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门口香樟树的树叶被打湿,低低地压了下来。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凉,苏羽逍来之前没想到山里降温那么迅速,行李里一件厚外套也没带。
在别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时候,他连着三天穿了单薄的短袖,走在路上被冷风一吹,快冻成一座雕塑了。
这远乡僻壤的没有网购一说,为了买几件衣服专门去一趟镇上也挺麻烦。况且他审美还挑得很,对衣服的布料也有着极高的要求,宁死也不愿意穿桥头地摊儿上那些印着奇怪字母的山寨大牌。
他可是个明星,穿仿货的消息要是传出去,以后还想不想要时尚资源了。
如此挑剔的后果就是,他成功感冒了。
昨天打了五个喷嚏后,宋知阖给他量了体温,还好,只是低烧。
不过运气很差,感冒的各种症状都有,整个人看着也病怏怏的,没什么精神。
晚上睡觉的时候,宋知阖不由分说地给他加了两床被子。
那是两条充满乡土气息的大红碎花被,特别重,苏羽逍感觉自己好像是一只被压在山下的猴子。
睡熟后他迷迷糊糊地想喘口气,便把被子踹到地上。但是下一秒那花被又会神奇地回到他身上,继续严严实实地压着,热得他出了一身汗。
抹着汗津津的额角,盖着怎么也踢不下去的被子,苏羽逍在半梦半醒间懵懂地产生了一个略带点奇幻色彩的怀疑——
被子活了,还很黏人,追着人跑。
却没有看见第二天早上,宋知阖眼下淡淡的黑眼圈。
……
被子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宋知阖给苏羽逍盖了一晚上被子,早上起来又从衣柜里拿出几件外套,把它们仔细叠好放在一边,让苏羽逍选一件他喜欢的穿上。
宋知阖的衣服都是黑白灰的纯色,风格统一而简单。虽然不是什么名牌,但因为款式基础,倒也看不出廉价感。
每一件都洗得很干净,带着一股淡淡的青草洗衣粉味。苏羽逍先前经常在宋知阖身上闻到这股味道,像是刚下完雨的草坪,清新、舒适、纯天然。
晨间的风透过窗户缝隙吹入房间,苏羽逍确实有点冷了,他挑挑拣拣选了一件白色的运动服穿上。
这件衣服宋知阖之前很少穿,不过放在衣柜和其他常穿的衣服叠在一起,也染上了相似的气味。
苏羽逍稍一低头,便被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气味包裹。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就好像宋知阖即使没有真的出现在他的身边,他也能隐约感受到他那种安静的、令人安心的存在。
他一时间都有些理解为什么有些离家的小孩要把妈妈的衣服带在身边,晚上抱着睡觉了。气味这东西的确能传达很多情感。
宋知阖的外套穿在苏羽逍身上显得有些大,两边衣袖宽松得像瘪了气的灯笼,松松垮垮的。
又有点长了,棉质衣摆都快到大腿根,显得他上半身特别长,两条小细腿只有一点点,往日那优越的身材比例全然没了踪影。
苏羽逍这才意识到宋知阖比他高这么多,心情怅然,感觉他从小那么多牛奶都白喝了。
-
为了不把感冒传染给班里的孩子,苏羽逍只能请假待在家里。
最近天气不好,每天都阴雨连绵,弄得他心情也不怎么样。
打游戏连输后,他无语地把手机扔到一边,低头摆弄起放在一边的吉他。
在乡下待了这么些日子,很多事都是他从来没干过的。
对于原创歌手来说,不同的体验与经历往往最容易催生灵感。
他把那些都零零碎碎的小想法都记录下来,打算整理一下收录到下一张新专辑里。?
苏羽逍小时候最先学的乐器是钢琴,吉他是十岁后才开始慢慢接触。
不过有了多年钢琴的基础,再学其他乐器就比较轻松,十四岁的时候便拿了知名赛事少年组的冠军。
这把吉他也是当年比赛的时候,一个在音乐界很有名的前辈送给他的,上面还有他的亲笔签名。
他练了没多久琴,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抬头一看,宋知阖进入房间,手里拿着一个玻璃杯,里面是冲好的感冒药。
透明的玻璃杯,里面的药棕糊糊的,隔着老远就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苏羽逍下意识抵触地皱眉。
宋知阖把药放在苏羽逍的手边,虽然没有催他快喝,但是人也没有走开,兀自在一边拿了本书看,安静地坐了下来。
苏羽逍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暗暗在心里叫苦。
他这时真希望宋知阖能因为一件什么事赶紧走掉,这样他就可以悄悄把药倒在旁边的花盆里,然后乖巧地拿着空杯子给宋知阖检查,顺便表示药好苦,还好他意念强大,勇气可嘉。
但是他知道宋知阖一般不看书,一看书就会看上至少半小时,特别认真。
苏羽逍偷偷瞥了宋知阖,那人低着头,目光静静落在纸张上,神色看起来很专注,达到了一种心无旁骛的境界。
他应该没有在看我。
他肯定没有在看我!
我要作妖了!!!
苏羽逍飞快地在心里做出了决定,迅速拿起手边的玻璃杯,站起来若无其事地朝着门边走去。
没成想他刚走了两步路,就被宋知阖叫住了。
?“你去哪儿?”
宋知阖看了看他手里的杯子,笑容依然简单温柔,有几分难以忽视的帅气。然而被抓包的苏羽逍此时没有一点欣赏的心思。
苏羽逍僵硬地转过身:“去、去厕所……”
宋知阖笑了笑,轻声劝道:“先把药喝了,这药在放凉后会影响疗效,现在喝比较有效。”
“哥,其实我已经好了咳咳……”
还没说完,就又猛地咳嗽起来,直接打了自己的脸。
苏羽逍吸了吸鼻子,有点尴尬地干笑两声,脚步一转,默默地挪了回来。
宋知阖像是猜中了他的小心思,看着他道:“不苦,苹果味的。”
苏羽逍才不信。
这玩意味道那么难闻,跟有人在里面下毒了似的,怎么可能还跟饮料一样是水果味。
他纠结半晌,忽然视线瞥见了摆在床边的那把吉他。
灵机一动,便道:“哥,我把药喝了,你待会儿就试试这个?”
宋知阖愣了愣,指尖在书本上轻轻摩挲,神色间闪过一丝犹豫。
“没事儿,很简单的,我教你。”苏羽逍看出他的迟疑,马上拍拍胸脯保证道。
接着,他闭上眼,屏住呼吸,做了长达五分钟的心理建设后,咬着牙一口气把那杯难闻的药全喝了下去。
结果药的味道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嗯……?
真是苹果味?
苏羽逍不确定地舔了舔唇角。
回味起来还真有点甜。
现在的感冒药都进化得这么人性化吗。
宋知阖拿来纸巾给苏羽逍擦嘴,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好乖。”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呆住了。
以前宋家兴生病吃药的时候,宋知阖会顺口夸他几句,不知不觉就养成了习惯。
只是那些专门哄小孩的话,此时对一个二十来岁的成年人用,语气就显得格外亲昵缱绻。
宋知阖垂下眼,耳根通红,脸上的神情难得有些慌乱。
“不是,我……”
多年来救死扶伤无数,也算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宋医生此时很不淡定,说话都卡了壳。
苏羽逍愣了几秒,旋即心头莫名的荡起一点儿兴奋。
……
他夸我乖诶——
我真棒(^ ^)
-?
苏羽逍乖乖喝了药,宋知阖就答应和他学吉他。
两人这几天一吃完饭就钻进屋子里研究吉他。
宋知阖果然是学霸,学什么都很快,没几个小时就能流畅地独自弹一首简单的曲子。
苏羽逍于是就提高难度,试着教他一点儿更复杂的歌。
“这首歌很好听的,我很喜欢。”
他先自己抱着吉他慢悠悠弹唱了一遍。宋知阖听完,用一种求知的眼神抬头看他:“这是什么歌?”
苏羽逍不假思索地说:“情歌啊。”
他眼见着宋知阖的耳根悄无声息地渐渐红了起来,推了推眼镜继续问道:“哪首情歌?”
苏羽逍顿了顿,挠了挠头:“就叫情歌,梁静茹的。”
他看向宋知阖,有点紧张地问道:“怎么了,你不喜欢这首歌吗?”
宋知阖抿唇摇摇头:“没有,只是觉得有点难。”
“哎呀,不难的。这首歌适合新手,你肯定学会。”
苏羽逍说完就把手里的吉他让给宋知阖,自己则绕到后面半环住他。
接着,他低下眼,轻轻握住宋知阖放在琴弦边那修长匀净的手。
指尖触碰一瞬间,一种难以形容的悸动在心头掠过。
如一闪而过的流星划破寂静的黑夜。苏羽逍身体微微一僵,整个人也不知道怎么了,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他学琴那么多年,却是第一次觉得教吉他的姿势原来是这样暧昧。
房间的空气无端变得燥热,四周安静非常,似乎只能听见两人轻浅的呼吸声,与彼此逐渐加快的心跳。
像苏羽逍这种在过山车上都能轻松吹口琴的音乐天才,在那热度交缠的一瞬间,却是忘记了所有曾经牢记在心的乐谱。
此时别说《情歌》了,弹首最简单入门的《小星星》都够呛。
苏羽逍紧张地眨眨眼,低头掩饰性咳嗽一声。
下一秒,却被宋知阖突然紧紧抓住手腕,两人之间的距离猛然凑近。
苏羽逍惊慌失措,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完全措手不及。
他屏住呼吸,下意识转过头去,对上了宋知阖温柔而坚定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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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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