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惊鸿微微动了动,一种特有的清冽甘松香的气息,瞬间将她袅袅地包裹。
萧承砚再次俯身,一手小心翼翼地穿过她的膝弯,一手稳稳地托住她的后背,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缓缓直起了腰。
身体忽然的悬空和移动,惊扰了浅眠。
顾惊鸿眼睫颤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朦胧,只看到近在咫尺的、线条冷硬却异常熟悉的下颌轮廓,还有那坚实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
紧绷的神经在极度疲惫和这莫名安心的暖意中瞬间松弛。
她甚至无意识地在那温热的胸膛上轻轻蹭了蹭,像只终于找到热源的小猫,含糊地咕哝了一声:“冷……”
萧承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他下意识地收紧了环抱她的手臂,下颌轻轻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
怀中的小人儿似乎得到了安抚,眼皮沉重地再次合上,甚至还无意识地往他怀里更深地缩了缩,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彻底沉入了梦乡。
萧承砚抱着她,低头凝视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感受着她细微的呼吸拂过颈侧,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连他自己都难以厘清的复杂情愫。
最终,他抱着她,步履沉稳地离开了书房,身后站着的是侍卫长风。
长风看着萧承砚对待顾惊鸿那副轻柔的样子,暗暗摇了摇头,心中一阵委屈——为何上次自己只是开了一下书房门都被王爷骂了两句,她顾惊鸿就可以被王爷抱着出来?
“长风。”萧承砚意识到身后的长风,忽然驻足,以极轻的声音开口。
“属下在。”
“在书房里另外放一张桌子,对窗,暖和,可温水。”
长风:“……是。”
萧承砚抱着熟睡的顾惊鸿,步履沉稳地穿过寂静的回廊。
怀中的人儿轻得像一片羽毛,呼吸均匀地拂在他的颈侧,带来细微的痒意。那清冽的松针气息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萦绕在鼻端,竟让他朝堂归来的疲惫和书房被闯入的怒意都奇异地消散了大半。
长风默默地跟在身后,看着自家王爷小心翼翼抱着顾姑娘的模样,再想想自己上次只是推了下书房门就被冷眼训斥的“待遇”,心里那点委屈简直要溢出来。
这王府的规矩……怎么还看人呢?
当萧承砚那挺拔如松、身着亲王朝服的身影,抱着一个被宽大玄色狐裘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出现在小径尽头时,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下人,全都僵立当场,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从未有过的景象。
天……天爷啊!那是王爷?!
王爷怀里抱着的……是谁?那露在狐裘外的一缕乌发,那熟悉的轮廓……是顾惊鸿?!
前几日不是才“被赶出”主殿耳房,灰溜溜搬回厢房吗?怎么转眼间,就被王爷亲自抱着回来了?!
巨大的震惊和不解如同无形的浪潮,席卷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窃窃私语瞬间消失,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无数道难以置信、探究、以及迅速发酵的复杂目光。
萧承砚仿佛对周遭投来的、足以将他后背烧穿的视线毫无所觉,径直走到顾惊鸿所在的厢房门口。
芝芯早已得了长风的眼色,慌慌张张地提前跑回来,此刻正手足无措地站在门边,紧张得脸色发白。
萧承砚脚步未停,抱着顾惊鸿,微微侧身,动作极其小心地穿过那扇略显狭窄的门框,走了进去。
他的目光在略显简陋的环境上扫过,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又走到顾惊鸿的铺位前,俯身,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将怀中依旧沉睡的人缓缓放下,让她平躺。
那件厚重的玄色狐裘,他并未抽走,依旧严严实实地盖在她身上,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他甚至还下意识地抬手,替她掖了掖颈边的狐裘边缘。
做完这一切,他才直起身,目光在顾惊鸿沉睡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他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出了这间厢房。
当萧承砚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门口时,院中聚集的下人们才仿佛被解除了定身咒。但没人敢说话,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垂首躬身,大气不敢出,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萧承砚冷峻的目光在院中众人身上缓缓扫过,每一个被扫到的人都感觉脊背发凉,头垂得更低。
他的视线最终在芝芯身上停留了一瞬,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照顾好她。”
“是、是!奴婢遵命!”芝芯慌忙跪下应声。
萧承砚不再多言,迈开长腿,目不斜视地穿过噤若寒蝉的人群,带着长风径直离开了这片下人区域。
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笼罩的回廊尽头。
直到王爷的身影彻底消失,院中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才猛地一松。
“呼——”
“我的老天爷啊!”
“王爷、王爷他……”
压抑的惊呼和难以置信的抽气声瞬间爆发开来,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震惊、八卦和强烈的羡慕嫉妒。
“看见没?王爷亲自抱回来的!还用他的狐裘裹着!”
“我的亲娘诶,那狐裘……我听说是宫里赏的,千金难买!”
“不是说被赶出来了吗?这……这像是被赶出来的样子?”
“王爷刚才那眼神……我的腿现在还在抖……”
议论声嗡嗡作响,几乎要将小小的院落掀翻。
几乎所有人看向那间厢房的眼神都彻底变了,充满了敬畏和讨好。
王爷这一抱,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地宣告了顾惊鸿在烬王府的地位——无论她住在哪里,她都是王爷心尖上的人!
人群边缘,几个丫鬟艳羡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厢房门。
刚才王爷抱着顾惊鸿出现时那小心翼翼的模样,那件珍贵的狐裘,还有最后那个替她掖被角的动作……
柳照晚见状压低了声音,尖酸刻薄地打断了众人的议论:“哼,装模作样给谁看呢?不过是惯会使些狐媚子手段罢了。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敢往王爷的书房里钻,然后再装柔。如今又装睡让王爷抱回来,演给咱们看?呸,真当大家伙儿都是瞎子傻子不成!”
这话说得极其难听,也极其大胆。
院中的嗡嗡声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向柳照晚。
几个平日与她相熟的婆子慌忙去拉她,低声道:“哎哟柳照晚,你胡说什么呢!快闭嘴!”
“就是,王爷都那样了……你还敢嚼舌根?不要命了!”
柳照晚刚要回话,话音却戛然而止。
因为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扮成“翠微”的青梧适时出现,看着柳照晚,嗓音清冷地开口:“柳管事,不要总盯着顾姑娘看,有些东西你看也未必看的会。”
柳照晚愣了一下,“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你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了吗?!顾惊鸿是被长风侍卫带回来的也就罢了,你不过就是张嬷嬷买回府的丫鬟,也敢跟我犟?!不记得自己以前是怎么央着我要来针线房的吗?!”
“翠微”靠近她几步,然后杀气腾腾地看了柳照晚一眼。
柳照晚瞬间闭嘴,愣在原地——这翠微,怎么……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
翌日一早
天还未亮,芝芯便兴奋地在顾惊鸿床头吵着:“姑娘,昨夜王爷和长风侍卫在书房呆了一宿,长风侍卫今日一早便说书房有惊喜给姑娘。姑娘快起床吧,去看看书房的惊喜!”
顾惊鸿翻了个身——能有什么惊喜,一块闲人免进的牌子?还是更加严苛的规矩?
芝芯今日得了允许,陪顾惊鸿去书房,雀跃的心情根本按耐不住,她来回推着顾惊鸿:“姑娘,您就起来吧,我已经给您备好了洗漱的水,咱们就去看一眼,好么?”
顾惊鸿被芝芯推搡得有些烦意,然后坐起身,“好吧。”
半个时辰后,芝芯缠着顾惊鸿来到书房门口:“姑娘,您快推门!”
顾惊鸿垂眸看了芝芯一眼,略一犹豫,便推开了门。
书房依旧是那个威严的书房,但在临窗光线极好的一个角落,多了一方天地。
一张崭新的花梨木长案,打磨得温润光滑,纹理清晰。案后配着一把同样质地的宽大圈椅,椅子上铺着一张厚实柔软、毛色银亮油滑的整张雪狐皮,蓬松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椅旁还放着一个同色系的软垫和一个精巧的脚踏。长案一角,摆放着一盏造型雅致的护眼铜灯,旁边压着一方触手生凉的白玉镇纸。
这陈设,舒适、温暖、静谧,与整个书房的肃穆格调既融合又独立,明显是精心规划过的位置。
顾惊鸿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跳动,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伴随着震撼席卷全身。
芝芯的声音带着羡慕和欣喜:“王爷今早特意吩咐人布置的!说是……给姑娘看书养伤用!” 她指着案上,“您瞧,连灯和镇纸都备好了!”
顾惊鸿缓缓走近,指尖拂过那温润的花梨木案面,最终落在那柔软得不可思议的雪狐皮毛上。
冰凉的指尖瞬间被暖意包裹。她抬起头,目光扫过这浩瀚的书海,最后落在那张专属于她的、温暖而尊贵的座椅上。
烬王府的禁地,从此为她开了一扇门,留了一个位置。
她慢慢坐进那张铺着雪狐皮的圈椅里,温暖的皮毛瞬间驱散了清晨的微寒,也仿佛包裹住了她漂泊无依的心。
她拿起案上那方冰凉的白玉镇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表面。
芝芯双目莹莹看着顾惊鸿:“姑娘……王爷对你特别的好。”
顾惊鸿垂下眼眸自嘲——确实,萧承砚对这个蝴蝶印记似乎特别上心,好像……确实特别不一样。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案角一摞书籍吸引。最上面一本,赫然是昨日她翻过的那卷《金石秘录》,而压在它下面的,似乎是一本更为厚重、封面古旧的书册,隐约可见书名《……考略》。
她轻轻抽出那本旧书——《南风古国遗存考略》。
顾惊鸿的心,猛地一跳。
原以为昨夜萧承砚在书房呆了一宿,左不过指挥下人准备桌案。
但这一刻,顾惊鸿才知道,他熬夜竟是因着那日见到的南风密匣,他翻看了一宿才帮她找到的这一本?
他……知道南风密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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