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惊鸿左侧肋下受了谢琰一掌，闷哼一声，喉头泛出一股腥咸。
剧烈的疼痛让她跌在地上无法起身，但她恨透了谢琰，恨透了这个在她刚要见到阳光就将她再度推入黑暗的人，她恨不得能立刻杀了他泄愤！
她吐了一口血，又死死地咬住牙，再次缓慢起身，冲击。
她的攻势更加疯狂，完全不顾自身伤势，毒针、指爪、暗器……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出，目标全部锁定在谢琰受伤的部位。
“疯子！你这个疯女人！”谢琰又惊又怒，狼狈不堪地格挡闪避。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身法和力量，在这完全不顾自身生死的疯狂进攻面前，竟显得有些束手束脚。
每一次他想下重手彻底解决她时，对上她那双疯狂又冰冷的眼睛，那丝奇怪心悸便再次浮现，让他动作不由自主地迟滞。
与此同时，顾惊鸿却不知为何越打越猛，几乎此次都能咬住谢琰的破绽。
谢琰看着顾惊鸿一边吐血一边打的样子，从来没有怕过什么的他第一次觉得汗毛倒数。
“顾惊鸿！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
“砰！”终于，在顾惊鸿拼着肋下硬生生再受一记掌风余波的剧痛，将蕴含着全身内力的、刁钻狠辣的掌刀，狠狠劈在谢琰中毒麻痹、动作不便的右臂肘关节处。
巨大的力道让他整个人踉跄着向后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墙上，碎石簌簌落下，喉头一甜，嘴角溢出一缕血丝。
她也被肋下叠加的冲击和反震之力逼退几步，脚下虚浮，再也支撑不住，重重跌坐在地，肋下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谢琰狼狈地靠在墙上，右臂无力地垂下，酸麻感从右臂蔓延至半边身子，他喘着粗气，眼中交织着愤怒、惊愕和一丝被疯狂震慑后的余悸。
顾惊鸿也被反震之力逼退几步倒地难起，肋下剧痛让她身形微晃，脸色苍白，嘴角的血迹更显刺目。
但她眼神依旧亮得惊人，冰冷而疯狂，死死锁定着谢琰。
就在谢琰试图强行运气冲开穴道压制毒素时，顾惊鸿的身影再次如鬼魅般贴近。
她的手指快如闪电，精准地捏住谢琰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嘴。另一只手弹出一粒米粒大小、散发着奇异腥甜气息的黑色药丸，准确进入他口中。
“咕咚！”药丸入喉。
“呃……！”谢琰想吐出已来不及，只觉一股辛辣直冲喉头。
顾惊鸿实在没力气了，只能用此下策。
她跌坐在地上，冷冷地看着谢琰徒劳地抠着喉咙，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
“‘哑蝉’，会让你烂舌一月，口不能言……好好享受这清净吧。”
谢琰目眦欲裂，知晓这是顾惊鸿对他多嘴多舌的惩罚，但药丸起效甚快，只是片刻，谢琰嘴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哑声，无法成言。
“从今往后，我顾惊鸿执行桩目阁的任何任务，你权作阁的人，给我退避三舍！若再让我发现你或你的人，出现在我的任务范围内，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干扰我半分……”
“我就把那份你藏在南疆别院的东西公之于众，让整个酌月楼，让所有觊觎楼主之位的人，都看看你谢阁辅……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届时……我看你还怎么坐上那个位置！”
顾惊鸿的话，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谢琰的头顶。
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顾惊鸿。
她怎么会知道？！那件事他做得极其隐秘，那是他竞争楼主之位最大的底牌和依仗，一旦暴露，不仅楼主之位无望，他甚至可能成为整个酌月楼的公敌！
顾惊鸿看着谢琰瞬间灰败绝望、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般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警告和威胁已经达到了目的。
她还想说什么，突然“噗——”的一声，一大口鲜血从她口中喷涌而出，顾惊鸿只觉得胸口滞痛，大脑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失去了意识……
……
三日后
意识从冰冷黑暗的深渊中艰难浮起。
左肩胛骨下方那如同被毒蛇啃噬过的灼痛与麻痒率先复苏，紧接着是全身脱力后的沉重感。顾惊鸿鸦羽似的睫毛颤了颤，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由模糊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蹙金绣就的云海蟠龙纹的承尘，华贵却不显庸俗；身下是触感柔软光滑、价值不菲的锦被。
然后顾惊鸿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冽的、如同雪后松针般的冷冽气息——这绝不是她的婢女房。
她微微侧头，目光扫过宽敞奢华的寝殿。然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萧承砚和衣躺在一张精致的斜倚榻上，身上只随意搭着玄色裘狐，闭着眼睛的脸俊美无俦。
这是顾惊鸿第一次在没有外接打扰的情况下看萧承砚。他生得剑眉微挑、面如冠玉，偏偏鼻梁高挺如悬胆，唇线却生得极柔——这般刚柔并济的骨相，加上颀长的身姿，躺在斜倚榻上，有一种芝兰玉树般的清贵。
唯一的遗憾是，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倦怠之色，眼下甚至有一圈淡淡的青影，唇瓣紧抿，即使在睡梦中，眉宇间也似乎锁着一丝化不开的凝重。
他守在这里……一夜？
顾惊鸿心头微震，旋即垂眸看下自己锁骨上方的蝴蝶胎记，又升起一抹自嘲。
似乎是感应到她的注视，萧承砚的睫毛猛地一颤，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初醒时带着一丝罕见的迷茫，但几乎在下一秒就恢复了惯常的锐利，精准地捕捉到了床榻上已经醒来的顾惊鸿。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立刻坐起身，几步便走到床榻边。关切的眼神紧紧锁着顾惊鸿苍白的脸，“感觉如何？”
顾惊鸿迅速将自嘲敛去，脸上只剩下疼痛带来的反应。
她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只能发出一点气音。她下意识地想撑起身子，刚一动，左肋处的钝痛感便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
“嘶……” 她痛得倒吸一口冷气，秀气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控制不住地轻颤起来。
“别乱动！”萧承砚低喝一声，脸色瞬间暗沉下来。
他俯身，一手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生疏的温柔，绕过她的后背，避开左肩伤口，稳稳地托住她，另一只手则轻轻扶住她没受伤的右臂，力道适中地帮她缓缓坐起身。
然后双眸看着顾惊鸿，头也不回地：“芝芯，药！”
很快，芝芯端着一碗散发着浓烈苦涩气息的药汁，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萧承砚在床沿坐下，动作极其自然地将顾惊鸿虚软无力的身体轻轻揽入自己怀中，让她虚靠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
骤然拉近的距离，让顾惊鸿浑身一僵。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温热和沉稳的心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混合着淡淡墨香的气息。两人的呼吸在方寸之间几乎交缠在一起，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暧昧。
萧承砚并未觉得不妥，反而从芝芯手中接过了药碗，又用玉勺舀起一勺深褐色的药汁，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
然后他将勺子递到顾惊鸿唇边，声音低沉而又温柔：“喝药。”
顾惊鸿就着他的手，皱着眉喝下第一口。那难以言喻的苦涩瞬间弥漫整个口腔，让她忍不住想吐出来。
“忍着。”萧承砚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看着她又勉强喝下一口，萧承砚才缓缓开口：“现在知道疼了？京兆府的水牢都敢闯？顾惊鸿，你的胆子是铁打的？”
语毕，似乎又懊恼地加了一句：“……也怪我。”
顾惊鸿原本在乖乖喝药，听到萧承砚这么说，忽然抬眸看了他一眼。
“咳、咳咳……”牵扯让顾惊鸿下意识捂着自己的肋骨部位，“王爷何意？谢琰是你调到水牢去的？！”
萧承砚忽然眼神有些躲闪，又舀起一勺药，吹凉，“水牢附近重兵把守，杀机四伏，你就不会……掉头回来？蠢……”
顾惊鸿心头一跳，瞬间警觉，猛地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萧承砚，眼神锐利：“你派人跟踪我？！”
是了，昨日的京兆府水牢，把守显然比顾惊鸿预料的要强多了，若不是他烬王下旨，为何对谢琰会如此大动干戈？说到底，谢琰的“罪过”不就是当街抢了颗糖么？至于像看一个死囚那样看着他么？
萧承砚递药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跟踪你？本王没那份闲心。是京兆府尹连夜来报，说有人闯入地牢重地，昏迷在出口处，守卫认出是本王府上的人，这才将你送回来。”
顿了顿，萧承砚想起那日顾惊鸿脸上的污泥，又笑了笑道：“本王只道你要干什么‘脏活’去呢，原是去惹一身泥污回来……以后这‘脏活’你可别干了，我烬王府的素来爱干净，你只消干干净净待在府中即可。”
他巧妙地避开了长风主动出现的关键点，将“救”说成了“送”，显得被动且官方。
砚砚：阿鸿，其实是三夜……
阿鸿：哦，你的意思，我错了？
砚砚：不是，是我错了。
阿鸿：错哪儿了？
砚砚：……是一夜。
阿鸿：还有呢？
砚砚：我不该把谢琰那疯子弄到水牢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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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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