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他动了动手指，感觉浑身都没有力气。
“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苏晚转过头，看到顾晏辰坐在床边，脸色有些憔悴，眼底布满了红血丝。
看到他醒来，顾晏辰似乎松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复杂：“医生说你……”
“我没事。”苏晚打断了他，声音很轻，“让我出院吧。”
“不行！”顾晏辰立刻反对，“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苏晚的眼神很平静，“顾晏辰，放我走吧。”
顾晏辰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手里攥着一份苏晚的病历，那是他在苏晚晕倒后，从他房间里找到的。
胃癌晚期。
最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这几个字，像重锤一样，狠狠砸在他心上。他一直以为苏晚只是身体弱，却没想到……
他想起自己之前对苏晚的种种指责和伤害，想起苏晚苍白的脸，想起他咳出的那口血，心脏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原来，他一直都在亲手将苏晚推向死亡的边缘。
“对不起……”顾晏辰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苏晚，对不起……”
苏晚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恨，也没有爱，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道歉就不必了。”他淡淡地说，“顾晏辰，我们离婚吧。”
顾晏辰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恐慌：“不行！我不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苏晚看着他，“林子墨回来了，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消失吗？现在我成全你，不好吗？”
“我不是……”顾晏辰想解释，却发现自己无从说起。
他以前确实希望苏晚消失，希望林子墨回到他身边。可当苏晚真的要离开，当他知道苏晚的生命只剩下短短一个月时，他才发现，自己早已习惯了苏晚的存在。
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对他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一直被林子墨的归来和过去的执念蒙蔽了双眼。
“顾晏辰，我没时间了。”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不想在医院里，也不想再看到你。让我安安静静地走，好不好？”
顾晏辰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抹死寂的平静，心脏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疼。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最终，他只能狼狈地点了点头。
苏晚出院后，没有回那栋别墅，而是去了一个顾晏辰不知道的地方——那是他用自己这几年攒下的钱，买的一个小小的公寓，布置得温馨而舒适。
他想在这里，度过自己最后的时光。
顾晏辰每天都会来找他，带着他以前喜欢吃的东西，笨拙地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他不再提林子墨，也不再提过去的恩怨，只是默默地守在苏晚身边。
苏晚没有赶他走，却也很少和他说话。
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清醒的时候，他会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天空，一看就是一下午。
顾晏辰知道，苏晚在等。
等那个时刻的到来。
这天下午，阳光很好。苏晚难得清醒着，精神也似乎好了一些。
他看着坐在旁边削苹果的顾晏辰，突然开口：“顾晏辰，你知道吗？明天是我的生日。”
顾晏辰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和慌乱：“我……我不知道。”
他从来没有问过苏晚的生日，甚至连他的年龄，都记不太清。
苏晚笑了笑，笑容有些苍白：“没关系，我自己也很多年没过过生日了。”
他顿了顿，轻声说：“我小时候，最喜欢过生日了。妈妈会给我做一个很大的奶油蛋糕，上面插满了蜡烛……”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有些涣散，像是在回忆着遥远的往事。
顾晏辰放下手里的苹果和刀，握住他的手。苏晚的手很凉，他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却发现怎么也暖不热。
“苏晚，对不起……”顾晏辰的声音哽咽了，“以前是我不好，我不该……”
“别说了。”苏晚打断了他，眼神重新聚焦，落在他脸上，“都过去了。”
他看着顾晏辰，眼神很平静，却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释然：“顾晏辰，我不恨你了。”
恨了那么多年，爱了那么多年，到最后，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只是……”苏晚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下辈子，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顾晏辰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苏晚，不要……”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晚看着他，笑了笑，那笑容很轻，很淡，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顾晏辰的心脏，然后缓缓落下。
他的眼睛慢慢闭上，握着顾晏辰的手，也渐渐失去了力气，垂了下去。
“苏晚？苏晚！”顾晏辰惊慌地叫着他的名字，用力摇晃着他的身体，“你醒醒！苏晚！你醒醒啊！”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苏晚苍白而平静的脸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他走了。
在他生日的前一天，在这个六月的盛夏，永远地离开了。
带着那句“下辈子，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永远地离开了他。
顾晏辰抱着苏晚渐渐冰冷的身体，终于忍不住，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起来。
他的哭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绝望。
他终于明白，自己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替身，而是那个用五年青春和生命，默默爱着他的人。
是他亲手推开了他，亲手将他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可是，一切都晚了。
再也没有机会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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