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墨回国那天，顾晏辰亲自去了机场。
苏晚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缓缓驶离，心里一片麻木。他穿着顾晏辰特意让人准备的家居服，料子柔软舒适，却衬得他愈发清瘦。
这几天，他的身体越来越差，稍微动一下就会觉得累，食欲更是低到了极点，只能勉强喝一点流食。他偷偷藏起了止痛药，不想被顾晏辰发现异常。
下午三点，宾利回来了。
顾晏辰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个穿着白色毛衣的青年走下车。那青年身形纤细，脸色有些苍白，眉眼间带着几分怯怯的温柔，正是林子墨。
他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被顾晏辰护在怀里，眼神却越过顾晏辰的肩膀，直直看向二楼窗边的苏晚，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苏晚立刻移开视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没过多久，敲门声响起。
“苏晚，出来一下。”是顾晏辰的声音。
苏晚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客厅里，林子墨正依偎在顾晏辰身边，手里捧着一杯热牛奶，看到苏晚出来，立刻露出一个无辜又甜美的笑容：“你就是苏晚吧？经常听晏辰提起你呢。”
他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撒娇一样。
顾晏辰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满意林子墨对苏晚的态度过于热络，语气带着警告对苏晚说：“子墨刚回来，倒时差，你去厨房看看晚餐准备得怎么样了，多做些他爱吃的。”
“好。”苏晚应道，准备转身去厨房。
“等等！”林子墨突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惊慌，“晏辰，我……我想喝苏晚做的汤，以前在家的时候，我妈总说苏晚做的汤最好喝了。”
苏晚脚步一顿。
林子墨的母亲，是他母亲最好的闺蜜。小时候，他经常去林子墨家玩，林母很喜欢他，总夸他做的汤好喝。这些事，林子墨不可能不知道。
他这话说得亲昵，仿佛他和苏晚是多么熟悉的朋友，却偏偏戳中了苏晚最不愿提及的过往。
顾晏辰果然愣了一下，随即看向苏晚的眼神冷了几分：“听到了？去做吧。”
苏晚没说话，径直走进了厨房。
他站在灶台前，看着锅里翻滚的汤，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他捂住嘴，快步跑到 sink 边，剧烈地干呕起来。
没有东西可吐，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他扶着冰冷的大理石台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苏晚，你没事吧？”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苏晚回头，看到林子墨站在厨房门口，脸上带着“关切”的表情。
“我没事。”苏晚直起身，冷冷地看着他。
林子墨走进来，环顾了一下厨房，突然“哎呀”一声，像是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调料架。一瓶刚开封的橄榄油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油溅得到处都是。
“对不起对不起！”林子墨慌忙道歉，眼眶瞬间红了，“我不是故意的，我……”
“怎么了？”顾晏辰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他看到厨房里的狼藉，又看了看眼眶通红的林子墨，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晏辰，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过来看看汤好了没有，结果不小心……”林子墨拉着顾晏辰的胳膊，委屈地解释着，眼角却偷偷瞟向苏晚。
顾晏辰的目光落在苏晚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怒火：“苏晚！你就这么不欢迎子墨吗？他不过是来看看汤，你就把东西扔得满地都是？”
苏晚愣住了。
他看着顾晏辰，看着他眼中全然的信任和偏袒，看着他对林子墨无条件的维护，突然觉得很可笑。
五年的相伴，抵不过白月光一句轻飘飘的“不是故意的”。
他甚至懒得解释了。
“是我不小心打碎的，对不起。”苏晚低下头，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顾晏辰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轻易承认，愣了一下，随即更加生气：“你……”
“晏辰，算了算了。”林子墨连忙拉住他，柔声说，“别怪苏晚了，可能是我太笨了，总给人添麻烦。橄榄油我赔给你好不好？”
“不用你赔。”顾晏辰的语气瞬间缓和下来，他看向苏晚，眼神冷得像冰，“收拾干净，重新做一份汤。如果子墨晚上喝不到你做的汤，你知道后果。”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牵着林子墨的手，柔声安慰着，一起离开了厨房。
厨房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苏晚缓缓蹲下身，看着满地的狼藉，看着那片刺目的油渍，突然捂住脸，无声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知道林子墨是故意的，他也知道顾晏辰会偏袒林子墨。
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时，心脏还是像被无数根针同时扎穿，疼得他几乎窒息。
他慢慢站起身，拿起扫帚，一点一点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片。玻璃渣不小心划破了手指，血珠涌了出来，滴落在油乎乎的地板上，很快晕开一小片暗红。
他却感觉不到疼。
比起心里的痛，这点皮肉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的时间不多了，真的不多了。
为什么连这最后一点安宁，都不肯给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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