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队伍即将到达南旸都城洛迁的时候,秦书婳提出先行一步秘密调查,队伍其他人可以行进慢些,明面通知南旸皇商赵家主,他们还需一日才能到达。
有异事发生鬼怪作乱,很多时候都伴随着冤情。
为避免一些有心之人隐瞒实情,有些时候秦书婳办差事时,会采取这样的方式。
其他人没有异议,柳叙适时提出再找个人陪秦书婳,队伍里商量决定由董舟一起。
董舟是除秦书婳这个大师级阴阳师外,全场唯一一个高级阴阳师。薛公公是习武的,皇卫朱淮只是初级阴阳师,其余人都是中级阴阳师。
虽然董舟事先说明,他的主要能力是契约灵,只有危机时刻才能爆发出高级阴阳师实力,平常水平没有这么高。
但因为董舟是南旸人,号称“南旸百事通”,确实没有比董舟更合适的了。
柳叙唇微动,在他忍不住想开口的时候,他放置在身侧的手用力掐了自己一下。
三月十九日,晴。
薛公公等人到达洛迁,秦书婳和董舟换了一身行头,绕到城外与他们汇合,这才重新进城。
他们没让南旸皇商赵家的人来接,但是进城下马车接受检查时,秦书婳还是察觉到一个暗中观察他们的人。等他们踏进城门,对方悄悄离开,看起来像回去通风报信。
秦书婳站在薛志身旁,含笑调侃:“薛公公,看来这次怪象似乎真的不简单呢!”
秦书婳提醒薛志注意,所以薛志也看见了,那个隐在老百姓之中的人。
先前薛志心底还觉得,秦书婳提前一日潜去赵家查探,不合规矩且多此一举。
赵家成为皇商多年,什么底细都被调查得清清楚楚,赵家也一直受皇家照拂,应当没有人敢在背后搞鬼。
如今看来,这个判断还有待斟酌。
薛志自然不承认他想得没秦书婳周全,他斜睨秦书婳一眼,嘴硬问:“秦姑娘在赵家调查出什么了?”
秦书婳轻笑,拍拍薛志的肩,“薛公公别急,我们先去赵家看看,晚些再讨论。”
薛公公和皇卫朱淮,是南旸皇帝下令要跟紧此次差事进程的,也跟随秦书婳等人一同去赵家。
南旸首富皇商赵万金的府邸,端的是泼天富贵。
青砖黛瓦的宅邸,坐落于城中最繁华的街巷。鎏金匾额高悬,上面写着“聚宝生辉”四个苍劲大字。
宅子里面更是富丽奢华,院子种的名贵花草好像都明晃晃写着,“这家主人很有钱”几个大字。
然而,当秦书婳踏入这金玉堆砌的宅院时,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寒便如影随形,压过了满园的奇花异草与雕梁画栋的华美。
赵万金亲自在花厅接待,这位掌控着南旸乃至部分宫廷货流的巨贾,不像一般富商大腹便便的样子,反倒儒雅精明得像个文官。
只是儒雅精明的气质,也掩盖不住他脸上被恐惧和焦虑熬出来的蜡黄。
他眼袋厚重,眼底布满血丝,是昂贵的云锦袍子穿在身上都盖不住的憔悴。
“几位大人,总算把你们盼来了!”赵万金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府上……闹鬼!我那几处货仓,尤其是存放贡品的库房,邪门得很。再这么下去,赵家百年基业,还有我这颗人头,都要交代了!”
赵万金的脸上带着惊惧,提到“鬼”字时,小心翼翼朝四周看看,声音不自觉压低。
他语速极快,竹筒倒豆子般,诉说着那些匪夷所思的怪事:
上好的绸缎一夜朽烂如败絮,御贡的明前龙井开箱便是扑鼻尸臭,才炼制出的薄胎瓷无端碎裂成粉。而且每一次,在这些化为乌有的珍宝旁边,总会多出几粒或几块形状扭曲,金光闪闪的金豆或金锭。
赵万金讲得绘声绘色,说上一句,薛公公的脖子就不自觉往衣领里缩一些,还不自觉地咽下口水。
纳塞的反应也差不多。
挺难以置信,一个除邪祟的阴阳师也是个怕鬼的。
秦书婳:“情况和薛公公提前告知的内容差不多,在我们赶来的这几日可有发生其他事?”
“有的,有鬼影!”赵万金的声音陡然拔高,透露出惊恐,“守夜的人都说,是个浑身发着金光的小娃娃,夜里就在仓库外头飘,还……还唱歌。”
“唱的什么?”秦书婳问。
赵万金让一旁的管家唱。
管家嘴唇哆嗦着,哼出几个不成调的音节:“点金石,点金石,爹爹生意做得成……金换命,命换金……”
哼到一半,管家猛地住了口,仿佛被那童谣本身烫到舌头,额角渗出冷汗,“当……当时太害怕,只记得这么多了。”
董舟听了童谣的歌词,询问道:“赵家主,您有早夭的孩子吗?或者是府里其他人?”
“没有,府上人丁简单,我出生的几个孩子都好好的。至于未出生的孩子……内人曾经意外流过一个不足三个月的孩子,不过按照年纪估算,应该也还没到能跑能唱的时候?”赵万金不太确定道。
秦书婳微眯眼,观察着赵万金。
他的反应至今都算正常,目光也没有闪烁和心虚。
柳叙一直沉默地听着,安静地保持低存在感,但也适当扮演着作为一名阴阳师该有的反应。
他道:“赵家主,带我们看看那些变质的货物吧。”
赵万金连忙答应:“好的,几位请随我来。”
赵万金亲自领着众人七拐八拐,先是带他们到厢房放行李,随后辗转到后院库房。
后院库房离赵万金给他们安排的厢房不远,占地有一般的二进院子那么大,远远地安排了几个家丁看守。
秦书婳感觉敏锐,越靠近库房越感觉到一种细微却无处不在的怨念,冰冷、粘稠,带着金属摩擦般的锐利感,令她眉心微蹙。
库房大门厚重,由精钢铸就,锁具复杂。
打开门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淡淡的,属于上等丝绸和木头的清香,被一股更加浓烈的,如金属铁锈混合着**血肉的腥甜恶臭,粗暴地覆盖。
库房里光线昏暗,只有高处几扇气窗透下几缕惨白的光。
董舟、纳塞对视一眼,他们也很明显感觉到这里的阴气,连柳叙都微微皱眉。
赵万金打开门,却是不太敢进去。
好在现在是青天白日,身旁还有几个阴阳师,他只得后退两步走在几人中间,这才让他安心一些。
里面库房很大,不过基本都被搬空了,只有西面几排架子和几摞箱子放置在那。
那处景象让人头皮发麻。
本该流光溢彩的云锦、蜀缎,此刻像被抽干了生命,软塌塌地堆在箱中,色泽灰败。
姜苗苗用她破损的那柄桃木剑轻轻一碰,那些绸缎便簌簌碎裂,化为飞灰。旁边几个打开的茶叶箱,散发出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腐肉气味。
姜苗苗看着就肉疼,暗自呢喃:“就这么都没了啊,得损失很多钱吧。”
更触目惊心的,是角落木架上一堆瓷器碎片,它们并非撞击碎裂,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从内部瓦解,布满蛛网般的细密裂纹,碎得特别彻底,宛如一堆惨白的骨粉。
在这堆“骨粉”旁边,几粒大小形状不规则,散发着诱人金光的金锭,静静躺在粉堆里,上面的金光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妖异。
“就是那些东西……”
赵万金的声音在空旷的库房里带着回音,充满了恐惧,他下意识后退一步,离那些金锭远远的。
纳塞的身子也往后缩了缩。
姜苗苗那柄破损的桃木剑又派上用场了,她掩住口鼻,手持桃木剑戳戳那些形状不一的金块。
秦书婳也省得浪费器具了,等姜苗苗翻看完借用一下。
那些金块和桃木剑相触没什么反应,秦书婳把其中一块金疙瘩划拉远离陶瓷的粉末。金疙瘩掉到地面发出沉闷、低哑的响声,没有碎裂。
秦书婳拿出火折子吹燃,对着地面金块燃烧。金块烧得微红,冷却了仍呈现金黄色。
从掉落时的声音和燃烧后的颜色看,这都像真的金子该有的表现。
姜苗苗看得瞪大眼,“真黄金吗?什么邪祟这么大方,整毁一个瓷器赔上一块黄金?”
“哪有这种好事?这东西一看就很邪门儿。”纳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董舟:“这些货物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一旁的管家接话:“就是一个多月前,看守仓库的家丁闻到一股恶臭味,以为库房里有死耗子,但是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后来宫里需要一批货,家丁打开箱子清点时,就发现是这些茶叶散发出的恶臭,随后没过一两天,绸缎和瓷器也变成这样了。”
秦书婳:“其他几处库房的情况都是如此?”
赵万金认真回答:“都差不多,只有城郊一处的损失少些,目前是绸缎暗淡易断,茶叶和瓷器还没出问题。”
秦书婳追问:“那里和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
赵万金眉头皱起,似乎在试图回忆它们之间的不同。
他不太确定道:“可能……那处库房还要更大,然后放的茶叶、瓷器一类比较少?”
秦书婳正打算和其他人商量,分开去另外几处库房看看,外面院子就传来两声惊恐的叫声,响亮又尖锐。
紧接着,外面有人大喊:“死人了,死人了!”
库房内几位阴阳师听到声响,立刻跑出去。
赵万金一下子腿都吓软了,连忙也让管家搀扶着他跟上秦书婳几人。
赵万金在库房外面安排了六个家丁,负责看守从库房转移到旁边院子的货物,同时也守着让人不要靠近库房。
秦书婳一出来,看到一个家丁倒在地上,身姿怪异。另一个家丁大着胆子探完他的鼻息往后跌坐,其他人吓得纷纷退后。
别无其他,实在是那名家丁的死状太过扭曲可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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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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