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凌楚宜只觉一股巨大的吸力拽着她向下急坠,随即是冰冷黏腻的泥浆瞬间包裹全身。窒息感伴着刺骨的阴寒猛地攫住了她,无数腐臭的泥水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口鼻耳中。
世界只剩无尽的黑暗和令人作呕的泥腥。
“唔——!”本能地挣扎,凌楚宜双手胡乱挥舞,试图抓住任何可以借力的东西。混乱中,一只冰冷却异常有力的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是独孤冲!
一股蛮横的力量硬生生地将她从泥浆的包裹中向上拖拽。凌楚宜奋力一蹬,借着这股力,终于将头探了出来。
“咳!咳咳咳——!”剧烈的呛咳中,凌楚宜拼命呼吸着珍贵的空气。
眼睛被泥水糊住,一片模糊里,她只能感到独孤冲那只手死死地抓着她,仿佛铁铸的镣铐。
“跟紧。”独孤冲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炸开。
紧接着,大手便牵着她,几乎是拖拽的带着她黑暗中向前跋涉。
脚下是深及大腿、冰冷刺骨的淤泥,每拔一次腿都异常艰难,发出“咕叽咕叽”的黏腻声响。
“慢点!咳……我看不见!”凌楚宜被拽得踉跄,泥水糊住的双眼只能勉强感知到前方独孤冲模糊晃动的背影轮廓。
“闭嘴!”独孤冲的声音紧绷,明显有些不悦。但,脚下的步子却稍缓。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陈腐铁锈味,几乎令人窒息。
凌楚宜强压下翻涌的恶心感,未再言语。
眼前的男人明显嘴硬心软。
“嘶啦——!”
突然,凌楚宜的裤腿被水下锐物猛地勾住,整个人向前一个趔趄,险些栽进泥里。
独孤冲反应极快,手臂骤然发力向后一扯,硬生生将她拽回。他头也没回,只从齿缝里挤出四个字:“别拖后腿。”
说罢,他那只沾满污泥的手已经摸索着探下,精准地扯断了缠住她的枯藤荆棘,动作粗暴却利落。
“知道了,谢谢!”凌楚宜嘟囔了一声。
换作以前,她的暴脾气早就发作了,她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
可眼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天门阵法她一窍不通,如今就连辨物都困难,只能像个累赘般被拖着往前走,可把她憋屈坏了。
深一脚浅一脚的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独孤冲忽然顿住了脚步。
“停。”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凌楚宜立刻屏息,如临大敌:“怎么了?”
“别说话!”独孤冲厉声打断。
片刻死寂后,一阵轻微的“簌簌”声从右前方传来,像是无数细足刮过岩石。
下意识地,独孤冲猛地将凌楚宜往身后一拉,反手拔出腰间的匕首,身体微弓着进入了备战的状态。
凌楚宜见状,不敢大意,也赶紧从腰间摸出防身的短刃,紧紧握在手中,努力瞪大模糊的双眼,试图分辨黑暗中的威胁。
那“簌簌”声骤然密集,黑暗中亮起几点幽绿的光点,密密麻麻,如鬼火般悬浮着逼近。
凌楚宜心头一凛,寒意瞬间盖过了泥浆的冰冷——是虫豸,还是别的什么?
“闭眼!”独孤冲厉喝,同时扬手将一团黏腻的淤泥狠狠砸向那绿光最密集处!
“扑哧”一声闷响,绿光霎时乱舞,尖锐的“吱吱”声刺破耳膜。
借着这瞬间的混乱,独孤冲一把攥紧凌楚宜的手腕,不再顾忌声响,几乎是拖着她发足狂奔!
泥浆被搅得飞溅,身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簌簌”声和“吱吱”尖鸣如影随形,紧追不舍。
脚下淤泥的深度在疾奔中迅速变浅,前方黑暗里,一点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白亮光隐隐透出。
独孤冲眼中凶光一闪,速度更快几分,直扑那点微光而去。
凌楚宜被他拽得几乎脚不沾地,肺里火辣辣地疼,只觉那点灰白光芒在视野中急速放大——竟是一道狭窄的石缝!
缝隙外,隐约透出更大一片朦胧的、非自然的微光,空气里那股陈腐的铁锈味陡然被一种干燥的、带着尘埃的气息冲淡些许。
“进去!”独孤冲不由分说,将凌楚宜狠狠推向石缝入口。
她踉跄着挤入那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冰冷的岩壁剐蹭着肩臂。
身后,独孤冲反手一刀劈开追至近前的几点绿光,也紧跟着挤了进来。
两人背靠着湿冷的石壁剧烈喘息,隔着一线之宽的缝隙,仍能听到外面密集的抓挠声和令人头皮发麻的嘶鸣,仿佛有无数东西正疯狂撞击着岩石。
“往里走。”独孤冲低声道,他的声音在狭小的通道里激起轻微的回音。
凌楚宜依言照做,努力眨掉眼睫上沉重的泥浆,借着眼前的微光,勉强向前摸索着。
他们似乎身处在一个狭窄的甬道内,两侧是粗糙开凿的石壁,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湿漉漉的黑色苔藓,散发出更浓郁的腐朽气息。
甬道仅容一人勉强通过,高度也只比他们略高一点,压迫感十足。
头顶不断有冰冷的水珠滴落,“啪嗒、啪嗒”地砸在淤泥或石面上,声音清晰得如同敲在心上。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只有半盏茶,或许更久,在绝对的黑暗和压抑中,时间感也变得模糊。
就在凌楚宜觉得双腿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时,独孤冲开了口:“有风。”
闻言,凌楚宜也凝神。
果然,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明显不同于甬道内陈腐气息的、略带土腥的凉风,正若有若无地从前方吹拂过来。
有风,意味着可能有出口,或者更大的空间!
这个认知让两人精神都为之一振。
两人迅速朝着风吹来的方向疾步前行。
头顶的水珠滴落声渐稀,取而代之的是风在石缝间呼啸的低鸣,仿佛在指引着出路。
前方,甬道开始微微倾斜向上,石壁上的苔藓也变得稀疏,露出了粗糙的凿痕。
凌楚宜眯起眼,借着那若有若无的风,她隐约捕捉到一丝微弱的光亮。
不是之前的诡异绿光,而是灰蒙蒙、自然的天光,如同破晓前的鱼肚白。
“小心脚下。”她低声提醒,脚步未停的前方走去。
突然,甬道豁然开朗,狭窄的通道终结在一处稍宽的转角。
风在这里卷成了旋涡,吹得她发丝飞扬,而前方,一片朦胧的光影从石壁的缝隙中透出,映出一个小小的洞口轮廓。
洞口外,隐约传来雨滴敲打岩石的沙沙声,与甬道内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
凌楚宜停下脚步,转头问道:“能出去吗?”
“是出口。”独孤冲淡淡道。
他侧身挤到凌楚宜前方,肩膀几乎擦着嶙峋的石壁,谨慎地朝那洞口探去。
洞外透入的光线虽然依旧灰暗,却已足够清晰,不再是甬道里那种令人窒息的幽闭。那确实是外界的光,带着雨水的湿气。
洞口比甬道略宽,但仍需弯腰才能通过。
雨水顺着洞口的岩石边缘滴落,汇成细小的水流,冲刷着地面的泥泞。
一股久违的、混杂着泥土、雨水和草木气息的风扑面而来,虽然冰凉,却瞬间冲散了两人肺里淤积的腐臭,带来一丝劫后余生的清醒。
独孤冲没有贸然出去,他伏低身体,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洞外。
雨丝斜织,形成一道朦胧的帘幕,遮蔽了稍远的景物。
洞口下方似乎是一处陡峭的斜坡,覆盖着湿滑的乱石和低矮的灌木,再往下,则隐没在更浓重的雨雾之中。
“外面是崖壁,”他压低声音,快速判断着地形,“很陡。”
他回头看了凌楚宜一眼,她脸上泥浆糊了满脸,狼狈不堪,但眼神却出乎意料的沉静,甚至还如同闪着火焰般的光芒,坚定而炽热。
独孤冲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扬,低声道:“跟紧我。”
他率先俯身,小心翼翼地钻出洞口,湿滑的岩石蹭过他的衣袍,留下深色的水渍。
洞外,雨势未歇,灰蒙蒙的天光下,斜坡陡峭如刀削,覆盖着湿漉漉的乱石和丛生的荆棘灌木。
雨水敲打岩石的沙沙声更响了,混杂着远处隐约的雷鸣,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新和草木的涩意,却掩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或许是野兽的踪迹。
凌楚宜紧随其后,弯腰挤过狭窄的出口时,脚下一滑,碎石滚落,发出刺耳的哗啦声。
她本能地伸手抓住一株湿透的藤蔓,稳住身形,泥浆从她指尖滴落,但眼神依旧沉静如水。
独孤冲回身探手,稳稳托住她的胳膊,低喝道:“别分心。”
他目光如炬,扫视下方,雨雾中隐约可见一条蜿蜒的溪流在谷底流淌,水流湍急,冲刷着岸边嶙峋的巨石。
“下面有路吗?”凌楚宜喘息着问,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滑落,冰冷刺骨,却让她精神一振。
“只能攀下去,”独孤冲沉声判断,指尖轻触岩壁,“石缝里有落脚点,但得慢些。”
他示意她伏低,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湿滑的岩壁向下攀爬。
雨水让石面变得油亮难握,独孤冲每一步都踩得极稳,指尖抠进石缝,试探着每一处可能的落脚点。
凌楚宜紧随其后,学着他的样子,尽量将身体贴近冰冷的岩壁,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碎石滚落的哗啦声,在寂静的雨幕中格外清晰。
“左手向上半尺,有块凸起。”独孤冲的声音低沉而稳定,穿透雨声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凌楚宜依言摸索,指尖触到一块湿冷的、勉强能容纳脚尖的凸起。
下方,湍急的水流声越来越响,像某种未知的催促。
陡峭的斜坡上,丛生的荆棘灌木划破了她的衣袖,在裸露的手腕上留下细密的血痕,混着雨水和泥浆,带来火辣辣的刺痛。
她咬紧牙关,只专注于眼前方寸之地,紧盯着独孤冲沉稳移动的背影。
又向下挪动了数丈,独孤冲忽然停住,身体紧贴着一块巨大的、向内凹陷的岩石。
“这里。”他侧身让出一点空间,声音压得更低,示意凌楚宜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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