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肚子咕噜叫声起，沈霖将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架子摆好，离开座位。
走之前对着正在打盹的白胡子说道：“您老人家放心，我肯定给您想个万全之策出来，您就等着吧。到时候还请您敞开处理室的大门，毕竟有些猜想是需要大量实验来验证的。”
白胡子撑开一只眼睛，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
“行啊，只要你给我一份看得过去的计划书，我就把处理室的权限开给你，亲自辅助你做实验。材料和费用，你完全不用操心。我倒是要看看，你的好运气能用到什么时候。”
“白主厨，在这之前，您不妨查一查邪修那边是靠什么抵制疯病的。”沈霖出声提醒，说完就离开，留下白胡子撑着下巴陷入思索。
沈霖穿过大堂，走到月膳堂二楼的走廊上等待许芽前来赴约，落日余晖照耀在她的头发上，泛着橙色的光，思绪随着掠过的飞鸟散开。
计划进行到现在有两个难点，按照重要程度排序：一、炸毁别人的灵核。二、切割自己的灵池。
本真力量交代的任务时间有限，思来想去，她和那些疯病患者唯一的接触媒介只有灵清药。通过灵清药毁掉这些人的灵核，就是最好的办法。
要如何将灵清药改造成具有如此大规模杀伤力的武器呢？发作时间还得控制一下，是做成定时炸弹那种的呢？还是遥控的呢？
目前灵清药的效果非常完美，疯病几乎不会复发，至于疯得严重的是否需要长时间服用就不清楚了。
要让疯病患者们再次服下有毒的药，且不会怀疑到她这个制作者身上。
至于切割灵池嘛，苏长老的案例就摆在那，二缺一，缺一整颗都不会死，顶多变虚弱。她可是有五个池子，少一个边角而已，无伤大雅。
壁虎断尾求生，让她也做一次壁虎，断土灵池死遁！
五色币包含五种灵力，是最接近本真力量的存在，既然邪修可以利用五色币压制疯病，那它说不定对灵核有特殊的作用。等白胡子打听出来具体的用法，再结合他多年来的从业经验，灵池切割也好，灵核交换也罢，都差不多有头绪了。
许芽顺了顺飘扬起来的衣服，御剑落在走廊的地板上，沈霖收回思绪打招呼，“来啦。”
“霖姐久等了，刚刚想什么呢，远远就看见你靠着柱子发呆。”许芽将剑收回，跟着沈霖往屋内走。
“我在思考苏长老说的话，唉，失去灵力的生活太痛苦了。”
晚膳时间大堂人来人往，沈霖路过听到不少弟子讨论。苏长老今日一早就站在月华宗门口回答了众人的疑惑，并解读了笔迹背后的警告之意，现在这条消息应该已经传遍整个修仙界，更加搞得人心动荡。
两人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沈霖拿起竹篓挑选今天的晚饭，“小芽儿想吃什么？”
“竹笋炒肉吧。”
沈霖熟练地点菜，“有灵力傍身确实很便利，我也是当了二十多年凡人的。不能御剑飞行的话，可能一辈子就困在小村庄里，去的最远的地方说不定就是隔壁村。”
饭菜上桌，沈霖将许芽爱吃的竹笋炒肉挪到她手边，“我这种穷人，买不起马车，顶多驴车牛车，靠双腿走路。去你家一趟，路上都得花十几年。”
“霖姐，你是不是忘记一件事情，您今年贵庚？”许芽接过米饭，忍不住逗人。
“你提醒我了，凡人大多数活不到一百多岁。那完了，我还是安心等死吧。”沈霖醍醐灌顶，后化悲愤为食欲，不断往嘴里扒拉饭菜，嚼嚼嚼。
“就连霖姐都不想回归凡人的生活，其他的人就更不用说了。所以我猜测大部分修仙者都会奋力阻止下一位成仙者的出现，比起一人得道成仙永享长生之乐，还不如所有人一起苟延残喘地活着。”
许芽盯着碗里粒粒分明的米饭，思考了片刻轻声说出自己的想法。
“灵力只够一人成仙，他成仙后所有人的灵力都会消失。所以，曾经被予以厚望，极有希望成仙的那批人，会变成眼中钉肉中刺，处境十分危险啊。”
许芽用筷子戳了戳米饭，不解地说：”我也听说过不少尊者的事迹，我觉得他不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像是故意挑起矛盾一样。”
“既然如此，宗主他们怎么就讨论出这么个结论，就没有人反驳吗？”沈霖咬着筷子头，疑惑满满，这种漏洞百出的结论也太容易被人推翻了吧。
“修仙界现在这种情况，越是离谱的言论，说不定越能被大众接受。”
“那你作为普罗大众的一员，怎么没接受？”沈霖抹了抹嘴，结束战斗。
“哈哈，我也没见过尊者本人，只是道听途说，猜猜看啦。”许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尊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沈霖很早就好奇了，这位被月华宗上下狂热追随，写下“至纯至善”四个字的上一位成仙者。
“我也是课上听长老们讲的，他出身凡界，家境贫寒，因为战乱失去家园，一个人从尸体堆里爬出来，误打误撞摸索到修仙界，最让人记忆深刻的是他那双灵动的眼睛。”
“幸运的是，他潜力极佳，灵池浩瀚如海。拜入月华宗后，每天精力充沛，上到宗主长老，下到弟子杂役，没有一个人不认识他。”
“尊者信念强大，只要是被他认定的事情，他一定会一条路走到黑，硬是要看看黑暗的尽头是什么。他不在乎钱财，能吃饱穿暖就好。不在乎美人，他曾经说过，美人是用来装点世界的，像花草，像树木，像白云。他不理解权力，因为站得高了，会看不见低处的风景。”
“有人曾经问过他，到底在乎什么？他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父母生养我，人们帮助我，有世界才有我，故我是我。所以一切我都喜欢。'霖姐你明白了吗？尊者这种人，成仙是应该的，他的眼里是万物生灵。”
许芽眼神微微暗淡，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说道：“偏偏有很多人都不明白，毫无下限地争啊抢啊，到头来一定会一场空。”
“我其实从来不奢求自己能成仙，没那个志气，我只是想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人。现在好了，那消息一出，修仙界要乱起来了，不少人要跟着受苦，唉。”许芽闷闷不乐，平日里最爱吃的菜也味同嚼蜡。
“善良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这不是还有一百年嘛，说不定有什么转机呢？”沈霖就着碗的边缘喝汤，嘴角微微弯起了弧度，她可是留了一手的，也不知道啥时候找上门来。
“有道理，咱们就安心等着吧。”许芽有被安慰到，有了点胃口，“味道真不错。”
“对了，小芽儿，我有件事要跟你说，上头又给我安排了很多任务，今后我们可能只会在课堂上见面了。抱歉，以后得冷落你了。”沈霖双手合十，对着许芽表达歉意。
她打算逐渐解散自己的朋友圈，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到任务上，和这些弟子们交流再多也得不到什么新鲜的东西。
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成功，说不定半路就暴露了，有些关系到此为止最好，免得害人。
“啊，那好吧，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注意安全哦，我会默默给你加油的。”
许芽大概能猜出来沈霖要做什么，她努力至此都是想为亲人报仇，现在灵力即将消失，错过这个时间，就再也没有能力和机会了。
“嗯嗯，你也是，照顾好自己。”
两人吃完饭分开，沈霖回到自己的小破屋子，坐在桌子前写写画画，继续头脑风暴。
张宗主他们究竟想达成什么目的呢？
尊者笔迹是邪修伪造的，张宗主顺着邪修的计划走，难不成他们是一伙的？
该不会是想通过这场骚乱把其他势力一网打尽，他们一统江湖，啊不是，一统修仙界吧？
沈霖不断念叨着这些，整个人慢慢趴在桌面上，眼皮逐渐沉重，转笔的手停下，沉入梦乡。
第二天就被腰牌的嗡嗡声吓得一哆嗦，笔吧嗒一声掉地上，白胡子呼叫她赶快去一趟。
沈霖伸着懒腰，五官突然皱在一起，“哎呦呦，脖子疼，胳膊麻，腰也疼。”
【来了来了来了来了！】
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沈霖三步作两步跑上月膳堂二楼，临到门口朝着自己的脸蛋子轻拍一下，“真是睡蒙了，用腿跑，御个剑两秒的事儿。”
“白主厨我进来啦！”沈霖敲敲门进入室内，白胡子一个人对着墙站着。
沈霖走近一看，墙上挂着不少信件，都有密密麻麻折叠的痕迹。
“白主厨，这些是？”沈霖摸不着头脑，纸上应该是一些密语，鬼画符，她看不懂。
“我昨天想了一下午，觉得自己忽略了不少东西，连夜找线人调查邪修抵制疯病的法子。你知道邪修内部分为两派吗？一派是现在的城主，一派是城主的侄子，两边一直在斗法。五色币就是那位城主侄子想出来压制疯病的，他利用这个方法策反了不少他叔叔阵营的邪修。”
“具体的方法就是直接把五色币从眉心正中间插进灵池里，五色币是最接近本真力量的存在，灵池里杂乱的灵力在它的压制下，停止躁动扭曲，暂缓疯病的症状。虽然时间很短，但也很难得了。”
白胡子心中感慨万千，竟然也有不用害人的法子。他一晚上没睡，一直对着这面墙思考，为什么自己就没想出这个办法呢？唉，他还是输了。
“五色币那么难得的东西，就算能用它压制疯病，也是治标不治本。白主厨，还是你比较厉害，灵清药一出。斩草除根，永除后患呐。”嗅到白胡子语气中的一丝丝丧气，沈霖假惺惺安慰道。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挖苦我。”白胡子斜眼往旁边看了一眼，没错过沈霖脸上不屑的表情。
“你打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
“在山下偶然路过听到的，这不重要，我跟您说说我的想法。”
沈霖很神奇地掏出一根直溜溜的棍子，扯出一张大号白纸覆盖住白胡子的信，她在上面敲了敲。
“只要灵核不销毁，人就不会死。为保持灵核的稳定和活力，从脑袋里取出后，需要一直被五灵币滋养。再将五色币种在原本生出灵核的地方，在五色币的作用下，会逐渐生出新的灵核。待到新灵核基本成型，便可将旧灵核毁掉。至此，和旧灵核有关的契约都会失效，在外人眼里，此人已经死去。”
沈霖一边说，一边用棍子在白纸上画出实验步骤，备注上关键词。
“您觉得我这个想法有没有实现的可能？”
“搞些五色币回来试试吧。”白胡子盯着墙上的图画，琢磨着沈霖的报告，好像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嘿嘿，那您是不是该给我点好处了？”沈霖搓搓手凑到白胡子身边，态度非常谄媚，“小的给您一副画像，您帮小的把这个人抓来好不好？”
“这是灭你满门的邪修？”白胡子拿起沈霖递上来的画像，看了两眼，总觉得有些眼熟。
“没错，我被父母藏起来后，亲眼看见那个邪修摘下了面具。这张脸我从小记到大，每天都会在脑袋里回想千万遍，不会记错的。”沈霖在心里叉着腰大笑，那个伪造尊者笔迹的霍长老必须抓起来，不能再给邪修胡说八道的机会。
“你的第一个目的，我会帮你完成。你辅助我完成实验，等我成功脱离月华宗后，我会将这么多年经手过的东西都交给你。至于月华宗最后会不会被扳倒，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谢谢白主厨，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沈霖双拳交叠于胸前，举过头顶，又重重落下，弯腰低头，端端正正行礼道谢后，又添了一句，“白主厨，咱们之间的交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泄露给第三个人知道，就算是王管事也不能说。”
“没问题，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沈霖直起腰，两人的眼神碰撞在一起，四颗眼珠子里游动着对自由的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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