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度条仿佛按了倍速键，转眼间一个月便要过去，到了月底有一场摸底考试，是为了检验学生们这一个月以来的复习成果。
许乐朝翻翻日历，惊觉高考竟然不剩三百天了，心中忽然升起一阵紧迫感。
与此同时，她发现前桌两人都有些微妙的奇怪。
比如连景，她最近偶尔会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古怪，例如说明明总是对她表现友好，可即使同住一个屋檐下，两个人也还是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中间隔着一道无法打破的屏障。
但内心又有一种不明不白的感觉，她能确信现在两人之间和初见时至少不太一样了。
而裴纪真，暂且先不提与连景更加水火不容这点，他的状态明显不对。
很快就要考试了，许乐朝无法看着他就这样一直无法调节，一个人钻死胡同耿耿于怀。
她思忖良久，最后趁着考前最后一个周末随便找了个理由把裴纪真约出来，还是以往的公园角落，坐下来后盯着他一言不发。
裴纪真被她盯得不知所措：“怎么了？不是说要资料吗，给你。”
裴纪真环视周围一圈，今天太阳依旧毒辣，他眯着眼提防那对祖孙再次突然出现。
又想许乐朝要个资料为什么特地把他叫到公园来，内心疑惑又忐忑。
许乐朝看都不看，接过他递来的资料书直接放到一边，然后坐直问：“你最近是不是总熬夜？”
裴纪真有些心虚收回视线，否认：“没有。”
许乐朝指了指他眼睑下明显严重的乌青，给他再辩解一次的机会。
裴纪真不怎么晒太阳，许乐朝以前去他家就发现他总是拉紧窗帘房间里一片昏黑，好似吸血鬼转世。
所以他的皮肤将近苍白的程度，常常给人一种病态感，若是生了黑眼圈极为现眼。
裴纪真抿抿唇，只好点头承认。
许乐朝继续猜测：“因为月底的考试在通宵学习？”
其实对于这点她有些拿不准，以往任何时候裴纪真都表现得迎刃有余，还是说上次的失败对他影响真的有这么大吗，让他这样卵足劲备考。
她看着裴纪真表情慢慢变化，眼睫垂下忽然坐近几分，放在长椅上那只手离她的极近，但没有碰过来。
裴纪真那双黑的纯粹的眸子中只向她展露疲惫。
“没什么，只是考前例行失眠而已。”
许乐朝从未听说过他还会失眠，以往也没有察觉出来，连忙担忧问：“失眠？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是压力太大了吗？”
裴纪真静静听她说完，得到想要的关心后没有再多解释，手突然凑近过去。
许乐朝愣了一下，口中还欲说出的话梗在喉中，感受到他冰冷的手指覆盖上来，慢慢传递温度取代了她原本的体温。
裴纪真轻声说，看似在问她又像是自言自语：“马上就要考试了，你觉得我真的能考过连景吗？”
“……”
许乐朝看他又别过脸去，微微低下头，看不清全部表情。
她顿了半晌，主动将另一只空余的手握紧他的手，语气坚定：“我不是说过了吗，裴纪真，你对自己就这么没自信？”
裴纪真重新看向她，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待什么，深邃的黑眸将她完全刻进眼中。
许乐朝和他僵持一会，忽然内心升起一个想法，试探着说：“裴纪真，我相信你，好好把状态调节过来全力以赴面对这次考试吧。”
果不其然，裴纪真有了反应，他缓慢点点头，表情好看了些。
接着，措不及防问出一个令许乐朝无法预料的问题：“你最近，是不是跟连景关系更好了？”
许乐朝把手松开，脸上是不加掩饰的疑惑：“啊？为什么突然说到连景？”
她深深思索这两件事到底有什么关联。
“……没什么，”裴纪真若有所思，视线落在她远离的那只手上，“我们回去吧。”
许乐朝无语，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又收回另一只手拿起他给的资料书说：“嗯，走吧。”
-
考试安排在二十九号和三十号这两天，每天考三科，考场座位是靠开学考的成绩直接排的。
许乐朝早早来到考场，她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仔细放好考试用具，确保无误后又抬头看了眼挂钟。
距离开考还有一段时间，于是她掏出整理好的资料打算再重新梳理一遍。
突然，许乐朝想到什么，抬眼将目光投射到前方裴纪真的背影上。
他坐得挺直，安静地翻看着资料书。
许乐朝想起路上他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甚至难得还对连景有了几分好脸色，考试应该不成问题了吧？
想到这里，她放下心来继续复习。
两天眨眼间便过去，总算煎熬的考试时间结束，大家得到能够稍微喘息的周日一天。
不过高三教务组向来有效率，考完周日会加班加点批改，大概在新生入学那天就能排出成绩贴榜，让人丝毫松懈不得。
许乐朝帮忙把班里的桌椅摆好，背上书包刚要走出教室，发现裴纪真正倚靠在门边，手里还拿着这次的试卷聚精会神地看。
“裴纪真，你在这干嘛呢，怎么还没回去？”
裴纪真扭头看向她，把试卷折叠塞进书包里：“在等你。”
许乐朝眨眨眼，想起以往裴纪真也是这样：“哦……那我们走吧。”
下午考得比较晚，连景考完收拾好东西就先回去了，两人久违并肩一起回家。
此时已临黄昏，抬头看，视线穿过一片片染上漂亮橘黄色的云，远处是连绵的山，已经和天际线暗色融合在一起。
走到校门口，裴纪真忽然瞥了眼光荣榜，目光沉沉。
许乐朝自然是注意到，引得她不由问：“感觉这次考得怎么样？”
裴纪真收回视线回答：“应该还不错吧。”
许乐朝没有对他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再追问，只是说：“这样啊，那就等成绩出来吧。”
校门口外面那条街总是挤满各种流动小吃摊，许乐朝嗅着美食的气息四处张望。
“朝朝，你有什么想吃的吗？”裴纪真见状问。
“不是不是，你等一下……”许乐朝摇头，拧着眉边走边寻找。
正当裴纪真疑惑不解还想再问时，许乐朝惊喜一声：“啊！找到了！”
她拉住裴纪真的手把他往一个小摊拽。
裴纪真只顾得上低头看两人相握的手了，等许乐朝再说话他才发觉对方到底在找什么。
“看，红糖糍粑，我记得你小时候特别喜欢吃这个。”许乐朝笑吟吟说。
她从口袋中翻找出钱：“老板我要一份，多少钱？”
“好嘞！一份五块！”老板利落开始制作，很快就把一盒滋粑递过去，还贴心插了两个签。
两人继续往回家方向走，裴纪真以为她只是单纯想自己尝尝，没想到许乐朝直接递了过来。
裴纪真一怔：“给我的？”
许乐朝点点头，笑说：“对啊，奖励我们应该考得还不错的裴纪真同学。”
裴纪真接过，低头凝视着圆滚滚的糍粑团子，上面淋满了红糖浆看起来香甜软糯。
可良久，他都没有插起一个尝尝味道。
许乐朝本来还想等他发表吃后感想，有些疑惑着问：“怎么了，你要盯着它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吗？”
“……不是。”
“那怎么了，”许乐朝看着他愣愣的脸，猜测道，“难道，你已经不喜欢吃甜的了？”
见裴纪真没应声，许乐朝以为是真的：“诶？真的假的，那早知道我就不买这个了。”
女孩懊悔地耷拉下肩，裴纪真赶忙摇头：“不是……我只是突然想起，第一次吃这个是在小时候你偷偷买了盒红糖糍粑给我吃那次，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喜欢上甜食的。”
这次换许乐朝愣住了，裴纪真从来都没有跟她说过这些，她原本还以为是他本来就很喜欢。
许乐朝回忆起那时候裴纪真因为钢琴考级没过，被裴母勒令不许吃午饭，只能饿着肚子独自窝在房间里哭泣。
恰好那时候裴母有事出门了，许乐朝知道缘由本来想回家找找有什么吃的，却突然看到附近有卖红糖糍粑的小摊。
电视里总说吃甜食心情就会变好了，于是想起委屈的裴纪真她咬咬牙用所剩无几的零花钱买了一盒。
买完她偷偷按门铃把裴纪真叫出来递给他，至今忘不了对方傻乎乎问她这是什么，以及尝了一口后破涕为笑的表情。
还有现在，十八岁长大成人的裴纪真尝了一口对她轻笑着说：“谢谢你朝朝……我很喜欢。”
许乐朝仿佛看到两个时期的裴纪真身形相交，她不禁也露出笑容：“你喜欢就好。”
但她很快又叹口气，嘟囔着说：“唉，感觉我们明明认识了这么多年，可在很多事情上我根本就不了解你。”
裴纪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停顿下来，迟疑了片刻才问：“你想了解我吗？”
许乐朝一脸理所当然：“当然了。”
“……”
裴纪真感觉胸膛中的心脏剧烈跳动，仿佛坠入了一场甜蜜的梦境。
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平静把盒子递过去问：“要不要尝尝？有两根签子。”
许乐朝本来想拒绝，可见他眼中蕴含着期待，就应下插了一个尝尝味道。
“味道怎么样？”他问。
“确实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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