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公寓顶层，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换气时那点微不足道的嘶嘶声。
时间像是被冻住了，黏稠又沉重，压得人胸口发闷。
等待的每一秒都那么难熬。
陆知晚在药物作用下昏睡着，睫毛却不时惊颤，眉头仿佛仍在梦魇中挣扎。
几声模糊的呓语从她苍白的唇间逸出，破碎不堪。
江燃深陷在床边的单人沙发里，背脊挺得像一杆枪，眼神死死黏在陆知晚身上，沉得像是结了冰的深潭，好像眨一下眼，床上的人就会像月光下的肥皂泡一样碎掉。
秦凯昊则像个困在笼子里的豹子，在那块光溜的地板上来回蹭。
他那双死贵的软红底鞋愣是没一点声儿，可那股子焦躁劲儿，都快把空气点着了。
每蹭到门口，他脖子就得抻长一寸往里瞄，眉间的沟壑越来越深。
茶几上的内部通讯器骤然发出一声极轻微的震动，像一颗石子投入死寂的潭水。
江燃眉峰一蹙，迅速拿起走到客厅接通，没有说话。
听筒里传来安保负责人压得极低、绷得像根弦的嗓音：“江先生，打扰。楼下有情况。两个自称‘接到报修电话’来检修楼体电路的，但报修记录对不上，身份卡也是伪造的，盘问时漏洞百出...现在已经露了怯。人扣下了，从身上搜出专业偷拍和窃听装备。初步审问，咬死是媒体记者，想挖点豪门边角料……但我们怀疑，他们提到过'陆氏'。”
江燃的下颌线瞬间绷紧，按着通讯器的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清场。问出幕后主使。”
他的声音低沉，淬着冰冷的杀意，“所有出入口，人手加倍。警戒提到最高。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任何东西，都不准靠近这层楼。”
“明白！”那头立刻回应，通讯切断。
通讯切断的忙音响起。
“操！”秦凯昊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猛地拧身，一脚虚踹向旁边的沙发椅，动作在碰到昂贵皮料前生生刹住...声音也变了调，“是不是陆呈叙手底下那帮杂碎，鼻子比他妈狗还灵！这种阴沟里的招数也使得出来？他还要不要脸了？！”
“未必是他亲自下的令。”江燃的声线依旧稳，眸色却沉得骇人，“也可能是他边上的人，自作聪明，或者......另有所图。”他想到那张柔弱无辜的脸。
就在这时，门铃被克制地按响了三声，打破了室内一触即发的紧张。
秦凯昊压下火气，看了一眼猫眼后打开门。
门外是去而复返的秦家家庭医生，脸上带着疲惫与歉意。
医生语速很快，亮出手机记录：“江少，秦少，刚和陈静医生通过话。她那边被临时会议拖住了，但给了明确指令：小姑娘现在最要紧的是绝对静养，不能挪动环境受刺激。她保证明早十点前一定赶到！”
他递上一个密封药袋和一张纸条：“这是她根据状况远程开的方子，最温和的镇静药，万一醒了情绪不稳应急用。用法用量务必严格照做。”
江燃接过纸条，目光锐利地扫过上面专业谨慎的字迹。“她明早十点前一定能到？”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是，江少。陈医生亲口保证，最晚明早十点，人一定到。”家庭医生肯定道，“在这之前有任何急况，随时叫我，我手机不静音。”
送走医生，公寓里气氛更沉了。
窗外像有无数双眼在暗处窥探，而他们最需要的专业援手，还得苦等天明。
“十点……”秦凯昊看向床上依旧不安稳的人，烦躁地抬手，用力揉搓着自己的后脖颈——那个小时候被陆知晚用知了恶作剧吓到的地方。
就是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他恍惚了一下。
仿佛又看到那个夏天午后，大院里的蝉鸣吵得人心烦。
那个无法无天的小丫头，蹑手蹑脚地溜到他身后，举着只黑乎乎的知了，猛地按在他后颈上。
在他吓得几乎跳起来时，那小不点爆发出得逞的咯咯大笑，然后被他恼羞成怒地追着满院子跑……
还有她被抢了零食后，气得眼圈通红，像只炸毛的小奶猫，跳着脚骂他“秦凯昊你最讨厌了！”，可没过半天，又会捏着衣角，蹭过来，眼巴巴地望着他口袋里新买的巧克力……
……那银铃般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
秦凯昊猛地回神，视线跌落到床上。
眼前只有她沉睡中仍不安颤动的睫毛，和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颊。
他宁愿她现在跳起来给他一巴掌，再骂他一百句“讨厌”，也好过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这儿，跟个商场橱窗里不会动的假人似的。
“小晚崽……”他喉咙发紧，声音沙哑，“快点好起来，哥给你买一屋子巧克力，再也不抢你的了……”
他的低语落在寂静的房间里，仿佛有回声般清晰。
一直沉默的江燃，目光从陆知晚紧蹙的眉心上移开，落在他那只曾被她死死攥住、此刻空落落的手上。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方才绝望的力度和冰凉的温度。
这股凉意，猝不及防地刺穿了时间。
他指节微微蜷缩，一个被尘封的画面突兀地闪回眼前。
也是这么一个需要他守护的时刻。
那时的她大概只有五六岁、像个雪白的糯米团子，走路都还不利索，却总爱跟在他们几个半大少年身后当小尾巴。
跑得太急，在院门口石阶上结结实实摔了一跤，磕破了膝盖，血珠渗出来。
小丫头愣了两秒，小嘴嘴一瘪，眸中饱含水汽，眼看就要山洪暴发，看着格外委屈。
当时才十一二岁的他，鬼使神差地没走开，而是蹲下身，看了看她伤口。
“别哭。”他干巴巴地说，动作有些僵硬。
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用透明糖纸包着的水果硬糖——那是今天野外生存训练达标后，冷面教官难得给出的奖励。
他犹豫了一下，塞进她软乎乎的手心里。
那小团子的哭声就因为一颗糖，戛然而止。现在想来有点好笑，但当时他只是松了口气。
那时的她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看糖，又看看他，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依然咧开嘴笑了，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牙床。
那一刻，他觉得比完成最苛刻的训练还有成就感。
……那糖他也吃过，具体是什么味道，他早忘了。
他只记得那双含泪又瞬间亮起来的眼睛。
而现在，他手握的力量远胜当年，可以给她好多好多糖，也能调动的资源足以平事，却似乎再难以换来她的笑容。
“等。”江燃深吸一口气从回忆里拉回。
他走到落地窗前，俯瞰那条倒映着城市霓虹的夜河，眼神锐利如萤，仿佛能穿透夜幕，锁定所有暗处的威胁。“我们守着她。”
“凯昊。”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绝对冷静，听不出一丝刚刚经历混乱的痕迹。 “让你的人，立刻去查两件事。”
秦凯昊立刻从烦躁中惊醒，站直了身体：“你说。”
“第一，慈心孤儿院的底，六年来的所有异常，尤其是和陆家的关联。”
“第二，”
江燃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带着冰冷的锐利，
“深挖陆予安。我要知道她进陆家前后所有的资料，以及她这六年，除了扮演‘好妹妹’，还做过什么。”
他的指令清晰果断，瞬间将纷乱的情绪压了下去，变成了可执行的目标。
秦凯昊眼神一凛，瞬间明白了江燃的怀疑。
他重重点头，脸上恢复了惯有的狠厉：“明白了，我马上让老赵去办！” 他立刻走到一旁，压低声音开始拨打电话。
窗外的暗流仍在涌动，但窗内的人，已经发出了反击的第一道指令。
长夜才刚刚开始。
推荐曲目《Everytime We Touch》——Dream Tunes
每一次小心翼翼的触碰，都交织着此刻沉重的现实与记忆中温暖的旧日光影，每一次都让守护的决心更加坚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暗涌与旧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