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两人快马蹄声如雷般冲出泗水城。
凌楚宜一马当先,青丝飞扬,独孤冲紧随其后,黑袍猎猎,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前方蜿蜒的山路。
城主府书房内。
“他们出城了!”秦凤栖回话道。
凌岑高头也没抬,狼毫在桌上的宣纸上一挥,下令道:“发信号,开阵!”
“大哥,”秦凤栖急了,还想求情:“你就让三娘……”
“你去还是我去?”
秦凤栖被凌岑高那冷冽的目光刺得一缩,到嘴边的求情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低声应道:“我去。”
随即转身疾步冲出书房,袍袖带起一阵风。
不多时,一道赤色焰火尖啸着撕裂夜空,如流星般坠向山谷。
那信号甫一炸开,原本沉寂的山林陡然震动起来,岩石移位、古木虬根盘错,毒瘴如同无形气墙拔地而起,将整条山路封得铁桶一般。
秦凤栖立在廊下,望着那冲天火光,脸色惨白如纸,喃喃道:“三娘……这阵一开,便是死局啊,你自求多福。”
刚进林子的凌楚宜很快也发现了异常。
正午的日头下,林子里却幽暗如墨,浓重的毒瘴如活物般翻滚缠绕,遮蔽了日光,只余下浑浊的绿光在树影间浮动,与往日很是不同。
凌楚宜被瘴气呛得一阵咳嗽,急忙勒住马缰,抬手掩住口鼻,青丝被风吹得凌乱贴在脸颊上。
她焦急地望向独孤冲:“这瘴气有蹊跷!”
说罢,从袖中摸出一个荷包取出一枚碧绿的药丸塞入口中嚼碎,又递了一颗给独孤冲,“吞下,小心脚下的枯枝。”
这是他出城时林叔交给她的。
二叔托他传了两句话:此药能保命,小心脚下。
话音刚落,凌楚宜□□的马儿好似察觉到了危险,猛地立身而起,发出凄厉的嘶鸣。凌楚宜猝不及防,身体后仰,眼看就要被掀下马背!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铁铸般的手臂猛地探来,牢牢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硬生生拽回马鞍,是独孤冲!
“稳住!”他的声音穿透瘴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压下了马儿的狂躁。
那马在他的掌控下,竟奇迹般地安静下来,只是不安地喷着响鼻,四蹄焦躁地刨着地面。
脚下的枯枝败叶间,不知何时悄然探出无数墨绿色的藤蔓,如同毒蛇般无声蠕动,正试图缠绕马匹的蹄腕。
那些藤蔓表皮布满尖锐的倒刺,尖端渗出诡异的幽蓝汁液,散发着比瘴气更为甜腻腥臭的气味。方才马儿的惊厥,正是被其中一根藤蔓的尖刺所刺!
“是‘鬼缠藤’!”凌楚宜失声低呼,脸色骤变。
这种剧毒藤蔓生命力极强,一旦缠上活物,会疯狂汲取血肉,直至将猎物化为枯骨。更可怕的是,它们似乎受着什么驱动,行动远比寻常藤蔓迅捷。
独孤冲目光锐利如刀,扫视着四周翻滚的毒瘴和蠢蠢欲动的藤蔓丛林,“看来,不只是瘴气。”
独孤冲不知其中一二,凌楚宜是明白得很。
她凄然一笑:“你回去吧!这林子我们是出不去的。”
凌楚宜终于明白凌岑高说的考验是什么了,他压根就不准备让她出这个林子。
“宋承远你给我出来,宋承远……”凌楚宜的声音穿透浓稠的瘴气,在死寂的林间回荡,却又迅速被翻滚的绿雾吞噬,仿佛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微弱的涟漪。
她的呼喊戛然而止,因为身下的马匹再次发出惊恐的嘶鸣,比之前更为凄厉。
只见数条墨绿色的鬼缠藤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蟒,猛地从腐叶堆中弹射而起,直扑凌楚宜坐骑的腹部和独孤冲的腿脚!
藤蔓上的幽蓝汁液在昏暗中闪烁着致命的光泽,倒刺狰狞。
“小心!”独孤冲厉喝一声,反应快如闪电。他猛地一夹马腹,健马吃痛前蹿半步,同时他腰间的长剑已然出鞘。一道森寒的剑光匹练般划过,精准地斩断了几根袭来的藤蔓。
断裂的藤蔓落在地上,如同被斩首的毒蛇,剧烈地扭曲蜷缩,断口处喷溅出腥臭的蓝色汁液,沾染到地面的枯叶上,立刻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腾起缕缕白烟。
然而,更多的藤蔓仿佛被激怒,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中无声无息地蔓延过来,层层叠叠,如同编织一张巨大的死亡罗网,要将两人两马彻底困死其中。
瘴气翻滚得更加剧烈,那甜腻腥臭的气味几乎令人窒息,连服下的避毒药丸似乎都开始效力减弱。
凌楚宜强压下心头的恐惧,腰间的利剑不知何时已经被她抽出握在手中,警惕地盯着脚下蠕动的致命藤蔓。
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对着独孤冲急促道:“你回去吧!现在掉马回头还有生路.......”
“那你呢?”独孤冲打断她,声音低沉。
他的黑袍无风自动,周身隐隐有凌厉的气息流转,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不断逼近的藤蔓丛林,寻找着蹊跷所在。
凌楚宜握剑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异常清晰:“我?我自然要去断魂崖,小虎的眼睛还等着我带药回去呢!”
说罢,她翻身下马。
双脚甫一沾地,腐叶的湿滑便让她身形微晃。她毫不犹豫地挥剑斩断几根试探性缠来的藤蔓,剑锋带起的劲风短暂搅乱了浓稠的绿雾。
“回去!”掉转马身,啪的一声脆响,凌楚宜狠狠拍在马臀上,那马吃痛嘶鸣,前蹄扬起便要掉头奔向来路。
腐叶飞溅中,她头也不回地迎着翻涌的瘴气迈步,手中长剑舞成一片寒光,斩断又一根毒蛇般缠来的鬼缠藤。
腥臭的蓝汁溅上她的衣摆,瞬间蚀出几个小洞,她却浑然不顾,只厉声喝道:“你也快走!这林子是死局,别枉送性命!”
独孤冲端坐马上,黑袍在瘴气中纹丝不动,仿佛周遭的致命藤蔓只是无关痛痒的蚊蝇。
他唇角那抹未达眼底的弧度更深了,目光如淬冰的刀锋,扫过凌楚宜倔强的背影,又落回脚下越聚越密的墨绿藤蔓。
“回去?”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穿透浓雾,带着一丝讥诮,“我何曾是个失信之人?”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长剑倏然出鞘,剑尖点地,一股凌厉气劲骤然荡开。
地面枯叶如被无形之手掀起,瞬间清出丈许空地,袭近的藤蔓仿佛撞上铜墙铁壁,纷纷蜷缩退避,汁液“滋滋”蒸腾白烟。
凌楚宜脚步一顿,愕然回头,只见独孤冲已翻身下马,靴底稳稳踏在腐土上,效仿着她之前的动作,啪的一声拍在马臀上。
那马吃痛,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撒蹄狂奔,瞬间泗水城的方向跑去。
“你……”淩楚宜讶然:“你不要命了!”
她在赌,赌凌岑高的不忍心,赌宋承远的出手相救,放她一条生路,但有了独孤冲这号人物就不好说了。
独孤冲没理她的警告,冷着一张脸,缓步向她走来,每一步都踏得极为沉稳。
“不想死,就跟紧我。”他语气平淡,又胸有成竹的把握。
凌楚宜皱眉,还想再劝:“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不会……”
“怪你”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独孤冲却已挥剑斩开一条路,径直朝前方走去。
那些鬼缠藤在他锋利的剑下纷纷断折,汁液四溅,却似乎并不能阻挡他的步伐。
“这是天门阵,面面相向,背背相成,生亦是死,死亦是生。你光靠硬闯,死路一条。”
“死路”二字,独孤冲说得格外重。
天门阵?
“你懂奇门遁甲?”
独孤冲并未回头,只是微微侧脸,眼神冷漠:“略知一二。”
话虽如此说,独孤冲心底却对这泗水城的来历越发的好奇。先是落芜被解,再有千绦虫出没,就连这天门阵都被搬了出来。
“这布阵之人是谁?”
淩楚宜沉默半晌,如实相告:“我爹。”
独孤冲挥剑的手一顿,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淩楚宜:“你说谁?”
“我爹,泗水城城主。”淩楚宜重复了一遍。
“你爹要杀你?”
独孤冲师承左相韩喻才,而左相的父亲曾是秦国的大国师,师从鬼谷子。
左相曾告诫他这天门阵法是天下绝阵之一,轻易不敢现世。
此阵变化无穷,以天地为盘,草木为兵,生生不息,死门环扣生门,看似绝境之处暗藏一线生机,而看似生路坦途却往往是万劫不复的死局。
寻常人踏入,十死无生。
左相曾为他详细剖析过此阵的生死玄机,但那都是纸上谈兵罢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爹布下此阵,意欲何为?”独孤冲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寒意,手中长剑却未停歇,精准地斩断一根从刁钻角度袭来的鬼缠藤。那藤蔓断裂处喷溅出腥臭的汁液,落在地上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他只是不想我去取沙苑子罢了。”
“为此动用天门阵?!”
简直匪夷所思!
沙苑子虽长在楚国的断魂崖上,但也不是十分难取的药材。
这泗水城主竟不惜动用天门阵也要阻拦凌楚宜的去路,饶是独孤冲这般见惯风浪之人,此刻也禁不住心神剧震。
他猛地收剑回撤,一个旋身避开几根刁钻刺来的藤蔓,凌厉的目光死死钉在凌楚宜脸上,试图从她平静无波的眼底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谎言痕迹。
“我……”
凌楚宜的话音未落,脚下的腐土骤然翻涌,一根碗口粗的鬼缠藤破土而出,直袭她后心。
腥风扑面,凌楚宜瞳孔骤缩,本能地侧身闪避,却已被独孤冲抢先一步。
剑光如电,独孤冲手腕一翻,长剑斜劈而下,“嗤啦”一声将那藤蔓拦腰斩断,墨绿汁液喷溅四散,在瘴雾中蒸腾起刺鼻白烟。
“落芜?”独孤冲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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