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文华殿,鼻息间传来阵阵馨香,带着一丝墨香味,待步至殿中,身上的寒气已散去不少,冷浔不由暗叹,果在殿中当值要舒服一些。
“陛下”。
不远处,一身月白色华袍的男子,正在桌前,提笔挥动,神情认真,似在作画,晏安领着冷浔行完礼,便静候在一旁,不敢打扰。
“研墨”,一声清淡的吩咐。
“是!”
回禀完,晏安便要上前,刚迈动一步,月白色华袍的男子,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美得惊人的脸,犹如神祇,他目色冷淡地扫过不远处低眉敛气的女子,随即又恢复如初,继续提笔作画。
这一眼,晏安便领悟到意思,他忙止了脚步,转而示意身旁的女子,这墨,该是她去磨。
冷浔诧异地对上晏安的视线,等明白过来,她看了看前面正认真作画的男子,慢慢走过去,开始研墨。
“身体可大好了?”
忽然的问候之语,冷浔不由一怔,回过神,她连忙回道:“谢陛下垂问,奴婢已痊愈。”
再无他话。
笔尖沾墨,画作上最后一笔落成,墨香悠悠,冷浔瞧了一眼铺展在桌上的画作,便忙收回眼神。
“如何?”
一句淡淡的询问从头顶上方传来,还有一道难以忽视的探寻视线,冷浔不得不抬头看他,确认这话,是来问她。
“陛下,奴婢微尘之躯,岂敢点评圣作,请陛下莫要折煞奴婢”,冷浔放下手里的笔墨,避开去看那画作,垂首低眉,一副惶恐之态。
“那日能推开朕,倒未看出,原是微尘之躯”,一句淡淡的戏谑之语,冷浔心头一慌,正欲答话,又听他道。
“朕允你,说吧”
冷浔只好凝神去看那画,一大片桃花林,曲折的枝干,缀满桃花,浅淡或深的红色,直直映入眼帘,烫了眼睛,美丽而妖娆,好似近在咫尺的男子容颜一般。
灼灼之华,颜其渥丹。
片刻,冷浔收回视线,心中所想必不能说,她低头道:“桃夭灼灼,如陛下之江山,盛世华昌。”
一片静默。
冷浔渐渐忐忑起来,刚刚所言,她仔细回想过,并无不妥之处,难不成她无意说错了话?不等回想明白,如玉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她被迫看向那如桃夭般的容颜。
“欺君之罪,理应当诛”,君弦月淡淡吐出字句,凝向看似木讷又惶恐的女子,他指间下的肌肤,润腻柔软,令人忍不住想要摩挲几许,但他未动,只是越发捏紧她的下巴,依旧淡淡道:“说真话。”
冷浔望向那双美丽又冷淡的眼睛,心头一跳,这双眼睛,好似能看透人心,她一时摸不准是否要说真话,这般无伤大雅之事,说了真话应当无妨。
“陛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桃夭盛华,如陛下江山,也如陛下之容颜,灼灼风流,世间难寻。”
捏在下巴上的力道骤然一松,冷浔连忙趁机退了一步,只一瞬,身子忽地被人揽了回去,靠近一处暖香怀抱,她再次被迫看向那桃夭般的容颜。
“你在夸朕,长得好?”
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冷浔不知该如何作答,他们此时的距离,太过逾越,不过此刻,她更加确定,君弦月的确待她特殊。
只不过这份特殊,必定不是来源于色,西昭后宫比南丽皇宫更为充盈,各色美人数不胜数,她自知容貌并无特别之处,而这份来自君王的特殊对待,她日后行事的倚靠,她必得查清来源。
“是”,冷浔低敛起眸光,顺从地承认,所言确是不假,“陛下是奴婢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男子。”
“哦?是吗?”
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好闻的暖香,竟还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甜味儿,冷浔怀疑是自己太紧张,产生了幻觉,她忙阻上靠近过来的肩膀,对上他的视线,又飞快低眉,慌张唤道:“陛下!”
“陛下!”
候在远处的晏安突然出声,向前行礼通告,“陛下,辰妃娘娘在殿外求见,娘娘说要送陛下一件好玩意儿。”
揽在腰间的手渐渐松了,愈近的气息也渐渐远去,冷浔忙退了几步,回归原位,候在一旁。
“宣”。
不久,一个妩媚多姿的女子出现在殿内,身姿婀娜,发髻高梳,额头饱满,一双眼睛泛着勾人的眼波,只听她娇笑道:“臣妾参见陛下!”
“免礼”,话落,君弦月缓缓步出案桌,伸手扶起那妩媚的女子,不待他多有动作,那女子已靠上他怀中,娇声道:“臣妾已半月有余未见陛下,今日得了一件好玩意,便想着来送与陛下玩赏一番。”
君弦月拍了拍怀里的女子,目光落向随女子进来的婢女手上,正端着一个盒子,他推开怀里的女子,问道:“是何物?”
“琉璃盏”,话落,辰妃示意婢女走近,她亲手打开盒子,一只通体泛着淡蓝色光泽的琉璃盏静静躺在盒中,甚是别致。
“陛下,这只琉璃盏,除了外观精致,到了晚上时候,还会自动泛着光亮,难得一见,是臣妾的兄长费了好大功夫才得到,送与臣妾作生辰礼。”
“生辰礼?”君弦月凝着妩媚动人的女子,一时想不起,她的生辰是何时。
辰妃面色一僵,很快掩饰过去,她漾起似委屈又动人的表情,低怜道:“臣妾生辰微不足道,陛下日理万机,不必挂怀。”
“爱妃如此体贴,朕岂能不挂怀,明日,朕让皇后多选些珍宝送与爱妃,当为补偿”,话落,君弦月凝了那琉璃盏一瞬,随即从盒中把琉璃盏取出,泛蓝色的光泽,衬得白皙修长的手指愈发漂亮。
“去盛杯酒”,碧蓝色的琉璃盏,随着手腕移动,落在冷浔跟前,君主亲手递过来,这差事她躲不过,冷浔只得小心接过。
不能有分毫差池,洗盏,倒酒,每一步,冷浔都做得格外小心仔细,盛满酒水的琉璃盏,更加纯粹干净,她谨慎地端过,递与面前的男人。
忽然,“砰”地一声。
琉璃盏碎落了一地,满盈的酒水湿了一地,冷浔愣住了,千算万算没想到最后一步出了错,她急忙跪下俯首认罪。
“奴婢该死!”
她分明感觉到他已经接过那琉璃盏,可结果,是她提前松了手,琉璃盏,碎了。
辰妃怒瞪着眼前跪下的宫女,恨不得立刻命人拖出去杖毙,只恨她身上穿着白衣红绸的宫装,是皇帝的近侍宫女,非她能随意处置!
“陛下,这奴婢如此粗心,琉璃盏寓意吉祥,当着陛下的面被她摔碎,怎能留在圣驾左右侍奉,臣妾以为,该拖出去杖毙,以儆效尤!”
闻言,君弦月轻凝了目光,视线落在跪在跟前的女子身上,摔落的琉璃盏碎片,落在她手边,正有一抹红色从她手中溢出,和着地上的酒水流动。
触及地面上缓缓流动的酒水,冷浔一阵颤抖,生命的威胁来得太快,太意外,亡国之日的恐惧,再覆心头,她绝不能轻易死掉,她还有女儿要照顾,还有母亲要去寻!
她未再说一句,求饶一句,那琉璃盏,非她所摔,那人故意所为,她只能赌,赌那份特殊,赌他还舍不得!
良久。
果然,她听见那人道。
“爱妃错怪了,方才是朕不小心,失手摔了琉璃盏,枉费了爱妃一番心意”,一顿,君弦月带起一丝笑意,“这侍女刚来,便殒了命,传出去,岂不说道朕草菅人命。”
辰妃暗自咬牙,看着碎了一地的琉璃盏,心中不甘,但君主明显的袒护之语,她如何不甘也只能吞下,宫内制度严苛,此番意外,这个侍女居然能得君庇护,定不比寻常宫女。
“陛下圣恩,臣妾又怎会计较,只可惜了臣妾兄长好不容易得来的琉璃盏,陛下还未见过夜晚里的琉璃盏,甚是流光溢彩!”
辰妃一脸伤怀可怜之态,一双妩媚的眼睛越发动人,只是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宫女时,闪过无法隐藏的记恨之意。
“爱妃,不必伤怀,前日东幽王送与朕一枚夜明珠,并不逊于琉璃盏的流光溢彩”,君弦月负手而立,对晏安吩咐道:“把夜明珠送至辰妃宫中,作以慰藉。”
失了琉璃盏,得了夜明珠,辰妃惊喜过后,忙着谢恩,正欲再靠近那人,只听他道:“朕乏了,爱妃退下吧!”
辰妃怔怔看向神色清冷的君主,方才的温润体贴,似是幻梦,她迟迟未动,直到一道冰冷的视线投射过来,她惊醒一般,连忙俯身行礼告退。
“陛下,臣妾告退!”
殿内,变得一片安静。
没有得到许可,冷浔依旧跪俯在地上,不敢擅自动作,膝盖手臂已变得麻痹,没有知觉,只有被琉璃盏碎片划破的伤口,隐约传来痛意。
“你可还要跪多久?”
头顶传来很近的一声玩味之语,冷浔想动作,但麻痹的身子一动便酸痛难忍,她便一动不动,惶恐回道:“没有陛下圣谕,奴婢不敢擅动,奴婢打碎了琉璃盏,罪该万死!”
那很近的声音重复道:“罪该万死?”随即又戏谑似的轻笑道:“那朕,岂不是罪该万死?”
冷浔不敢再答,这人非要跟她过不去,她索性不再理会他,只盼他什么时候松口,快些让她起身。
没等到他开口,酸麻的胳膊被他用力扶起,冷浔一惊,慌忙想退,但酸麻的身子不听使唤,胡乱地往那片琉璃盏碎片上倒,她闭上眼睛,准备好迎接那片刺痛。
没有预想的刺痛,她落入一个暖香的怀抱,有手在轻揉她的胳膊,麻痹的感觉正渐渐散去,冷浔睁开眼睛,呆呆望着桃夭般的男子,心底迷惑而不解。
“朕虽长得好,也禁不得你如此瞧”,说着,君弦月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竟似是害羞,他叹息道:“这般木楞,该如何当好朕的贴身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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