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夜桓接过江儒安递来的伞。这把伞颜色素净,伞面由羊皮制成,拿在手上有一种厚实感,沉甸甸的。
怪不得打在身上那么疼呢。
自称萧夜桓的少年一袭白衣,长发一丝不苟束起,发尾随风舞动。他拿着那把伞,对江儒安微微行礼,白皙的脸上挂着浅浅笑意。
“多谢。方才见这把伞飞过来打在你身上了,可有疼痛?”萧夜桓关切问道。
江儒安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就是轻轻磕碰了一下,不打紧。”
“是我方才没有拿稳,才致使他打落在你的身上。为表歉意,可否告知姓名及家住何处,我也好送上一些谢礼表示歉意。”
萧夜桓语气诚实,神态诚恳,唯有眼神冰寒,让人感到疏离。他的嘴角勾着笑意,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但江儒安总感觉,那眼神中的冰寒是在遮掩着什么。
总是是不是流露出一些炙热。
对于萧夜桓的一片好意,江儒安也不好推辞,道:“下官是新来的太傅,姓江,名为儒安。家住在京城江府。”
“刚好,我家也住在京城。有空找你玩。”萧夜桓眸色有了一丝暖意,就连嘴角的笑也加深了几分。
他把伞背至身后,长身玉立,白衣风中猎猎。虽是少年模样,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沧桑。
转身离去,离去之前,江儒安看见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留连一会儿,带着笑意,这样的笑却不像方才的不达眼底。
池乐游理了理红色朝服,看着萧夜桓远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长长的宫墙中,看了眼盯着由汉白玉铺成的地面发呆的江儒安,双手负在身后。
他还没问萧夜桓是谁,萧夜桓便走了,只余下淡雅的清香。
也许是某位小世子。
虽然在这之前他都没有见过……
池乐游阴笑着,一脚踹在江儒安身上。江儒安屁股突然遭受重击,捂着屁股趔趄了几步,头上的官帽就要掉了,腾出一只手护住官帽,却因为重心不稳,趔趄了又趔趄,最终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池!乐!游!”
江儒安咬牙切齿,目光恨恨地看着池乐游。池乐游则双手叉腰,东张西望,好似这件事就不是他做的。
“啧,哎呀,你看看地上,快看。”池乐游焦急催促。
玄隰国的皇宫叫长宁宫,由于萧瀛此人十分多疑……也不能怪萧瀛多疑,历朝历代因刺杀而死的帝王数不胜数,为了皇帝的人身安全,皇宫内常有巡逻兵四处巡逻。
萧夜桓离去之时,身上掉落下来了什么东西,让江儒安发呆的,不是他本身就很呆,而是地上掉了块圆圆的东西。
池乐游也看见了,于是踹了江儒安一脚,最好让他趴倒在地上,这样就能够看见那样物品的全貌了。
只不过池乐游用力过猛,让江儒安“啪”地一下摔在地上,小心保护的官帽也跟着滚出了好几步远。
江儒安龇牙咧嘴,手上却摸到了一坚硬之物。
拿将起来仔细端详,是一枚皇子令牌,上面刻有“桓”字。令牌由纯金打造而成,四周镶嵌着红色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
下面,挂着长长的流苏,流苏与令牌的衔接处还有两颗玛瑙作为点缀。
玄隰国每位皇子都有不下好几枚这样的精美令牌。黄金令牌品级最高。其次的是玉石令牌,这样的令牌一摔就碎,经不起磕磕碰碰的。金令牌的作用广泛,有尚方宝剑的作用,紧急情况下还可以免除死罪。而玉令牌通常是给下属用的,让他们做事方便一些。
金令牌也可以给下属用,只不过是最亲近的人才可以。
比如,夫人。
或者朋友。
但亲近的人一般用不上,所以很多都是给暧昧对象用的。
“原来是个皇子,”江儒安手上把玩着令牌,若有所思,“池乐游,你见过方才那位皇子没有?”
池乐游摇了摇头:“没见过。皇上生了十个,谁记得住。”
“也对。”
江儒安摩擦着令牌,虽然现在没有用处,但指不定将来有用。
池乐游发现江儒安的目光黏在令牌上,有些吃惊:“你……你想干嘛?你要用啊?”
“又不是不能。”
江儒安狡黠一笑,眼中闪着精光,看了眼周围,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之后便把令牌藏在了宽大的朝服袖子里。
“啊?!”
池乐游的下巴差点没掉在地上。
黄金令牌,虽然很有用,但是使用的身份……
“你你你你……”池乐游说不出话,“你不知道这个是啥吗?”
江儒安平静道:“知道啊。”
“你真的知道这个是选男宠用的?”
瞬间,江儒安的笑容凝固了。
“男……宠?”这两个字,在江儒安脑海中盘旋。
晴天霹雳!
江儒安,堂堂太傅,怎可做他人男宠?!
手里的令牌立刻有些烫手,江儒安直接塞给了池乐游扭头就走。池乐游迅速追赶上去,牵住江儒安的后衣领。江儒安被牵得喘不过气,却还时一个劲儿地往前走。池乐游也不停下,一只手拽着江儒安的衣领,另一只手把令牌放入了江儒安的衣服里。
令牌滑入江儒安的衣服,直到腰带束着的那一处,阻隔了令牌的掉落。
后颈一沉,一阵冰凉。
但是再凉,都没有江儒安的心凉。
本想迅速拿出朝服里的令牌,却来不及了。
远方,有两支军队,踏着整齐而向量的步伐,不紧不缓地走来。
是巡兵。
“池乐游,哈哈哈哈。”
江儒安皮笑肉不笑地狠狠在池乐游的肉上掐了一把,池乐游见有士兵走来,碍于面子也不便大叫出声。
脸,憋成了猪肝色。
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正一品高官,一个正五品高官,居然因为害怕在士兵面前丢了脸面,勾心斗角。
最主要的,是害怕他们发现了身上藏着的令牌。
“不对啊。”
眼见着巡逻的士兵逐渐靠近,池乐游发出了疑问:“我们只是小的时候很害怕这些士兵,现在我们可是当官的,怕啥啊。”
“也对。”江儒安赞同。
可是,有一位身披铠甲军官模样的人走上前来。
面色凝重。
江儒安以为官兵发现了什么,一脸尴尬地对军官笑,脸都快笑烂了笑僵了。
正以为官兵会找自己麻烦……
“江太傅。”官兵躬身,向江儒安行了一礼。
江儒安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新官上任,很多事情不知道。原来当官之后会和之前的爹爹一样,万人敬仰。
“哈哈,没事没事,平身。”江儒安摆摆手笑道。
等等……
平身这个词是这样用的吗?
用错了岂不是贻笑大方……
江儒安心下一横,管他的,错就错吧。
内心世界精彩,而现实世界无事发生。
军官行了礼之后就带着一众军队走了。
“话说。”
池乐游拉回了原地怔愣的江儒安。
“那把伞打是真的疼啊。”
“哈哈哈哈……”
二人有说有笑,一路回到了府邸。
江儒安与池乐游自小一块长大。
江儒安的父亲江观远与池乐游的父亲池宴初一向交好。
池宴初为人刚硬,牙尖嘴利,每次上朝都在舌战群雄,所以在朝堂上并不讨人喜欢。
总是被弹劾,总是被贬。
在有一次,大家都以为很平常的被贬途中,全家除了池乐游都遇害。
原因?
不知道。死了就是死了,也没谁问原因。
昏迷的池乐游被紧急送往江家。
醒来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江儒安,彼时江儒安正在偷吃大人们给池乐游的点心。
年岁相近,于是乎二人成为了好朋友。
回到江家之后,江儒安换下朝服,朝服里的令牌“叮叮当当”落在了地面上。
蹲下身捡起,随手放在桌上。
饿了一天,江儒安都有了想呕吐的感觉,此时厨房飘来阵阵饭菜的香气,江儒安的脑子里装的是炸得金黄的大鸡腿,焦香酥脆的虎皮花生,还有滑嫩麻辣的水煮肉片……
双腿控制不住,来到了厨房门前。
至于令牌,江儒安早已抛之脑后。
从厨房外探出一个头,厨娘们满头大汗地准备着各式各样的菜品。菜刀切菜时与菜板碰撞出的“叩叩”声,锅盖受水汽蒸腾影响发出的清脆金属声还有沸腾的汤“咕噜咕噜”的声音传入耳中。
食物的香味盈满江儒安的鼻腔。
有的菜品已经备好,色泽鲜艳靓丽,烤鸡散发着油亮的光泽,红烧肉的红与黄豆的黄相映成趣。
他很少去厨房,除非是饿极了……比如现在。
“哟,少爷,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突然想着来厨房看一眼?”一位眼尖的小厮发现了在门外偷窥的江儒安。
“今天……怎么吃的这么好?”
“哎哟,您可就不知道了,今儿来了贵客,大家伙儿的都得好生招待。”
“啊?”
江儒安脸上浮现出茫然的神色:“贵客?怎么之前不告诉我?”
“菜快好了,少爷您看这红烧肉怎么样?我做的。厨房有些脏乱,您金贵,待会儿把菜叶子什么的弄您身上可就不好了。”
“怎么可能呢……”
话还没完,空中横飞来一片翠绿菜叶,江儒安额头有些凉,随后闻到独属于白菜叶子的清香,这篇菜叶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江儒安的头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