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屈拧眉呵斥:“是人是奴都容不得你如此放肆!”
这人个头不算高,立在木只俞身后一吼震得她耳膜疼。
“我承认是我不懂聆府规矩冲撞在先,但凡事得**讲礼”木只俞侧头朝遥屈说道:“你我只是陌生人,尽管是听命行事按大兴律也不能如此动手”
遥屈置若罔闻,心道这人与那帮穷酸儒生一副做派,妄想在主跟前讲律法当真可笑。
聆玉走上前,遥屈见状立马擒住木只俞的下颌掰直。
大兄弟你...
木只俞也不是个任由拿捏的,反手掐向他的腕肉狠狠一拧,疼得遥屈眼皮猛跳。
聆玉像是不知他俩的小动作,只是逐渐凑近,一错不错地盯着木只俞。眼眸似墨锭化散幽黑得不见其余色泽,遮住了她所有光线,将木只俞从头到脚困于他的影下。
她不见退缩,身躯挺拔,硬生生地停留在聆玉的眼眶中。
这模样倒让聆玉生了兴致,那晚她窃听储闱秘情本就该杀,若赐她快活几日再抓回来,她的头还能抬得高,背还挺得直?那双眼睛也还能如此平淡无波么?
是以,聆玉发了善心,说道:“既然你想按规矩办,便依你”
语毕,示意遥屈放人。
遥屈松开手,木只俞立即退出两步远,说道:“你要如何?”
“现下还未想好,你且准备好就是”
木只俞不想再跟他拉扯,揖了礼便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回书阁的路上她算了算剩余的工作量,加快速度一周内就能搞定,只希望这周内那装男别来找她。
木只俞回想刚才的对话,他们不受法律约束十有**是当朝官员且官阶不小。她早已料到这种无视律法的存在,倒也不意外。让她心慌的是那人目中无人将她视作狎玩之物的态度,木只俞预感再待下去必会生出事端。
她不能再被这些琐事拌脚,木只俞扶着头,她还要回家,无论如何她都要回家。
这些、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就该扼杀。
木只俞很心急,但她不能立马辞职跑路。工作是通过贾嬷嬷介绍得来,她获得了短期庇佑,贾嬷嬷也脱手了整理书阁的烂摊子,现在她工作没完成就走实在太过河拆桥。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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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后木只俞快马加鞭,终于提前完成了这份工作。尽管如此她也并未感到轻松,心里还是惴惴不安。收拾行囊的动作也快了许多,将衣物都打包好,她看向堆在桌上的一叠纸。
刚来时,这间位于楼梯角的小阁四面都被这叠快三尺高的宣纸粘满,上面写满密密麻麻地经文注解,木只俞瞧着字迹行云流水,苍穹有劲便收起来闲暇时当字帖描,描了两个多月还真学了几分神韵。
已经学有所成这些纸她就不打算带走了,拿起搭在笔山上的鸡距笔去找老头。
他今天倒是没有翘班,正瘫躺在圈椅中打瞌睡。
木只俞摇醒老头遗憾地通知,他的饭搭子、书搭子、上班搭子及念书工具人就要走了。旋即把笔奉上,这只鸡距笔是老头给她的,刚到手时毛毛躁躁,随便一笔都拖家带口,不过用久笔毛就顺滑了许多,也还算顺手。
老头迷瞪瞪地听木只俞说完,沉思半息道:“此后不知还能否再见,这只笔就当个纪念罢”
道别老头后木只俞跟着贾嬷嬷去与聆夫人辞行,再次走进这座古色古香的楼阁,牌匾上挥斥的【羡鹤轩】无论看多少遍都依然光鲜亮丽。
踏进门内,还是那股清淡的苦茶香,再是一展八开屏风上面绘着大兴的大好山河,视线随着步履而动,看见脚踏边露出的一抹裙摆,青绸羽缎,褶皱间缀有暗纹,一动一进似水流年。
继续往前,便能把这间典雅小阁与那榻上人收入眼中。
连棋慵懒地枕在榻上,时不时抿上一口清茶。见木只俞来了,便朝她招招手。
木只俞上前行礼,道:“夫人安”
“不必多礼”声色似古琴余韵的低吟,停在耳边迟不肯散。
木只俞抬起头,榻上人还是如初见那般嘴角携笑。容颜依旧不惧岁月,擅自将时间藏进眼中,这股掩不住的风花雪月给她添了诸多韵味,连眉间数不清的忧思都存在造物主偏袒的手法。
听到木只俞要离开,连棋有些怔愣。细想眼下已是榴月之初,她确实该走了。
连棋想着该说些甚么,可还未开口,就流露了不舍。她再次打量这丫头,分明只是平平无奇的相貌却在相识之后频繁念起。
连棋心中疑惑,是数次闲聊时她透出的远识独见还是那份平静洒脱亦或种种细节,皆让连棋不得否认,她短暂的陪伴消减了自己许多惆怅。
说实话,聆夫人状态让木只俞有些担心。自到此打工,她时不时就会被唤去喝茶,从二人的茶话会中不难看出,这位深居简出的聆府主母大概患上了抑郁症。
可木只俞不是专业人员,只能说些以往的生活段子来搏美人一笑。
连棋没有挽留,二人如往常一般闲聊了片刻。木只俞也没将心中担忧说出,只是在临行时与婢女浅浅嘱咐了几句。
“她与你说了甚么?”直到那单薄的背影消失不见,连棋才唤来婢女问道。
婢女恭着背脊,轻声道:“娘子给了奴婢一本无名书,让奴婢每日念给夫人听”
婢女将书双手奉上,连棋摸着封皮不禁笑了,说是书,更像是几张用线串起的纸。
“那你便收好,如她说的一般每日念给我听罢”
女婢心生欢喜,笑着应了声“喏!”
打发了婢女,连棋在这处坐了许久,久到漏刻打到了申时,让奴婢传晡食她才姗姗起身。
用食后,天色渐晚。有仆役来禀,日理万机的小郎君终于回府了。
连棋已让人留心许久,上回安排的丫鬟让聆杉昀给糟蹋身亡耽搁下来,之后她又挑了几个模样标志的让贾嬷嬷教了几日,眼下正好能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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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人将聆玉唤到了羡鹤轩,二人席坐在池边小院中。
连棋嘘寒问暖了几句便直奔主题“先前是你三哥行为孟浪耽误了时日,娘让嬷嬷又教了几个干净水灵的,晚间便送去你那儿”
婢女端来茶水,为他们斟茶。
聆玉长指摩挲着莲花盏,道:“那些倒不必了,之前见文渊阁外有个收书的小丫鬟,瞧着怪有意思,就她了罢”
连棋眉心猛得一跳握着茶盏的指尖发紧,说道:“她不是府中仆役,是个清白家,我让人请来修书的”
聆玉倒觉奇怪“清白家又如何?”
连棋按捺心中不安,叹了口气劝道:“你都兵部侍郎了,若是被旁人知晓该是要参你的呀”她轻拍聆玉的手,继续道:“那几个丫鬟举止气度都不输某些大家闺秀,元娘子行为大咧,相貌也一般...怕是伺候不了你”
聆玉不动声色地拂开手,笑道:“我都兵部侍郎了,该能做些想做的事儿,不会伺候学学便会了”
见他一副混不在意的模样和这势在必得的语气,连棋就明了那丫头怕是跑不脱了。她生了不耐,想直接坦然维护可这像什么话,因一娘子与孩儿生了间隙实在荒唐。
但...算了,只是一女子罢了。
看着连棋面色翻转万千,他忽地笑了,那双单凤眼眸中暗光闪烁,慢悠悠地说道:“母亲舍不得”
“哪有甚么舍不舍得,只是元娘子方已辞行离府,不若玉儿先看看那些个丫鬟”
听见连棋说她已经离开,聆玉笑出了声,起身说道:“谢母亲告知,儿还有事处理,恕先行告退”
他弯着唇角,俨然是副笑相只是笑不及眼,眸光却灼灼幽亮,背称几簇开得红缀缀地夹竹桃邪惑地像只要去索命的魅鬼。
连棋意识到聆玉所为何事,眼皮颤抖,她蠕动唇瓣干涸的喉管发出声响:“去罢”
末了,她又哑声道:“好生同她说,莫伤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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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那只小杂碎并不算难事,只是听着周二禀报的行迹,聆玉得承认的确被她激起了怒意....也多些兴趣。
“以为去了济悲坊就安然无事了么”
聆玉搁下紫毫,搭在笔山上。信步至露台,取出笼中白鸽。拿起藤纸上面仅写了寥寥几字,他挲着边缘将纸卷成柱状,接过周二递来的竹筒放入筒中,绑在鸽爪上。
白鸽乖巧地匍匐在他的手中,聆玉轻抬手臂,它便振翅而飞奔向高空。
“通知周一,明日卯时随我前往淮荣”
“喏!”
周二悄声退下,寻到周一告知后还悄咪咪附上一句“济悲坊不就靠近淮荣吗”
周一瞥着他道:“怎么?你也想去那坊里做苦工”
周二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他直觉此去必有大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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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聆府出来后,木只俞雇上马车直奔元二春家。开了门,便是一座小四合院,三月未归小院已杂草丛生刚踩上去就没了半只脚。
她环视一圈停留在其中一间只剩残垣断壁的屋子,那是元二春老爹的寝屋。
收回视线,她找来铁锹按照记忆中的位置在院中挖挖填填。忙碌许久,才将离开时埋进地下的铜钱金锭全部挖出。
挖出后,木只俞留了半贯钱,将部分金锭兑成铜币又将铜钱都汇兑成飞钱,心中的忧虑才减轻几分。
忙完这些,她去元二春寝屋往行囊添了两套衣物,又马不停骑的去租马车。
“二春娘子?”
木只俞闻声看去,是住隔壁的邻居小姐姐。
她挎着菜篮,牵着个四五岁的稚童,眉眼弯弯地笑道:“还真是你”
木只俞也回之一笑,此人之前常照拂她,心肠极好。
“你的手可好些了?”她问道。
“已经好全了”木只俞掏出袋果脯递给痴痴看着她的小孩。女孩顿时眉开眼笑,口齿不清地道谢。
小姐姐敲敲她的脑门,佯斥道:“不识礼数!”一把拿过果脯,还给木只俞“前些日子她阿兄回来买了好些零嘴,今日已吃太多,再吃怕就吃不下晡食啦”
木只俞也不勉强,说道:“回来得巧,正好过端午”
她神色暗淡,道:“过甚呀,没歇几日又被招走了说是去修庙,怕是得秋社才能归家”
木只俞拍拍她的肩,安慰了几句,见她直盯着自己的脸看,手下意识地就要往上摸。
“别碰”她制止道,从挂在腰间的燕尾荷包里拿出一只小圆罐,拧开盖子指尖沾上药膏往木只俞脸上抹去。
二人离得极近,木只俞甚至能看见她面颊上的细纹,眼下淡淡乌青。这不是年龄的印迹,是日复一日地操劳,年复一年地耗神才让她生了这年轮。
她抚着罐身,笑得有些温柔,连脸上的纹路也跟着弯了腰“她阿耶还在时做工总爱受伤,久而久之家里瓶瓶罐罐就多了。如今倒只有她阿兄在用,这罐你拿去,记得涂抹,别落了疤”
木只俞道了谢,想来应该是挖钱的时候被杂草划出的伤痕,当时太急促也没在意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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