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石窟的阴冷潮湿仿佛渗入了骨髓,萧墨渊与沈知雪带着昏迷的俘虏和那至关重要的木盒,沿着原路迅速退出。
重返地面,凛冽的夜风扑面而来,竟让人生出一丝恍如隔世之感。
留守的暗卫立刻上前接应。萧墨渊简短下令:“将人犯严密看押,分开囚禁,没有本王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另,唤陈太医即刻入府,验看那中年文士所中之毒针。”
“是!”暗卫领命,迅速将两名俘虏带走。
萧墨渊则与沈知雪快步返回书房,烛火重新燃亮,驱散了些许寒意,却驱不散弥漫在两人心头的凝重。
那张纯白面具被随意扔在书案上,空洞的眼孔仿佛仍在无声凝视。
“替身……”萧墨渊指尖敲击着桌面,声音低沉,“如此狡诈谨慎,难怪能潜藏这么多年,搅动风云而不露行迹。”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被戏耍的愠怒,更多的是对敌人棘手程度的重新评估。
沈知雪的目光则落在那个重新闭合的木盒上:“玄玦不惜动用‘溟字令’和这神秘卷轴为饵,所图必然极大。”
“此次虽未能擒获其本人,但斩其臂膀,截获此物,已算重挫其计划。”她总是更习惯于从得失角度冷静分析。
“或许,这本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萧墨渊忽然道,眼中锐光一闪,“弃车保帅,甚至……借我们的手,来替他验证某些事情,或者清除某些可能不再听话的棋子。”
那个逃走的阴鸷男子临走前怨毒的眼神,不似作伪。
沈知雪闻言,沉默片刻,缓缓点头:“不无可能。玄商最擅利用人心,操纵局面,那他这个弟弟必定也是如此。与他对弈,走一步,需看十步。”
书房内一时陷入沉寂。两人都在消化着今晚的惊险与信息的冲击。
片刻后,萧墨渊率先打破沉默,他拿起那个诡异木盒,再次端详:“当务之急,是弄清这卷轴究竟记载了什么。还有这‘溟字令’,它是否真如你所说,能调动‘偃枢’残余的深层力量?”
若真如此,这令牌的价值将无可估量。
沈知雪走上前,神色凝重:“卷轴材质特殊,符文古老,强行拆解恐致损坏,需寻精通此道之人。至于‘溟字令’……”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传说或许有夸大之处,但它在部分极端忠于前朝旧制的‘偃枢’老人心中,确有特殊地位。玄玦能持有它,意味着他很可能已经整合了‘偃枢’最核心也最顽固的那部分力量。”
这对他们而言,绝不是一个好消息。意味着玄玦掌握的资源和潜在威胁,远比预想的更庞大。
这时,书房外传来通报声,是陈太医到了。
萧墨渊示意沈知雪先将木盒和令牌收起,才扬声道:“进来。”
陈太医提着药箱进来,脸色还有些发白,显然对之前王府下毒事件心有余悸。“王爷,您唤下官?”
“嗯,方才擒获一贼人,中了特制的麻痹针毒,你去看看,可能辨出针上淬的是何毒物?有何特性?”萧墨渊吩咐道。
陈太医连忙躬身:“下官遵命。”
沈知雪补充了一句:“针细如牛毛,入体后迅速麻痹神经,致人昏迷,但似乎并不致命。”
陈太医记下,在侍卫引领下前去验看。
约莫一炷香后,陈太医返回,脸上带着些许困惑与肯定交织的神色:“回王爷,下官已仔细查验过。”
“那针上所淬之物,并非中原常见毒物,倒像是……像是南疆密林深处某些部落用来狩猎大型猛兽的麻痹毒素,由数种奇特植物汁液混合提炼而成,见效极快,但毒性温和,确实多只致昏不致死。此物极其罕见,京城一带极少流通。”
南疆毒素?
萧墨渊与沈知雪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讶异。
玄玦的势力,竟还涉及遥远的南疆?这潭水,比他们想象的更深。
“知道了,有劳陈太医,此事不得对外泄露半分。”萧墨渊沉声道。
“是,下官告退。”陈太医如蒙大赦,赶紧退下。
书房内再次剩下二人。
“南疆……”萧墨渊沉吟道,“看来,我们需要查的,远不止京城和北境了。”
他感到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正在缓缓收紧,而对手的势力范围远超预期。
沈知雪蹙眉深思:“‘紫魇’的活动范围主要在北方,‘幽蚀’偏重东南漕运水线,‘偃枢’核心多在京畿。南疆……并非三大传统势力范围,是玄玦新发展的力量,还是……他早年便有布局?”
她努力回忆着与玄商、与“偃枢”核心机密相关的任何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
玄玦的隐藏之深,布局之广,令人心惊。
连续的奔波、高度的精神紧张、以及不断涌现的复杂谜团,让沈知雪感到一阵细微的疲惫。
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按了按左肩旧伤的位置。白日里运功逼毒、夜间又经历地下激战,伤口虽已愈合,此刻却隐隐有些酸胀作痛。
这个细微的动作并未逃过萧墨渊的眼睛。
他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忽然道:“时辰不早了,今夜便到此为止。这些线索需时间梳理,急也无用。”
他的语气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腔调,却话锋一转,“你的伤……可还撑得住?若需太医再看看,不必勉强。”
沈知雪按着肩膀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放下,神色恢复一贯的冷淡:“旧伤而已,无碍。”
她将他的询问依旧归结为对“有用工具”的维护,“王爷若无其他吩咐,我先回听雪轩了。”
她需要独处的时间,来消化今晚的一切,重新评估玄玦的危险等级和可能的目的。
萧墨渊看着她刻意疏离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点了点头:“好,若有发现,随时来报。”
沈知雪微一颔首,转身离去,背影挺直,看不出丝毫脆弱。
书房门轻轻合上。
萧墨渊独自站在案前,目光扫过那张白色面具,南疆毒针的报告,最终落在虚空处。他抬手揉了揉眉心,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涌上心头。
这盘棋越来越复杂,对手狡猾如狐,狠辣如狼。
而身边最重要的盟友,却如同一块裹着坚冰的寒玉,能力卓绝,心思缜密,却也封闭得密不透风,时刻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包括他。
他知道她的过去必然充满荆棘与黑暗,造就了她如今的性格,理智告诉他,保持目前的合作距离是最佳选择。
但不知为何,每次看到她将一切关切都冷漠地推开,将自己完全包裹在坚硬的壳里时,他心底总会泛起一丝极细微的、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滞涩感。
思量不过片刻,萧墨渊便甩甩头,将这点不合时宜的情绪压下,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谜团上。
“秦风。”他沉声唤道。
秦风应声而入。
“加大排查力度,重点筛查近五年所有从南疆、西南一带入京的人员档案,尤其是与医药、矿产、奇异物资相关者。”
“另,通知我们安插在周首辅及兵部那几个老狐狸府中的人,最近格外留意是否有与南疆相关的异常动向或信件往来。”
“是,王爷!”秦风领命,迟疑了一下,又道,“王爷,您也一夜未歇了……”
“无妨。”萧墨渊打断他,“非常之时,容不得懈怠,去吧。”
秦风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下。
萧墨渊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任由冰冷的夜风吹拂面颊,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
远方天际,已隐隐透出一丝极淡的灰白。
长夜将尽,但真正的较量,似乎才刚刚开始。
而此刻的听雪轩内,沈知雪屏退了流云,独自坐在窗边,并未入睡。
她手中摩挲着那枚冰冷的“溟字令”,暗红色的令牌在指尖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气息。
玄玦的身影、那阴鸷替身的脸、南疆的毒、古老的卷轴……无数线索在脑中交织盘旋。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条条梳理。
忽然,她想起很久以前,玄商在一次酒醉后,曾无意间提过一个地名,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敬畏与忌惮——“瘴疠之泽,巫蛊之乡,亦有通天神木,蔽日之所……”
当时她只以为是醉话呓语,未曾留意。
如今结合这南疆毒素……“瘴疠之泽,巫蛊之乡”,岂不正是南疆的写照?
难道玄商早年与南疆也有牵扯?而玄玦,是否继承了这条线?
她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某条隐藏极深的线,但线索依旧模糊。
就在这时,窗外极远处,传来一声极其微弱、几乎与风声无异的夜枭啼叫。
沈知雪猛地抬头,眼神瞬间锐利如刀。
这不是靖王府暗卫的联络信号。
这是……前朝“幽蚀”组织用来在紧急情况下,尝试联络失散高层的一种极其古老的、近乎失传的暗号!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巧合?还是冲着她来的?
她的心骤然收紧,刚刚松懈片刻的神经再次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夜色微茫中,危机似从未远离,反而从四面八方,悄无声息地再次围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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