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羽逍愣神片刻,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若无其事地把视线别开了。
午后浅亮的阳光洒在二人身上,周围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唯有心跳犹如擂鼓。
苏羽逍耳根红热,全身的体温似乎无形间升高了一两度,回到了前几天还在发烧的时候。头脑有些发懵,本能地往后退了一点。
然而因为刚才靠得太近,就在他局促地打算逃开的那一秒,嘴唇在不经意间轻轻擦过了宋知阖的脸颊。
很轻,很快。
唇际传来的柔软触感似有若无,像一场不太清楚的幻梦,让人不确定它刚才是否真的发生,并不自觉地想往更深处探寻。
恍惚之间,他感到宋知阖握着他手腕的手轻轻松开。
苏羽逍体温天生比较低,此时冰凉纤细的手腕上依然留存着男人掌心炙热的温度,带着种依依不舍的意味。
紧接着,两人几乎是在同时说道:“……对不起。”
明明什么事也没发生,也并没有人做错什么,但之后都莫名地不敢再看对方。
错乱的心跳就像琴谱上被打乱的节拍,明明混乱而不着调,却弹奏出了一首意外好听的乐曲,让人深深沉沦。
空气陷入静默,直到几分钟后,门边蓦然响起一道稚嫩的声音。
宋家兴嘴里叼着一支铅笔,手里拿着一本蓝皮作业簿,吊儿郎当地晃了进来。
忽视房间里微妙的气氛,他大咧咧径直接挤进了两人中间,扭头问宋知阖道:“哥,这道题到底怎么做啊?我都算了半天了,还是没算出来,真难。”
这要是放在以前,苏羽逍肯定得嘲笑他几句,然后抢在宋知阖的前头笑嘻嘻地教他解法。但是眼下苏羽逍却没说话,只是默默地退到一边,在房间的角落坐下,给他们让了位置。
宋知阖看了在墙角装蘑菇的苏羽逍一眼,眼睫微垂,默不作声地把吉他放在一边,接过宋家兴递来的作业本,耐心地给他讲题。
宋家兴盘着腿坐在床上。
他玩心重,平时对于作业总是糊弄敷衍,今天难得听得很认真。可是他哥宋知阖却不知道在想什么,语句间有着轻微的停顿,注意力显然不在手中的本子上。
宋家兴顺着他哥的目光看去,一眼便看到了缩在角落闷头玩手机的苏羽逍,纳闷地问道:“你老看他干嘛?他脸上有答案?”
“……”宋知阖的指尖在暗处把作业本的一角卷得发皱,抬眼对宋家兴道,“别开小差,认真听。”
“……哦。”宋家兴悻悻看了他哥一眼,心想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刚才在开小差。
苏羽逍拿着手里的手机,假装很忙地回微信,把一些平时都囤着懒得回的工作消息都回复完后,就开始骚扰他亲姐。
【今天的天真蓝啊。】
【地上的草真绿啊。】
【姐,你长得真美,难怪从小大家都说咱俩长得像。】
【(各种奇怪的表情包)*99】
他姐姐苏羽西在家中集团工作,从基层一路干到管理层,实打实是个女强人。
苏羽逍从小喜欢艺术,对开公司没兴趣,所以家里那些公司企业以后大概率都是归他姐管。不过他每年都能无痛拿到一笔巨大的分红,就算以后每天环游世界也不缺钱。
苏羽逍和他姐关系很好,小时候他姐总拉他玩过家家,她扮仗义勇猛劫富济贫的女侠,让才五六岁的苏羽逍则穿上裙子扮演柔弱无力被山贼绑架等待拯救的公主。
不过自从上小学后,苏羽逍就有性别意识了,不愿意再穿裙子了,并且对自己废物美人的人设有了极大的意见。
八岁的苏羽逍(气鼓鼓):“姐,我是男的,你不能让我当公主!”
苏羽西(有理有据):“公主当然是公的了,不然怎么叫公主?”
苏羽逍:“……”
好、好像也对?
苏羽西对自家弟弟长大后的不配合表示很遗憾。不过还好,他们的妈妈在苏羽逍还没开窍之前给他拍了不少照片,专门叫人放大了好几倍,装裱起来挂在家里的墙上,紧挨着他们家的全家福。
苏女侠在百忙之中给他回了个问号,然后给他转了一笔小小的巨款。
【(转账)500000请查收~】
苏羽逍全家都是一心搞钱的事业批,只有苏羽逍一个喜欢思考宇宙意义的艺术生。
在他们眼里,苏羽逍就像一只在鸟窝里嗷嗷待哺的小鸟:
叽里咕噜说什么看不懂,不过想买什么就去买吧。
过了一会儿,或许是看苏羽逍还没收钱,他姐又发了几条消息,问他节目是不是快录完了,月底能不能回家,家人都特别想他。
苏羽逍想了想,他好像确实已经在乡下待了有段时间了。
大概等到学校组织的答谢晚会结束后,节目的录制就正式进入了尾声。
而他也即将要离开这里,离开学校,离开宋家,离开宋知阖。
之前发生的一切就如昙花一梦,刚开始可能还能凭被记录下来的影像努力记住,但随着时间慢慢流逝,没有什么人或事是永远忘不了的。
日记本会斑驳泛黄,存下的视频照片也会越来越模糊。到后来,也许都会开始他的人生中是不是真的曾有那么一段记忆。
苏羽逍的心情顿时变得有点儿复杂。
他一想到或许他这辈子以后再也不能和宋知阖他们见面了,心脏就像被一块石头捆住,然后被人无情地扔进了海里。
-
离晚会的时间越来越近,苏羽逍也忙了起来。
虽然他们班准备的合唱节目并不难,但是想要在短时间内分声部并排练整齐还是得花一些工夫,毕竟小孩们都是刚接触音乐不久,就算再有天赋,也需要时间慢慢熟悉配合。
这次的晚会非常重要,到时将会在网上全程直播,并发起公开的观众投票。
哪个节目得票最高,其指导老师就会成为本季综艺的教学之星,不仅节目组会以该老师的名义建一座新的希望小学,还会无条件满足获奖老师的一个心愿。
苏羽逍没什么心愿是必须得靠节目组才能帮他完成的,他之所以努力排练,只是想让班里的学生有一次能被看见的机会。
这次的直播对参与的明星嘉宾来说稀疏平常,但对信息不通的山村小孩来说弥足珍贵,如果表现得好,甚至有可能直接走出大山。
然而就在举办晚会的前一天傍晚,苏羽逍刚打算下班回家,突然被一个人从背后猛然推了一把,左侧膝盖直接撞到了旁边花坛尖锐的转角,一时间血流不止,稍微一动就是钻心的疼痛。
那个推他的人并不是轻轻一推,不仅用力而且精准,简直像是故意的。
力度之大,显然不是孩子能有的力气。
苏羽逍下意识转过头朝身后看,却只能看见一个男人迅速跑走的背影。
那个男的比他高一点儿,一身自以为潮流的暴发户穿搭,最重要的是戴了顶湖水绿色的棒球帽。
那个帽子的颜色非常独特,是一个小众潮牌的代表色。
那个潮牌苏羽逍也眼熟,他以前也穿过几次,直到前几天,它官宣了一个新的代言人——
池风。
学校放学后的时间并不一定有摄像师跟拍,而苏羽逍常走的那条小道也是他自己无意中发现的捷径,沿路都没有节目组设置的摄像头。
但他几乎可以确定推他的人就是池风。
毕竟除了他,这里还有谁会戴这么丑的帽子。只有他喜欢搞个性,显得自己与众不同。
听说池风排练的舞蹈节目进展得很不顺利。
他在娱乐圈是出了名的脾气差没耐心,即使在这也没有丝毫收敛,对学生依然很凶,时不时翻白眼。
有几个小孩记不住舞蹈动作,他立刻就黑了脸,甚至脱口而出直接骂一个经常出错的小男孩太蠢,把人家骂哭后拒不道歉,指着镜头威胁节目组把刚才录下的片段删掉。
池风一开始录这个节目只是想来露几个面洗白的,下乡支教乡村儿童,显得他多有爱心啊,以后出去泡妞都有牛可以吹。
因此他从第一天来到学校就开始摆烂,从来没好好教过一堂课,而马上到来的直播晚会显然就是他平时划水摸鱼的暴露时刻。
有一天他路过隔壁合唱班,看到苏羽逍带着那群小孩玩玩笑笑,排练进展得非常顺利,悦耳的音乐声简直刺痛了他脆弱的耳膜。
池风本来就看不惯苏羽逍,他们年龄相仿,他就是看不惯苏羽逍能干得比他好。就算他拿不了节目的第一名,他也不想让苏羽逍拿。
到时那些无聊的网友在网上用苏羽逍拉踩他,他可不想那么丢人。
-
苏羽逍这次伤得很严重,别说走路了,连站起来都是个问题。
宋知阖帮他做了特别仔细而完整的检查,检查完之后,脸上露出的那种严肃而气痛的表情让苏羽逍怀疑自己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
好在他很快就知道自己没有生命威胁,只是得在床上躺几个星期。医学界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伤筋动骨一百天。
但是他一天都躺不了,他必须得去明天的晚会。
晚会那天除了学校的人,还会来很多村里的观众,以及许多专业摄影师。
如果他不在,班里的小孩又都是第一次上台,看到这么多人,很容易怯场紧张,没办法正常发挥。
他一个人被网友嘲笑也就算了,但他的学生不能受到一点伤害。
第二天苏羽逍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他动不了腿,只能像条刚学会直立还不能行走的美人鱼一样用手扶着墙根慢慢地挪,挪了没几步就感觉自己被一个强壮的男人不由分说地扛起来,重新稳妥地带回了床上,严谨地调整好身后的枕头。
苏羽逍贼心不死地试探着起身,下一秒他的双手就被人紧紧按住,宋知阖一字一顿,平静却莫名充满压迫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许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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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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