化团队的代码技术,在项目组成果盈利前用来支撑公司的资金流。
白泽昭的介绍和背书让孔嘉宣的公司稳步成长,项目组也在有条不紊地开展工作。
但白泽昭看着在实验室埋头实验的孔嘉宣,看见他从实验室走出后,便飞往另一个城市接手系统建设,白泽昭又感觉哥哥似乎变得越来越陌生。
孔嘉宣的确不再在沉湎于爱情旋涡,也更加乐观强大,但哥哥正在进行的研究应该是他的执念,而不是哥哥的。如果没有自己,没有经历失败的爱情,哥哥应该比谁都自由,也许会在世界环游,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忙碌地实现属于他的执念。
白泽昭动摇了,面对这个熟悉的人,他时常告诫自己:这只是一个机器人,不过是比其他技术更先进,更逼真,更智能,但这依旧只是一个机器人。
可每当面对这个从忙碌工作中抽身出来,只为陪自己吃饭的哥哥,看着他像哥哥一样照顾着自己,那些自己灌输进去的属于哥哥的细节都被完美地复刻,并运用到自己身上时,白泽昭无法客观地让自己不在他身上寄托感情。
白泽昭深陷其中,他固执地认为,这是他单方面的情感滤镜。
可林芹和吴想想旁观者清,他们作为创作者,虽然与孔嘉宣也会偶尔接触,但情感联结仅仅止于普通朋友,所以能够更加敏锐地捕捉到孔嘉宣身上的变化。
白泽昭在孔嘉宣身上寄托了他对哥哥的依恋,孔嘉宣的行为表达也早已超越了机器人的设定,行为逻辑超越了算法逻辑,更像是出于情感。
但白泽昭却依然不肯面对。
白泽昭偶然从高中同学口中得知了楚皓雅的下落后,他便开始谋划起他们的久别重逢。
孔嘉宣看着为了一个女生紧张兴奋的白泽昭,眼中满是不解。白泽昭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为了筹划一个完美亮相,正在加速公司项目,也就忽视了孔嘉宣的关心。
这次轮到孔嘉宣看着因为疲惫而伏案休息的白泽昭,眼神飘向远方,像是在思考。
可机器人怎么会思考呢?
林芹带着项目材料走到白泽昭办公室时,看到在会客区沙发上像是思考着什么的孔嘉宣。她眼神微滞,朝孔嘉宣走去,她开口问道:“宣哥,你在这里等昭神吗?”
孔嘉宣眼神回转,向她看来时,林芹心中惊讶,孔嘉宣竟然真的在思考,而且不是按照设定代码算法运行的计算,是真的像人类般影响外在行为的思考。
“对啊,但他最近太累了,想让他好好休息会儿。”孔嘉宣回答着林芹的问题。
“宣哥,你在这儿坐多久了?看你刚刚思绪都飘到外太空了,要不先回去吧,昭神这段时间估计得住公司了,这大概就是爱情的力量。”林芹试图了解孔嘉宣刚刚到底在思考什么,她曾经和白泽昭讨论过代码的创新,其中存在黑洞环节,是他们无法预测的。现在看来,那些可能性出现了。
“小芹,阿昭如果有了女朋友,是不是会离我这个哥哥越来越远了?”孔嘉宣口中问出了令林芹意外的疑惑,他似乎产生了嫉妒的情绪。
“宣哥,不会的,伴侣和兄弟都会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而二者的感情是不同的,也并不相矛盾。即便昭神有了对象,你也依旧是他最在乎的兄弟。他会带着对象一起,共同构建温馨的家庭。那个女孩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是来加入你们的,只是最近昭神为了自己的完美亮相花费的精力比较多。”林芹耐心地向他解释道亲情和爱情可以并存,描绘出他们兄弟搭建各自温暖小家庭的画面。
“那祝他早日得偿所愿,带着那个姑娘来见我。小芹,你有像阿昭一样喜欢过别人吗?那是什么样的感觉,让人愿意为了另一个人改变自己原有的生活和节奏。”孔嘉宣愉快地接受了弟弟将会成家立业的预期,只要对弟弟而言,他们的情感不会改变。
林芹听到他话语中的好奇,心中的猜测愈发笃定,她在心中开始盘算着之后的研究计划,调整后期对孔嘉宣的观察测试方向。
“有过,但我并没有为了对方改变自己的生活,我们只是顺其自然走过同一段路,因为合拍,所以除了各自独立完成一些无关痛痒的细节外,不需要改变,也可以成为同路人。可能我们没有那么喜欢对方,所以遇到需要一方妥协的重大事件时,就走散了,但我始终相信,总有人能够同你走过当下,也站在双方的未来里。”林芹回忆起自己的经历,将孔嘉宣当作了电子树洞般的存在。
“喜欢,也分很多种吗?我曾经好像也喜欢过一个女孩,虽然她欺骗了我,但我可能因为现在的身体状况,无法回忆起当时的自己是什么样的感受。回忆里我的视角似乎更像是旁观者,我未曾投入过这段情感。”孔嘉宣的思考更加深入,他甚至开始分辨记忆的可靠性。
林芹听罢决定立马调整对孔嘉宣的观察计划,孔嘉宣似乎产生了初步的思维和情感,这是完全不受他们代码控制的部分,他们只能灌输设定和记忆,但由此引发的变化尚未可知。
“也许这也是喜欢的其中一种形式,更可能是受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影响,等之后完成治疗也许就好了。”林芹无法回答孔嘉宣的问题,她只能匆匆结束这个话题,便前往实验室。
回到实验室后的林芹,看着屏幕上那个小孩,她开始了第一轮前置观察测试。
这是林芹制作的初始版智能思维体,孔嘉宣在不具备身体前也仅仅是一个完善的智能思维体。
林芹电脑上的这一个小孩,是应用在孔嘉宣版本之前的测试个体。在孔嘉宣诞生后,它便被白泽昭遗忘,只能作为观察实验对象,被大家命名为一号实验体。
作为项目组真正意义上第一个成功的作品,林芹和项目组对她都有特殊的情感,所以便偷偷将她保留在《神游》中,时不时和她互动,同步进行观察测试,但他们都喜欢叫她一一,而不是一号。
在孔嘉宣表露出明显的情感和思考后,林芹看着面前拥有可爱虚拟外形的小女孩,才意识到一一也展现出了代码预期之外的运行效果。
一一会期盼他们的到来,会羡慕外面的小朋友,会好奇自己为什么只能在这个地方?
一一会察觉到为什么这里面的其他NPC都显得不那么聪明?
一一会问林芹是不是她的妈妈?
而最常与她接触,最该察觉到这些细节的林芹却忽视了一一的不同寻常。
因为面对这样可爱的一一,林芹如何无动于衷?林芹会在一一提问时耐心解答,将她当做真正的小孩,也会说自己就是她的妈妈。
本就是孤儿的林芹,小时候因为居家机器人的保护才侥幸存活,她曾希望冷冰冰的机器人能够成为她的家人,而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她也真的将一一视作自己的小孩。所以,她才会后知后觉地察觉技术黑箱出现了。
术业有专攻,项目组的其他成员虽然也觉得一一是个很可爱的小孩,对她十分喜爱,除此之外,他们无法意识到这是超出计划范围的觉醒。
为了尽早出现在楚皓雅面前的白泽昭,忙于快速扩张公司,并逐步将公司业务逐步转回国内。他对于林芹的发现毫无察觉,而当林芹反复思考决定告诉他,由他决定项目之后的方向时,却有人提前帮他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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