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玉被传酒的奴婢洒了身酒才得了空到这老树上躺躺,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不用看就知是孔烁那放荡玩意。
殿下?
这种纵欲不知耻的货色,居然也妄想坐上龙椅享拥天下。
聆玉携着冷笑,对他们越演越烈的情事甚是无语。贵为太子,竟在重臣府邸与艺姬苟媾,若是让拥趸他的那帮老东西见着,又得死多少人?
还剖心。
这般屈尊降纡之态,实在恶心作呕。
他垂下眼,还有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是哪家奴婢,穿得不三不四,不像个人。
要如何处置呢...
聆玉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额头。
刺喉还是穿心?
他今日也是闲情甚多,琢磨起这些蝇虫之辈。看她那样,用得着穿心刺喉?动手都是抬举。聆玉想着,今儿心情还算不错,可允她自个选死法。真该把那老和尚揪来看看,他难得有这种善心,不若又念得他头疼。
这风起得也正好,能让那股腥臭传得远早些让人发现,也免去生蛆。
聆玉换了个姿势,长袍垂落,落在上面的槐花也跟着飘下。他夜视极强,绕是伸手不见五指都能辨出个眼鼻嘴,更别论此时银霜洒地。
见她正好停在风口,也惹了一身槐花。
头上,手上,那孱弱的肩颈上。
她随意地甩甩,下意识地想知道粘了满身的东西是什么,便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视线。
风还在吹,花还在下。她顶着一头的黄槐,仅仅一瞥就移开了视线。
她行的礼,不低头不弯腰。
行得是哪门子礼?
她扭头迈步,身正步直,一动一作,不拖泥带水。
谁让走了?
聆玉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像她这样,能从他的面前大气不喘地离开,还走得挺潇洒。那宽大的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也不见她有半分停留。
“主,聆公在寻您”周一一袭黑色劲装,低身半跪在树底。
聆玉看向他。
见到他,要像这样才对。
他轻功下树,衣袍飞舞,卷起一片花潮。
“那女子属下去...”
“不必”聆玉打断道:“且先留着,今日不宜杀戮”
刚上任府里就死了人,必得被人做文章。还是因这等花柳事,聆玉没那好心肠为他善后还沾一身腥。
周一有些错愕,旋即道:“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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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自己差点惹来杀人之祸这事,木只俞当然不知情。她回到书阁倒头就睡,睡到老头来敲门才醒。
老头问她昨天过得如何,木只俞连连叹气,跟他吐槽了半天讲完竟有种劫后余生之感。老头面带微笑,直到她提了一嘴树上美男,才悠悠开口问道:“二春觉得,那美男是何人?”
“男人啊”这个朝代还没有换生殖器的技术吧。
老头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坐到圈椅上让木只俞搬完了给他念书。
今天的晚饭定在了二楼,那场雨后天气渐暖,从冷春过渡到了暖夏。晚间的饭菜一如既往没什么变化,只是附了两碗甜浆,木只俞喝一口,细想这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摄入的第一口糖分。
果然人还是得时不时给些甜头吃。
老头见她这副此生不悔的模样,笑着把自己那碗推给她。
“人老了吃不得甜”
木只俞跟他说,除特殊疾病外,即便是老人也需要摄入糖分,便端起水兑进甜浆里。
“就算容颜暗老,也不能放弃享受生活啊”木只俞把兑好的甜水递给他,又自嘲道:“喝碗甜水就叫享受生活?”
不过此时的甜水落阳,倒也是一种惬意。老头也沉浸在这少有的景色中,二人一时忘了时间。直到繁星点缀,才悠然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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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轮滚滚,工作进行得很顺利,木只俞却对她的同事愈发不满。
那老头从一开始的全勤,到值半天班,现在他居然玩失踪害她一人干两份的活,吃两份的饭。
好不容易揪到人了,一问他就耍赖“人老了,听不清,干不动”
“那薪水给我”
“.....明儿我就认真干,今儿是真累了”
木只俞听得浑身刺挠,有种强迫良家老男去站街的感觉。
于是,又只能吭哧吭哧去搬书。
其实现在也用不上他,气温回升,傍晚收书不用那么着急,她一个人也完全可以。
木只俞突然抱着一堆书直起身,察觉她刚才就是一个非常错误的揽活思维,社会险恶万不能因为对方年龄大,爱卖惨就心软。
老头真是拿捏她这点,最近几日偷懒才偷得那么猖獗。
不能惯着他,木只俞又捡起几本书,转身朝书阁走去步伐器宇轩昂,心里打着腹稿。但当她看见老头疲惫的蜗居在圈椅里的模样,那句‘你不要倚老卖老’属实是说不出口。
聆玉与几名抬着案簿的属下回到聆府时,正好路过了文渊阁。他这人不止眼力好,记性也不赖,虚瞥一眼就认出了院中理书的女子,是那晚从他手里侥幸逃脱小杂碎。
依旧是那身不伦不类的穿着,暖风吹起她低束脑后的长发,绕在周围。也不知她抱着摞书痴站着做何,过了几息,才挎着流星大步走开。
属下见他不动,也不敢上前,几人就像木桩似得站在原地。直到这主有了动作,才敢亦步亦趋地跟在后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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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箩和阿菊是一同进入聆府的一对好姐妹,阿菊前身是迁州的小官人家,家道中落后被卖到了聆府,桂箩则是她之前的贴身女婢。两人共同扶持,在这硕大的聆府走过了三场严冬。
宁安城的冬日极其寒冷,手脚生疮是小若是惹了寒症多半只能是一席草革。桂箩与阿菊来到聆府后却连冻疮都不曾受过,平日里只需做些细致活,竟让她们生了些岁月静好之感。
但桂箩至始至终都清楚,奴婢之身行的皆是下等事。她们无须与其他奴婢一般脏活干尽、卑弓鞠膝,只因容貌娇美、体态丰盈,从踏进聆府起就打上了通房的烙印。
可通房只能是一个。
是以,继烧尾宴过后的聆府家宴参战了两位女选手。她们一个端盘,一个递水,低眉顺眼地站在主桌外,等待战事开始。
“玉儿如今也不小了,可有相中哪家小娘子?”家中最年迈,如今位于家庭树顶端的聆老太太拉开了序幕。
谈仕途,论学业的家宴停了些声响,连棋丝滑地接过话:“他啊,哪有时间去看娘子,眼里皆是公务孜孜矻矻不得歇”
“前些日我听闻一则趣事”聆识沅眨着水灵灵地眼睛看向聆玉“说阿兄幼时便与玥小娘子结了意,阿兄,真的假的?”
聆玉咽下饭菜,象著敛下几颗米粒,敷衍道:“不曾有过”
“只是父亲健在时,闹的件玩笑事”聆正清浓眉一横,说道:“那任家也太不识数!胡乱散播,我与你母亲相了几家,晚些送去给你看看”
“这事不急”
聆正清冷哼一声,正要开始说教,连棋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先禁声。
“玉儿近日也忙先放放也可,不若先着手个通房”连棋瞥了两眼桂箩,这姑娘也上道,踱步上前给聆玉添了茶水。
“这小丫头瞧着倒水灵”老太太夸赞道:“上老身前来”
她摸摸桂箩的软弱无骨地纤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肌如雪,发似墨,模样生得精致小巧眼里尽是满意。
坐在下位的聆杉昀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暖烛旁的桂箩,黄澄澄地暖光照在她白皙细腻的面颊上,像上好的白玉看得聆杉昀脸上腾起热气,不自然地扯了扯长袍。
“玉儿觉得如何?”连棋问道。
聆玉随口道:“全凭母亲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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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宴散后,聆杉昀鬼鬼祟祟地跟上聆玉,二人停在一处穿庭廊。只听聆杉昀笑嘻嘻地说道:“小弟,方升了兵部侍郎,可还烦累?”
聆玉不屑与这人闲聊,直言道:“三哥有事便说”
聆杉昀依旧嬉皮笑脸,嘿嘿一笑“母亲挑的那通房小丫鬟倒生得标致,就是不知调教得如何,小弟若是不急三哥可帮你教教她”语罢,他凑近了些“保准令你飘飘欲仙”
聆玉听得犯起恶心,神情泛冷,讽刺道:“一奴役都来同我说,我倒不知三哥何时悟了这些仪节虚礼”
聆杉昀嘟囔着:“这不是怕小弟心有芥蒂...”他抬眼看去,聆玉已经走远,忙喊道:“那我就先帮小弟试试喽”
还未入夜,桂箩就敷起了铅粉,描了一双蛾眉。她中意淡薄的桃花妆,浅浅扫上一层胭脂便如出水芙蓉,晶莹剔透。口脂她也不喜太烈,点了两下在唇中就很恰当。其余不用多加,毕竟她只是个通房,又不是嫁人。
有人为她送来了服饰,面料她这辈子都没碰过,她小心翼翼地换上生怕指甲勾花了这一丝一线。世上若是谁比她更了解自己的身体,便只能是调教她们的贾嬷嬷了。这衣裳面料虽少,却该露地露,该藏地藏极好地展现出她的身姿。
看着铜镜前的可人儿,桂箩捂住胸口,她的心在跳动。
今夜之后,若是运气好她便能得个妾室之位,就可以把小姐要到身边安安稳稳地在这聆府继续共度昼夜四季。她们不必落得满目疮痍,与下等奴隶一般靠施舍过活,依旧可以吟诗作赋,赏落阳飞燕。
桂箩此时对未来的期盼,胜过了以往的一切,好似她已携手阿菊达成所愿,以至于忽视了那扇打开又落锁的房门。
待桂箩再次出现身上还是那套绫罗绸缎,只是残破不堪地裹着草革,露出的手脚已呈僵态。
闹出了人命还是正房的奴婢,尽管连棋再不喜沾染这些腌臜事也不得不出面处理,罚了聆杉昀十几大板此事便这般过去了。
无人在意的角落,只有阿菊为桂萝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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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运的是什么”
木只俞搀扶老头摇摇晃晃地走在长廊上,她指着远处杂役推着的板车,上面裹着卷东西。
老头轻轻一眼,不语。虚搭在她小臂上的枯手敲了两下,示意停在此处。
这条衔天似得长廊尽头是一座小木亭,周围栽有木林,若不是老头今日腿脚不便需要她搀扶,她都不知还有这种秘地的存在。
老头颤巍巍地坐下,朝木只俞挥挥手,道:“丫头先回吧”
“那您怎么回去?”
“不必担心,自会有人送”老头指着右边走廊,道:“从这条路下,走快些”
木只俞点点头也不多问,便顺着老头所指方向离去。
她步伐匆匆,想着尽快天黑前回到书阁。这府邸太大晚上并不会处处点灯,天黑了就得摸瞎走,木只俞又不是个胆大的加之近两月杂书看得多,夜黑无人时总爱胡思乱想。
思及此,她又加快许多。一个拐身,没留神差些与前来的人撞上。木只俞急忙后退,稳住身体才定睛看去。见那人衣着不凡,气质拔俗,瞧着还有些眼熟。
想来应该是府中哪房郎君,旋即作礼说道:“无意冲撞郎君,望郎君海涵”
聆玉面色不惊衣摆都没慌动半分,早上了回廊就听见那杂乱无章的步履声,没曾想竟又是她。饶她一次又三番五次地现于身前,使得何种手段。他不耐道:“此处岂允奴婢踏足?拖下去杖罚”
跟在身后的遥屈立马上前,木只俞闪身躲开,抬眼直视他:“我不是奴,是聆夫人外聘前来打理文渊阁,若犯错罚的也该是扣月薪”
聆玉居高临下地回看她,对上那双波澜不惊地眼睛。她的眼中并无恐惧愤怒尽管被遥屈反扣也不见慌乱,平淡地窥不见半分情绪。
这双眼睛奴倒是生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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