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奴婢愚钝,实不堪侍奉圣驾左右,琉华宫外的随侍差事,奴婢更能得心应手”,从未有人用木楞一词来形容过她,冷浔低敛起眼睫,闪过片刻气愤。
“着实愚钝”,低笑肯定的话语,像是调笑,君弦月复而肯定道:“不过朕,喜欢愚钝之人。”
冷浔一噎,她说的愚钝,不过是随口自谦之语,没想到被人这般肯定,偏偏这人,不是她能气恼得起的!
她不想再和他说话。
“晏安,取药来”,君弦月抱起怀里的女子,走了几步,把女子放在软榻上坐好,那被琉璃碎片划伤的手指,还在出血。
“是,陛下。”
晏安看着眼前的一幕,不敢妄自揣测圣意,退出宫殿时,他脚步一顿,挥手屏退掉多余的宫人。
看着为自己上药包扎的男子,冷浔几度想收回手,但被紧紧握住,她只好作罢,他这番动作,如何也是于礼不合,“陛下,奴婢惶恐,奴婢自己来就好。”
君弦月仿若未闻,只执着她的手,拿着白色绸条沿手指伤口,缠上几圈,灵巧地打了结。
“在生朕的气?”
一抹轻声的疑问声,打破静默的思绪,冷浔抬头看他,心中疑惑更甚,帝王心太过难猜,转念之间,生与死,都由他赐。
“奴婢不敢,陛下莫要捉弄奴婢了”,保持本分,定不会错,冷浔露出害怕的神色,一双澄净的眼睛,颤颤地看向君弦月。
“你,怕朕?”
女子眼底透出太纯粹的害怕与恐惧,那日掉入泉水池时,也是这般眼神,畏惧地,抗拒地,甚至恐惧。
“陛下天子之尊,奴婢仰望,自当敬畏”,冷浔垂下眼帘,看了眼包扎好的手指,随即从软榻上起身,跪于他跟前。
“奴婢卑微愚钝,承不起圣恩浩荡,在陛下跟前随侍,只怕不小心便会犯错,冒犯圣驾,恳请陛下把奴婢调往别处!”
夙王要她接近君弦月,但如果君弦月弃了她,她成为一枚弃子,是不是就能摆脱夙王的控制?
不及深思,她的下巴被一抹温热的手指强行抬起,冷浔对上一道似冰似火的目光,听他淡淡道。
“你不愿待在朕的身侧,可朕,偏要你待”,语一顿,君弦月凝着她的脸,澄净的眼睛,忽而轻笑道:“只不过,这宫里的规矩,你该好好学一学。”
“陛下……”,冷浔想再争取说些什么,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被他截断。
“也罢,待在朕的身边,不学也无妨”,话落,君弦月放开她的下巴,径自从软塌上起身,步向殿外。
回到住所,冷浔趴在床榻上,回想在文华殿的惊险一幕,一阵后怕,那人故意摔了琉璃盏,是在警告她吗?
思绪未定,察觉房间多了一个,她连忙从床上起来,看清来人,她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忙乖巧问候。
“小女参见夙王殿下”。
“免了”,君卿夙走近一步,目光扫过她的手指,白日的事情,他都已知晓,“君弦月对你,比本王预估的,更为上心,很好。”
冷浔猜测不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进宫至今,她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王爷,你到底想让奴婢做什么事情,可否告知奴婢,奴婢也好知道到底该如何做。”
未答这话,君卿夙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放在桌上,吩咐道:“这个药丸,用于肚脐之上,你每半月换一次。”
“这是什么药?”冷浔拿起白色瓷瓶,放于鼻息处闻了闻,有些熟悉的味道,她一时想不起来。
“息肌丸”。
瞬时明了,在南丽后宫,曾有后妃为博君王恩宠,一直用此药丸,葆养容颜,除此之外,还有激发男子**之用。
冷浔只想扔掉手里的瓷瓶,但对上君卿夙冷酷的目光,她硬生生忍住,“不知王爷,让小女使用这药丸,是何意思?”
“得君心”。
却不能孕育子嗣,息肌丸的副作用,冷浔握紧手里的瓷瓶,恨极了这般任人摆布的滋味,她笑道:“王爷太高看小女了,小女自知姿色如何,这怎能得君心?”
“凭你这双眼睛”,说着,君卿夙抬手在她眼前轻抚而过,他凝着她道:“如今你是他的贴身侍女,你见云儿的次数,减为每月一次,书信每月两封。”
“不行!”
冷浔抓住君卿夙的胳膊,睁大眼睛盯着他,“我要每月见两次云儿,书信我也要每天写!”
“糊涂!”
君卿夙轻易便挣开她的手,见一脸冥顽的女子,他一把掐上她的脖颈,冷声道:“本王容你见一次,已是冒了风险,你别不知好歹,摆清楚你的位置,你女儿的命,你的命,都在本王手里!”
松开手,任女子摔落在地上,君卿夙又取出一个碧色瓷瓶,丢在她身上,“这个月的解药!”
“想清楚,好好办事,本王会善待你的女儿”,话一顿,君卿夙想到那个经常会要他抱的小女孩,冷冷道:“你的女儿,倒是乖得很!本王希望,你也是!”
冷浔握紧手,片刻,她从地上爬起来,换上乖巧的模样,低眉对君卿夙道:“奴婢明白,请王爷放心。”
君卿夙凝了她半响,直到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动静,他才闪身离去。
次日,冷浔作为君弦月的贴身侍女第一次正式当值,更衣,挽发,尽管晏安派人教导过她,她做起来仍是磕磕绊绊。
从前,她不曾侍候过别人更衣,更未为旁人挽过发,连她自己的发,都是侍女帮她梳挽,她自己只会一些简单的发髻,因为没有人教过她这些。
如墨发丝,再次从手心滑落,冷浔着急起来,慌乱地把散落的发拢在手心,想着该如何挽住,指间不知扯到哪里,有发丝从她手里落在地上。
不知所措时,她听到那人颇似无奈的声音。
“罢了,让袭雯来!”
闻言,冷浔连忙松手退下,心上顿觉解脱,君卿夙让她得君心,属实为难她,她实在不懂该如何讨得男人欢心,更何况是君主的心。
当初她嫁给淳于思华,正因得不到他的心,才被冷落了六年,若南丽不被眼前的男子所灭,或许现在,她仍在那座像是冷宫的香旎宫里。
发已挽好,衬得如画容颜愈加美丽,冷浔一时看呆了,直到晏安碰了碰她,示意她上前更衣,她才回神。
西昭尚黑,君主的朝服玄黑为主,辅以红绸,宽袍窄腰,身姿挺拔如玉树,冷浔站在君弦月身前,仔细抚平他衣裳上的褶皱。
发挽不好,衣服,她总得帮他穿好。
“你换了什么香?朕喜欢你身上原来的香味。”
头顶传来他寻常般的声音,冷浔心中却是一跳,息肌丸是女子闺房所用之物,难以捉摸他到底清不清楚,她定了定神,回道:“回陛下,奴婢体寒,所以寻了些增暖的药物,制成香丸佩在身上。”
“若陛下不喜,奴婢稍后便取下。”
片刻,冷浔才听到他说。
“无碍,既为增暖,滋养之物,不必取下。”
朝服穿戴整齐,最后佩戴冕冠,这个步骤,由女官袭雯来作,冷浔退在一旁,悄悄观察袭雯的动作,暗自记下。
十二玉旒垂落在他额前,如画容颜若隐若现,更增添了一抹神秘,但白玉的旒帘遮不住他锐利的眼神,冷浔忽地碰上那道视线,急忙收回探寻的目光。
“体寒的症状,有多久了?”
他走得很近,冷浔想退后几步又不敢退,寝殿内,他对她的特殊,有目皆睹,这份不隐藏的关照,是祸非福,她低眉道:“回陛下,已有十余年,但不碍事,奴婢生来如此。”
“陛下,该上朝了”,候在一旁的晏安,小心上前提醒道。
步履渐远,他很快离开,冷浔慢慢放松下来,她抬起头,蓦地对上一道探究的视线,是女官袭雯。
那眼神,除了探究,更多的是疑惑,担忧,还有看不清的什么,冷浔看着她越走越近。
“冷浔,在陛下跟前当差,理应做好本分之事,今日过失,你该当罚,你回去得空把琉华宫的宫规抄写一遍,明日交给我。”
“是,袭雯姐姐。”
所谓得空,便是趁君弦月不需要她随侍的时候,比如上朝期间,冷浔很快把宫规抄好,交给袭雯。
下朝后,君弦月换了便装,直接前往文华殿处理公务,冷浔用袭雯刚刚教给她的泡茶方法,泡了一盏碧色茶水。
步至殿中,君弦月已离开案桌,怀里抱着不知是什么的白绒玩意,坐在软榻上,冷浔看了眼手里端着的茶水,便向软塌那里走去。
“你瞧着这玩意,可人吗?”
说着,他怀里的那团白绒玩意,忽然冒出头来,灵敏地跳脱出来,闪着圆润的眼珠,只往冷浔身上扑去!
看清是什么,冷浔被吓得直接叫出声,手里的茶水顿时摔翻在地上,她拼命往后躲,试图躲开那玩意,却不小心跌坐在地上,躲无可躲。
那是一只狸猫!
女子异样的惊恐之态,君弦月当即意识到不对,他快步过去把女子揽进怀里,一掌挥开扑在她身上的白色狸猫。
“不怕,不怕……”,君弦月轻拍着怀里的女子,抚慰她的不安,她的身子颤颤发抖,似坠落的桃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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