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梵说的果然没错，就算是把我打晕了我也仍旧会疼的醒过来。
瀑下海到的时候黑噬渊早已不见踪迹，他也不知道两人怎么会伤成这样，又不能找人帮忙，只得自己死命扛了回去。
一个只剩一口气，一个昏迷不醒，他可以不管邱迟，可对花梵这一身的伤也无从下手，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央求店小二卖给他一些名贵药材熬成汤药吊着，其他的，只能等天亮了再想办法。
邱迟被放在床上之后没两个时辰就被硬生生疼醒了，只觉摘胆剜心的感受比上次更为强烈，他恨不能将自己的双手给剁了，然后再用一个麻绳五花大绑自己再吊起来，这样他什么也做不了了，疼一疼就过去了。
可是他不能，他也不想。他从床上跌坐在地上，汗湿了满头，可还是强硬要求瀑下海将刚熬好的汤药递给他。
瀑下海拗不过他，无奈，只能顺了他的意。
可邱迟拿到手上却不愿意了，又递了回去，他说他手抖成这样，还是看着师父喂比较好，不然花梵少喝了一点好不起来怎么办。
瀑下海叹了口气，把花梵翻过来，一点一点地喂到他嘴里。可花梵现在昏迷着，根本喝不进去多少，一勺至少能溢出来半勺。
邱迟撑着床边爬起来，佝偻着身体，和瀑下海换了个位置，让他把碗放在一边，勺子换成筷子，忍着撕心裂骨的疼痛，尽力压制自己颤抖的手，不厌其烦地喂完了一碗药。
药喝了下去，天也渐渐亮堂，热烈的阳光从窗棂照射进来，邱迟也没那么痛了，至少手和脚不抖了。
他轻柔地将花梵翻过去，看着他腰上浸满血的窟窿，手不自觉去触碰，将将碰到衣裳却又快速缩了回来。瀑下海去找大夫了，等大夫来了就可以上药包扎，上过药之后就会好了……
邱迟舒了口气，坐在地上，脸趴在床边，牵着花梵软若无骨冰凉苍白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一滴滴泪珠打湿他本就斑驳凌乱的手，伴随着一声声呜咽与啜泣。
瀑下海领着大夫进来的时候邱迟仍旧醒着，刚刚哭过的双眼红肿，两人都站在床边了才反应过来大夫来了要给他腾位置。
邱迟吸了吸鼻子，胡乱擦了擦已经干涸的泪痕，一开口就满是疲惫与沧桑：“大夫，你好好看看，需要什么，我去准备。”
在到达客栈之前，瀑下海就已经和他说了个大概，但看他一脸惊讶与茫然就知道还是他想的过于轻松了。
从进门看到邱迟开始，大夫就满脸愁容，耷拉着眉，要多难办有多难办，特别是看到花梵糊了满背血的伤口，更是有了背医德半路逃跑的心思。
“怎么伤成这个样子……”大夫喃喃自语，可邱迟还是听到了，凑上前去积极回答：“是被利器所捅，大夫你先给他包扎，不要化脓了。”
那大夫转过头来打量了他一眼，拿起剪刀剪掉受伤的那块衣裳，拿起来的时候还粘着新鲜的血块，痛感不亚于活剥人皮。
“给我烧盆炭。”
“热水。”
“帮我拿着一下剪刀，不可放下去。”
……
大夫说什么，邱迟就照做，站在对面的瀑下海想帮忙还插不上手。
将近哺时，花梵那个地方缝了线，撒了药，也已经包扎好，还对花梵身上的其他伤口做了处理。简而言之，忙活了几个时辰，房里的每个人没有一个不是精疲力竭的。
大夫在盆里洗了手，转身看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邱迟，问道：“你，需不需要处理一下？”
邱迟顿了一会，摇了摇头，抿了抿一天一夜未进水的嘴唇，道：“我没事，我就是想问一下他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大夫瞥了一眼趴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花梵，毫不留情：“醒？不知道。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上天眷顾了，其他的再说吧。”
邱迟上前一步，欲言又止，可他也清楚花梵伤的不轻，且他本就不是凡人，这大夫拿不准也在常理之中。在大夫临走之前，问了几味合他的药，瀑下海拿着和花梵的方子一起去药店抓了。
邱迟走到旁处喝了口水，摸了摸脖子，紫黑的掐痕自然还未消，现在停下来了，才感觉到火辣辣的疼。
他坐在床边，摸着花梵的手，现下才回想昨晚上发生的事。
花梵昨晚见的是什么人？为何独留他一个被伤成这样。
那两个又是什么人，和花梵有什么仇怨，毫不手软地对待他。
以及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对他们无用？难不成花梵就有用了？既是这样为何还要出手伤他。
最关键的，他们与京城发生的事有没有关系。
……
邱迟揉了揉太阳穴，一天一夜没有休息，眼下早已青黑一片，刚刚又想了这么多事情，脑子胀得慌，一松懈，就睡了过去。
等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午夜。
邱迟出了一身冷汗，总感觉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有黑压压的一片萦绕在脑海，怎么都散不去。
邱迟吞了吞口水，这才发觉喉咙像被火烧一样，卡在中间上不去下不来。
他摸了摸花梵的额头，确认没有起热才下床去喝水，远远便看到上面摆着几个盒子，应是瀑下海送过来的饭菜和药。
邱迟打开其中一个，端出去，给了小二一些铜钱让他帮忙热一下。
睡了这么久，早过了饿的劲头，没吃多少东西恰好药送来了他便喝了自己那份。
他把花梵的药放在床头的椅子上，自己跨上了床，轻手轻脚的坐在床头上，然后把花梵扶起来侧着靠在自己的肩上，这样既不会碰到伤口喝药也不会呛到。
喂好了药，邱迟将花梵放下，自己躺在一侧，眼神如水般看着花梵，轻柔地摩挲着他的脸，又摸到嘴唇上去。
邱迟吞了吞口水，一点一点向他靠近，终是耐不住心思，在花梵的唇上碰了碰，一触既走，好似羽毛扫过。
他扬起嘴角，平躺在床上，不知是过于兴奋还是被痛醒的感觉太过于深刻以致于他现在有些心悸，久久不能入睡。
天快亮了他才有了睡意，可冷不丁被敲门声打断。他还未下去瀑下海便已经推门进来了。
“我看你房间的灯亮着就猜到你没睡。”
邱迟坐起来：“师父，你找我什么事？”
“昨日将军府发布告示，要求登记在册的妖鬼师今日要去府上汇报情况。他奶奶的，官还没当上，倒上起朝来了。”
邱迟站起来，去到一旁穿上外衣：“兴许是想着大家的信息汇集到一起，可以有新的发现呢。”
瀑下海耷拉这脸，很不情愿，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你不是还要再痛一次？能行吗。”
邱迟故作无所谓地嗨了一声：“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来，早点去早点回，花梵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
瀑下海迟疑了一会：“要不我一个人去算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再告诉你。”
邱迟盯着床上的花梵看，犹豫了一会，道：“算了，那天的事老是让我心神不宁的，早点查清早点安心，况且花梵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我一会下去让店小二多多留意。”
瀑下海本也就是来问问他，他去与不去都成。
邱迟给小二一些钱，让他每半个时辰就上二楼东边那处的房间看看，有什么不对劲的立马派人到将军府找他，这才宽心出门。
时辰还早，因此还没什么妖鬼师上门，邱迟他们等了一会便被领了进去登记信息了。结束之后，他看后面的人一个个闲庭信步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便问道：“这位老爷，所有妖鬼师发现的情况会公布出来给大家知道吗？”
那负责登记的小吏抬眸看他一眼，答道：“那是自然，等所有的都登记结束之后会誊抄成册，给每位妖鬼师一份，加快进程，不然城中人心惶惶，陛下也寝食难安呐。”
邱迟点了点头，道谢之后和瀑下海出府去了。
在回客栈的街上，邱迟突然想起来瀑下海在他出事那天说的话：“师父，你不是说陛下给了十天的期限吗？眼下都已经过了一半了，等册子发到每个妖鬼师手里最快也要明天早上了，再去查，来得及吗？陛下总不能将所有妖鬼师都给杖责了，这样一来，更没人愿意来京城了。”
瀑下海欲说还休，贼眉鼠眼地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们，才附耳在邱迟耳边说了什么。
邱迟眼睛微眯了眯，泰然自若地往前走。
从将军府出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两条街，再绕一条就能到客栈。
刚转弯，就被一名瘦高的男子装个满怀，邱迟认出他是那家客栈的人，急忙跑上去攥住他的手臂，神色着急地问道：“可是房间里的人出什么事了！”
那行色匆匆的小二抬头一看，就是他要找的客人，欲哭无泪，声音颤抖：“公子，我刚刚正准备上楼去查看的时候碰见个人影走了进去，关键是那人连门都没开直接穿过去的。我担心是什么妖怪之类的，也不敢打草惊蛇，只敢来喊你。”
邱迟一听，给瀑下海丢下一句我先走了就奋力飞奔，到了客栈，直奔二楼，门刚刚打开，就看见一个黑影从窗外跳出。
邱迟追上前去查看，低头往下看，街上行人往来匆匆，都是鲜艳的麻布衣，并未见什么穿着暗色衣裳的可疑人物，本想跟着下去探查，又怕他对花梵做了什么，只能先行查看花梵的情况。
邱迟将盖到一半的被褥掀开，将花梵上上下下检查了一边，没受什么伤，且花梵的姿势和他离去之前一模一样，猜想是那人还没来得及动手。比较奇怪的一点就是花梵的眉心处有一点未干涸的水渍。
邱迟沾到鼻间闻了闻，没什么味道，又用一根筷子将剩余的水渍保存好，又再次检查了一遍才安下心来。
这心一但放下来，就会注意到其他东西。邱迟将放在桌上的蓝白相间釉瓷瓶拿起来掂量，他很确信离开的时候桌上是没有东西，这个瓶子只能是那个人留下来的。
啵的一声，他拔开瓶盖，眼睛往拇指宽的瓶口里面瞧，一些浅黄色的粉末，邱迟又凑在鼻间轻嗅，有股很浓重的草药味。
药？
还是毒？
邱迟不知道那人什么身份，与花梵关系如何，打的什么算盘，自然是不会将这瓶东西用在花梵身上，合上盖子，放回了原处。
恰好这时瀑下海也回来了，气喘吁吁的，应是走的也急。
“他怎么样了？”
邱迟摇了摇头：“花梵没事。我赶到的时候那人已经跑了，只留下这个东西。”邱迟指了指桌上那瓶东西。
瀑下海顺着他的手指视线下移，走过去，拿了起来，和邱迟刚刚的动作，同样也不知道这瓶是什么东西。
“需不需要我去医馆问问大夫？”
邱迟松开横在胸口的双手，走到床边的柜子，拿起那根竖着倒置的筷子，伸到瀑下海眼前：“你先闻闻这个？”
瀑下海一脸懵然地照做，又试探性地上手摸摸，完了道：“你玩你师父呢？”
邱迟将那筷子如珍宝般收回去放好：“不是，这个筷子上沾有花梵额头上的水，不是我做的。”
瀑下海用很怪异地神情看着他：“你是不是过于草木皆兵了？再这样下去哪天都能怀疑到你师父头上。”
背对着的邱迟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迟钝地回过头来，直愣愣地盯着瀑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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