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高耸于皇宫西北角,平日肃穆清静,今夜却沦为修罗战场。
警钟刺耳,火把如龙,无数脚步声、甲胄碰撞声、嘶吼号令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萧墨渊与沈知雪率黑甲卫最先赶到,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心头骤紧。
汉白玉平台之上,原本的侍卫已变成冰冷的尸体,鲜血浸染石面。数十名黑衣死士组成一道疯狂的血肉壁垒,死死扼住通往顶层的阶梯,他们眼神空洞,厮杀起来却如同不知疼痛的野兽,竟暂时挡住了潮水般涌来的禁军。
更高处,观星台顶层围栏边,一个穿着星官服饰的瘦削背影正急促地俯身操作着仪器,动作间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疯狂。
“玄玦!”萧墨渊声如寒铁,长剑遥指,“大势已去,还不伏诛!”
那身影猛地一顿,缓缓直起身,转了过来。
一张苍白清俊却因仇恨与偏执而扭曲的脸。眉眼间依稀能看出与玄商的几分相似,但那双眼睛里燃烧的,只有毁灭一切的疯狂。
他手中紧握的,正是那枚黑色令牌——“溟字令”!
“大势?”玄玦的声音沙哑刺耳,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穿透力,在喊杀声中清晰回荡。
“萧墨渊,你以为毁了几个据点,抓了个周嵩,就赢了?可笑!好戏才刚刚开场!”他猛地将“溟字令”狠狠按入身后浑天仪底座的凹槽!
“咔哒——嘎吱——”
沉闷巨大的机括声从台体内部传来,地面微震,浑天仪缓缓移开,露出下方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洞口,阴风倒灌而出!
“地宫之眼!”沈知雪心头一凛。
“拦住他!”萧墨渊怒吼,剑光如匹练,身先士卒扑杀而上!黑甲卫与禁军也发出震天怒吼,向死士防线发起猛烈冲击!
战斗瞬间白热化!死士们用身体、用生命疯狂阻截,鲜血飞溅,不断有人倒下,又不断有人补上,战况惨烈至极!
玄玦看了一眼下方血肉磨盘,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狰狞的笑容,转身欲跳入洞口!
“休想!”萧墨渊一剑荡开两名死士,足尖猛点地面,身形如鹞鹰腾空,直取玄玦后心!
玄玦仿佛脑后生眼,骤然回身格挡,“铿!”一声锐响,他手中一柄细长乌黑的短剑架住了雷霆万钧的一击!气劲爆开,两人衣袂猎猎作响!
萧墨渊眼神冰寒,剑招如同疾风骤雨,将玄玦死死缠在洞口之外。
沈知雪亦在下方与黑甲卫并肩清剿死士,她身形飘忽如鬼魅,短刃刁钻狠辣,专攻要害关节,效率惊人,不断撕开防线缺口。
玄玦武功路数奇诡,身法灵动,竟与萧墨渊短时间内斗得旗鼓相当,但他心神显然系于那洞口,目光焦灼,渐露破绽。
“分心即是死路!”萧墨渊窥得一个间隙,剑尖如毒龙出洞,疾刺玄玦左肩!
玄玦躲闪稍慢,肩头瞬间被剑气洞穿,血花飙溅!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脸上血色尽褪,却发出一阵尖厉疯狂的嗤笑。
“哈哈哈!萧墨渊!你拦不住我!你也永远别想知道‘地宫之眼’里藏着前朝皇室何等秘密!你们这些篡逆之辈,永世不配沾染!”
话音未落,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乌黑铁球,狠狠砸向地面!
“震天雷!散开!”有将领骇然大呼!
轰隆——!
巨响震耳欲聋,烟尘碎石弥漫激射!狂暴的气浪将附近几名军士直接掀飞!
萧墨渊也被迫后撤数步,挥袖荡开烟尘。视野稍清,只见玄玦已借机退至洞口边缘,浑身浴血,状若疯魔,脸上却带着计成的狞笑。
而沈知雪为规避爆炸,正退至离玄玦不远的平台边缘。
玄玦的目光骤然锁死在她身上,那眼中的怨毒几乎凝成实质:“还有你!‘无影’!我那位好兄长耗尽心血打磨出的最锋利的刀!前朝暗卫最后的魁首!”
他运足内力,声音如同恶毒的诅咒,炸响在整個观星台上下。
“你们都睁眼看清楚!这个女人!她不是什么医女!她是前朝余孽!是暗卫首领‘无影’!是执掌‘紫魇’、‘幽蚀’、‘偃枢’的冷血修罗!死在她手上的人,比你们见过的还多!萧墨渊!你竟将这等祸患留在身边,真是天大的笑话!哈哈哈!”
这番恶毒的话语,如同冰水泼入滚油,瞬间在所有厮杀中的军士、陆续赶来的官员、乃至远处惊惶观望的宫人心中,引发了惊天动地的震荡!
无数道震惊、骇异、猜疑、恐惧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沈知雪!
前朝暗卫首领?!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无影”?!竟然是靖亲王身边这个清冷寡言的阿雪姑娘?!
就连一些黑甲卫的动作都出现了刹那的凝滞和难以置信。
沈知雪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脸色苍白得透明,最深的噩梦以最不堪的方式被**裸地揭开,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过往的血色与黑暗咆哮着试图将她吞噬,但她强行压下了那几乎灭顶的眩晕和寒意,脊背挺得笔直,眼神在最初的波动后,迅速凝结为一潭深不见底的寒冰。
她早已料到可能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如此恶毒。
萧墨渊的瞳孔亦是猛地一缩,但他脸上的惊怒并非源于沈知雪的身份,而是源于玄玦这恶毒无比的当众揭发!这足以将她彻底置于死地!
几乎在玄玦话音落下的瞬间,萧墨渊已猛地一步踏出,毫不犹豫地挡在沈知雪身前,用自己挺拔的身躯隔绝了那无数道刺人的目光。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亲王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冷静到极致的强势,清晰地压过所有骚动。
“狂悖逆贼,死到临头,还敢在此妖言惑众,攀诬构陷!阿雪姑娘于栾县救驾,于北境破案,于今日平乱,皆是有功于朝、有恩于社稷之人!本王亲眼所见,亲身所历,岂容你信口雌黄!尔等前朝余孽,罪证确凿,恶贯满盈,今日任你巧舌如簧,也难逃国法昭昭!”
他这番话,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迟疑,完全否定了玄玦的指控,将沈知雪牢牢定位在“有功之臣”的位置上。
那强大的、不容置疑的气场,瞬间震慑住了场面,让许多惊疑不定的目光变得犹豫和思索起来。
是啊,若她真是那般十恶不赦,王爷岂会如此维护?定是乱党穷途末路,胡乱咬人!
沈知雪怔怔地看着眼前宽阔挺拔的背影,听着他那没有丝毫动摇的维护之言。
尽管明知这维护很大程度上源于他们目前的“合作”关系,源于她还有利用价值,但在这滔天恶意的汹涌围攻下,这毫不犹豫的庇护,依旧像一道坚固的堤坝,为她挡住了最冰冷的浪潮。
甚至让她那颗早已冰封的心,不受控制地剧烈颤动了一下,生出一丝陌生的、酸涩的暖意。
玄玦没料到萧墨渊竟是这般反应,癫狂的笑声一滞,随即变得更加尖厉:“萧墨渊!你竟被这妖女迷惑至此!好!好的很!那就让你们……”
他的话骤然中断!
因为沈知雪动了!
就在玄玦因狂笑而微微分神的电光石火间,沈知雪眼中所有情绪尽数敛去,只剩下绝对的冷静和一种被逼至绝境的凌厉杀机!
她如同暗夜中的闪电,从萧墨渊身后疾掠而出,指尖寒芒连闪,数枚淬毒银针无声无息地射向玄玦周身死穴!同时身形如影随形,短刃划出冰冷弧光,直取其咽喉!
快!准!狠!完全是“无影”最高效的杀戮技艺,不留丝毫余地!
玄玦笑声卡在喉间,惊怒交加,重伤之下奋力闪避格挡,虽避开了要害,但手臂、腿侧再添深可见骨的伤口,银针上的毒性也开始迅速蔓延!
“你……!”玄玦又惊又怒。
“我的过去,轮不到你来置喙。”沈知雪声音冷得掉冰渣,攻势却如狂风暴雨,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竟将重伤的玄玦逼得连连后退,离那洞口越来越远!
她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和狠辣身手,不仅让玄玦措手不及,也让周围所有人再次震撼。
那凌厉的气势,那精准致命的招式,绝非寻常女子所能有!
但这般全然不顾防御的打法,也让她空门大露!
玄玦眼中闪过极致怨毒,拼着硬挨她一记短刃刺入肋下,猛地探手抓向她面门,指尖乌黑发亮,显然蕴有剧毒!
“小心!”萧墨渊心脏几乎停跳,想也未想,长剑脱手而出,如同惊雷贯日,直射玄玦那只毒手!同时身形疾扑,欲将沈知雪拉开!
“噗嗤!”
长剑后发先至,精准狠戾地贯穿了玄玦的手腕!几乎同时,玄玦的另一只手却以一個诡异角度,猛地拍击在沈知雪的肩头!
沈知雪闷哼一声,只觉一股阴寒内力透体而入,气血翻涌,喉头一甜,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
“沈知雪!”萧墨渊目眦欲裂,疾冲上前,一把将她稳稳接入怀中。
而玄玦则发出一声凄厉痛苦的嚎叫,手腕被长剑钉穿,剧痛钻心,脚下踉跄跌退,最终一步踏空,带着无尽的不甘与怨毒,直直向后摔入了那深不见底的漆黑洞口!
“不——!”他绝望的咆哮在洞中回荡,迅速被黑暗吞没。
那插入凹槽的“溟字令”似乎失去了力量,浑天仪底座再次发出“嘎吱”声响,缓缓闭合,将洞口彻底封死,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观星台上下,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唯有风声、火把噼啪声、伤者的呻吟声清晰可闻。
所有目光,再次复杂地聚焦在那相拥的两人身上。
萧墨渊紧紧抱着沈知雪,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微颤和肩头传来的刺骨寒意,心中怒火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焦灼交织翻腾。
随后他厉声喝道,目光如刀扫过全场:“清剿残敌!救治伤员!封锁观星台!今日之事,若有人敢妄加议论,散布不实之言,军法从事,绝不姑息!”
“遵命!”众将士心头一凛,纷纷领命,不敢再有丝毫迟疑和窥探。
萧墨渊打横抱起沈知雪,无视那闭合的洞口,无视所有目光,大步向下走去。
他的怀抱坚定而稳当,脸色冷峻如冰,而怀中女子身体冰凉,闭着眼,长睫湿漉漉地轻颤,嘴角那一丝鲜红刺目惊心。
此刻的她,褪去了所有凌厉,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萧墨渊知道她的过去必然血腥,知道她手段非凡,更知道她此刻承受的压力与伤害。
玄玦那恶毒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刀子,不仅伤了她,更将无穷的后患埋下。
萧墨渊知道风波远未结束,但他此刻,只想先带她离开这片血腥之地。
至于以后……他的手臂微微收紧,眼神深沉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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