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嘉宣平静地接受了白泽昭对自己的安排,他们状似温馨地吃完了最后一顿晚餐,共度了一个平静的夜晚后,孔嘉宣最后一次备份了自己的记忆。
白泽昭按下了停止运行的按钮,孔嘉宣陷入了沉睡,没有模仿人类的呼吸频率,他躺在那里变成了一堆没有温度的金属。
白泽昭又一次重置了孔嘉宣,只是这一次有了林芹在场,她见证着孔嘉宣又一次消失,被灌输进从前的设定和记忆,却失去了关于楚皓雅的所有。
而这一次的孔嘉宣也不再期盼回归自己的身体,他清楚地认知到自己本该离去,却被弟弟强留在这个身体中。弟弟费尽心思创造这个身体,只为留下他,让他继续自己的梦想,继续享受这个精彩的世界。
再次睁开眼的孔嘉宣,眼神中不再有近似于人类的复杂情绪,他的目光冷然,只是在看到白泽昭时表情会变得柔和,眼底却失去了那分情意。
白泽昭看到他的眼神时,心中有些怅然若失,他甚至在心底问自己,曾经存在过的孔嘉宣真的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智能思维体吗?
林芹看向这个略显陌生的孔嘉宣时,再次确定了那些因经历和记忆而产生的情感并不会永远一样。将来的孔嘉宣也不会再是昨天的孔嘉宣,现在的一一也不会是曾经的一一,但她都不愿意让他们再次消失。
恢复后的孔嘉宣作为白泽昭最完美成熟的项目,本该被留在项目组基地进行进一步观察,但白泽昭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他不愿意将孔嘉宣束缚在这里,仅仅作为一个实验品。无论给予孔嘉宣的自由都有限,他也不愿意让孔嘉宣只是一个机器。
于是在白泽昭的建议下,满心医疗梦想的孔嘉宣远赴澳洲继续未完的项目,在海外的项目组没有几个人知道楚皓雅和孔嘉宣的曾经,孔嘉宣仅有的几个朋友也被白泽昭以不要提及伤心事为由嘱咐过。
孔嘉宣的生活里不再有楚皓雅的任何痕迹,为了保险,白泽昭在孔嘉宣的体内放置了监控,白泽昭可以透过孔嘉宣的视角看见他在大洋彼岸的生活。
此外,白泽昭还在孔嘉宣的代码中增加了定位识别,一旦孔嘉宣踏上祖国的土地,他的记忆将会被重置回来到澳洲的时刻,白泽昭会利用智能技术识别他的监控记录中是否有和楚皓雅相关的部分后,进行选择性导入监控记录,保持记忆的连续性。
这是白泽昭心中的不安,林芹问过他,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白泽昭毫不犹豫地说:“有必要,虽然我也说不清,但我害怕。”
林芹心中也有隐隐的期待,期待孔嘉宣害怕的那个奇迹发生,可发生后又会有什么改变?所有的可能性都被白泽昭扼杀在萌芽阶段,孔嘉宣以后只会是白泽昭永远的好哥哥,一个永远埋头研究的科学家,一个不知道自己曾经有过爱情的机器。
孔嘉宣循规蹈矩地投入未完成的智能医疗项目,将国内公司的收尾工作全权交给白泽昭处理,公司重心转向海外,依旧参照原有的路径进行运转。而现在,孔嘉宣曾经关于智能辅助治疗的项目已经小有名气,公司已经完全可以独立运转,支撑起他们的项目研究。
孔嘉宣来到澳洲后,白泽昭也成功将公司迁回国内,正式演绎他演练许久的与楚皓雅的重逢。
楚皓雅见到白泽昭的第一眼便认出了他,可却因为白泽昭和孔嘉宣过于相似的脸,注意力都被孔嘉宣和白泽昭的关系吸引。她既想远离这个人,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那张她心心念念的脸。
如白泽昭所计划一般,楚皓雅无法拒绝他身上的熟悉感,无论是曾经的交情,还是他作为替身的完美条件。但与他想象中最好的结果不同,楚皓雅似乎是真的沉溺在对孔嘉宣的感情中,而不是将孔嘉宣当做自己的替身。
短暂的懊恼后,白泽昭迅速接受了这个现实,采取了备选方案,他甘愿成为孔嘉宣的替身,成为一个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不会和楚皓雅有未来的前任的替身。一个将会令楚皓雅失望透顶的前任,和一个默默守护、甘愿做替身的老朋友,只要他足够有耐心,楚皓雅终将会被打动。
楚皓雅一步步走入白泽昭精心打造的爱情迷宫,她越过了白泽昭回忆过往的感情牌,穿过了白泽昭旁敲侧击的试探,却无法无视白泽昭的陪伴和照顾。
抛却曾经的心动和短暂的失望,楚皓雅也很难对白泽昭产生厌恶的情绪,白泽昭细水长流般的支持和陪伴,让此刻的楚皓雅也有些动容。每当她深夜看到那个已经无法拨通的电话时,她心中的失望和不甘渐渐变得浓厚,偶尔她也会产生为什么自己要执着于曾经?为什么自己好像在等他一样,为什么不干脆重新开始来忘记不愉快的过去?
但楚皓雅念及白泽昭最终都会放弃这个念头,白泽昭也是足够好的人,他不该成为替代品,不该成为自己的备选项,他也值得全心全意的爱意。
白泽昭若在楚皓雅面前打造的完美人设过于成功,导致他的计划难以推进,若是他知道楚皓雅始终没有接受他作为替身提议的原因是如此,他大概也会为自己的自作聪明而自嘲。
楚皓雅口中每次对他的夸赞,都只让他觉得是客套的拒绝,殊不知那就是楚皓雅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这也是楚皓雅一直拒绝他的理由。
同过去一样,楚皓雅早已将答案摆在他面前,但白泽昭却无法理解,他总要赋予最简单的答案复杂的内涵,让他们两人背道而驰。
孔嘉宣来到澳洲近三个月时,他的脑中突然接受了一段记忆,当他的记忆处理完毕后,孔嘉宣成为了曾经的孔嘉宣,只是他还没有找回他的情感。
孔嘉宣处理着曾经的自己传回的记忆,对比着脑中被灌输的记忆,他开始迷茫无措,他努力留下这段记忆又是为了什么?现在的他还不明白。
凭借绝对理性的视角,他将目标锁定在了记忆中的楚皓雅身上,他看到自己对这个女孩说过我爱你,对她许下过承诺,也是在遇见她之后,自己似乎才不再是冷冰冰的机器人。
孔嘉宣记下了楚皓雅鲜有人知的私人联系方式,再次拨通了她的电话,已经被处理过的手机上楚皓雅曾经用过的联系方式只是一串陌生的数字,但电话没有被接通,孔嘉宣也放弃了拨打,他想自己需要先理清自己的处境。
楚皓雅辞职后,便更换了对接工作和平时使用的联系方式,白泽昭也不知道她曾经的私人联系方式,孔嘉宣的名字再次出现在楚皓雅面前时,她只觉像是一场梦境。
当她再次想要唤回这个梦境时,因为时差导致的无人接听再次关上了她通往梦境入口的大门。
孔嘉宣怅然若失地放下手机,他理解记忆中的自己对楚皓雅的行为有多无礼,毫无交代的情况下,直接消失。
在试图消化孔嘉宣不合理行为的漫长时光里,楚皓雅里总结出了自己的答案,孔嘉宣当然也明白那段时光代表的答案是什么。
可那都不是孔嘉宣的真心,楚皓雅为此失落、难过的场景,在他的想象中再现。永远坚强、追求梦想的楚皓雅却偶尔会在独处的时候失魂落魄,正如那段时间的楚皓雅一般无二。
孔嘉宣还不太明白自己产生的那些陌生的情绪被称作什么?但他觉得自己的消失似乎应该继续下去,反而对楚皓雅更好,像白泽昭口中说的那样。
他转身回到办公室迎接即将连线的面试候选人。孔嘉宣的新项目急需富有创造力的新鲜血液,他在最新的华国青年研究大赛中看到了一个想法和他很契合的研究项目,他让团队成员务必邀请这位年轻人加入自己的新项目,经过几轮专业面试后,这位年轻人进入了最后一轮管理者面试。
孔嘉宣看到候选人的简历时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当他打开摄像头时,见到屏幕对面男生的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他温和地冲他点头示意,并提醒他可以开始进行面试。
这个瘦弱的年轻人轻松应答了各个专家的专业提问,在场的面试官频频点头肯定。孔嘉宣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面试结束后便立马让人力联系男生,不愿浪费一分一秒。
人力敲定录用的时间比他想象中更加漫长。当人力的负责人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面露难色,委婉冲孔嘉宣劝道:“孔总,我们已经将我们的恳切心意告知了秦先生,他的综合评估的确是本次最为优秀的人选。但通过刚刚的沟通,了解了秦先生目前的身体状况,我们不建议发放本次录用通知。”
孔嘉宣在刚接受的记忆中,找到了那年在群山中对未来重拾热情的病弱少年,已经成长为所有人都无法否认其才华的天才。
秦少阳便是孔嘉宣看中项目的负责人,当孔嘉宣看到简历前,他并没有了解过项目负责人会是什么样的年轻人。
秦少阳这个熟悉的名字出现时,他心中开始充满期待。直到秦少阳依旧瘦弱却不再颓废的青春脸孔出现在屏幕中,他的嘴角轻轻勾起,感到十分欣慰和骄傲。
当初那个信誓旦旦说要走上这条道路的少年,终于走到了这里,也靠着自己的勤奋和天赋,完成了自己的一个个小目标。
孔嘉宣对人力负责人说道:“我知道,但他为我们带来的价值会远超我们将在他身上付出的,而且目前看来他每天能贡献的工作价值也值得我们招揽这样一名人才。”
“老大,但他目前的身体条件无法频繁往返澳洲和华国,他希望他可以在华国继续项目,并且希望我们能够提供一些人员和资源支持。”人力再次补充了秦少阳的条件。
孔嘉宣听罢,感叹秦少阳的出现正合他意。他再次和人力强调:“我还是希望招揽他加入,他的提议我们其实可以考虑,我们的战略发展计划本身也不仅仅局限于眼前这方天地,华国的巨大市场我们不可忽视。他的研究方向绝对大有可为。”
人力见他如此坚持,便不再争执,着手制定秦少阳的入职方案,再次和秦少阳沟通协调。
秦少阳的内心非常渴望加入康岸,这是他距离梦想更近一步的阶梯,也是第一次有人发现了他研究方向的价值。但他不得不诚实地面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也非常直观地提出了自己的诉求,他本以为当自己提出这些要求后,这场面试便会就此杳无音信。
秦少阳正在寻找华国内可能愿意为他提供支持的公司,却都因为他浅薄的资历和冷门的研究屡次拒绝了他。秦少阳目前只做到了复刻人类大脑的动作传输机制,但这样的复刻只是机械重复动作,在顶尖医疗梯队眼中根本不值得一提,他们的目标是坚守着传统的治愈道路,投入到药物开发中。
秦少阳的心中对康岸尚且存留一丝希冀,因为他在面试官中看到了孔嘉宣,倒不是觉得会凭借这层关系达到自己的目的,而是他的理念和孔嘉宣是如此契合,他的目标和热爱都受到孔嘉宣的感染,孔嘉宣会是那个懂他的人,他想要的是提取人类的意识并转移到指定的虚拟空间或技术实体上,延续如他一般的人的生活。
但他不知道,孔嘉宣和那一众科学家会否为他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投入如此巨大的资源?
好在孔嘉宣非常坚定地支持着他的想法。
秦少阳就此正式加入了孔嘉宣的团队,孔嘉宣也开始着手为他搭建华国的团队,借着秦少阳的项目实现他将公司业务逐渐转移向国内的路径。
秦少阳时隔许久终于又有勇气给孔嘉宣发去消息,当年自驾游后,他时常咨询孔嘉宣专业相关的问题,但从某一天开始孔嘉宣再也没有回复过他的消息,他不清楚孔嘉宣是否发生了什么?而楚皓雅的社交动态里繁忙工作中穿插着偶尔的情绪外露,却不再有孔嘉宣的身影。于是他渐渐不再给躺在手机中的账号发送没有回应的消息。
这一次,秦少阳的消息终于再次得到了回应。两人问候了近况后,孔嘉宣很欣慰地看到了秦少阳的飞速成长。提到最新的技术发展和项目想法时,孔嘉宣建议秦少阳到《神游》感受现有技术的发展,从中学习和获取灵感。
当二人来到游戏中,孔嘉宣才得以放心地和秦少阳开始讲述他们那离经叛道的项目蓝图。
“小阳,第一次体验这个游戏的感受如何?这个游戏是我弟弟的项目,他们运用的感官传递技术已经是当前最为先进的技术,所以创设的虚拟现实体验无可替代。这个传输原理,之后我会让我弟赞助下方案,你可以学习借鉴,同时思考你想实现的意识传输是否可以用类似的方法实现。”孔嘉宣向秦少阳介绍这个游戏时,语气中依旧充满自豪,但转瞬又变得失落。
“之后,我们和项目相关的内容讨论可以在这里讨论,这样对你是不是会更轻松?你也可以感受下这个游戏世界,三个月后我应该会回一趟国,到时候我们再针对项目细节进行审视。”孔嘉宣考虑着秦少阳虚弱的身体提出了建议,初次感受到不受病体束缚的自由,秦少阳非常惊喜地点头答应下来。
见秦少阳还意犹未尽地在游戏世界中探索,孔嘉宣先退出了游戏。
孔嘉宣要为他的回国之旅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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