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未及天明 > 第11章 第十一章 夜枭掠魅影

第11章 第十一章 夜枭掠魅影

霞飞路的花园洋楼,宛如一枚被精心擦拭、却遗忘在乱世浊流中的温润玉贝。周璇婉转清丽的《天涯歌女》从留声机里流淌出来,缠绕着光柱中飞舞的微尘,试图编织一层薄如蝉翼的宁静。然而,这甜糯的歌声终究敌不过暮色沉沉的重量,那宁静的假象在渐浓的夜色下显得脆弱不堪,一触即碎。

林晚坐在梳妆台前,指尖无意识地捻弄着一枚珍珠发夹。圆润的珠子在灯下泛着柔和光泽,恰似陈默群惯常的笑容。镜中映出她精心修饰的脸庞:鹅黄色的蕾丝睡裙衬得肌肤胜雪,微卷的发梢带着慵懒的睡意。可她的眼神却越过了这层完美的表象,投向窗外那片被梧桐浓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夜色如墨,将租界外的硝烟与喧嚣吞噬殆尽,只留下一种令人心慌的空茫,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悄然收紧。

“张妈,”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划破了室内凝固的空气,“默群……他还没回来吗?”

正在铺床的张妈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旋即转身,脸上堆起那副早已炉火纯青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小姐哟,先生是做大事的人,公务缠身,难免的。司机小刘方才不是回禀了?先生还在处理顶顶要紧的事,特意叮嘱您别等了,自个儿早些歇息,千万要顾好身子,别累着了。”她走近,将丝绒被角掖得更平整些,动作轻柔,却像在加固一座无形的、金丝编织的牢笼。

林晚指尖一松,珍珠发夹“嗒”一声落在光洁的台面上。她起身走到窗边,冰凉的玻璃贴上掌心,映出她模糊的倒影——一个被精心呵护、不染尘埃的展品。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攫住了她。她渴望触及窗外那个真实的世界,渴望分担爱人眉宇间偶尔闪过的、被刻意隐藏的沉重。可那双温和的手,总是不容置疑地将她推回这由谎言和呵护构筑的温室。“外面危险”,“男人打拼”……这些话语如同柔软的锁链,温柔而彻底地束缚着她的羽翼。

“张妈,”她转过身,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执拗,像要挣脱那无形的束缚,“你说……默群他做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文职工作?真的……忙到连回家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吗?”这疑问在她心头盘桓已久,像一颗硌在鞋底的砂砾,此刻终于滚落出来。

张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如同刷了一层劣质的白垩。她眼神闪烁,避开林晚清澈而带着探究的目光,低头用力拉扯着本就平整的床单褶痕,声音有些急促地拔高:“这……先生是在政府里做事,管着好些顶顶重要的文件呢!租界里、华界里,多少要紧的公文都得先生过目、盖章,那是片刻都离不得人的!小姐您瞧瞧,这租界里多少体面的太太小姐,不都是这样等着自家先生回家的?男人在外头有事业、有前程,那是天大的好事,是福气……”她的话语干巴巴的,像背书,缺乏应有的温度与说服力。

“文职……”林晚喃喃重复,舌尖品咂着这两个空洞的字眼。蓦地,一股冰冷刺骨的铁锈混合着廉价消毒水的怪异气息,毫无预兆地冲入她的鼻腔——那是上次她鼓起勇气,在极司菲尔路76号那灰色堡垒外短暂停留时,刻入骨髓的味道。高墙上缠绕着通电的铁蒺藜,门口卫兵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钉子,进出之人脸上或谄媚、或恐惧、或麻木……那绝非“处理重要文件”之地!那是一座择人而噬的魔窟!一丝冰冷的、带着不祥预感的阴霾,如同窗外浓稠的夜色,悄然爬上她的心头,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指尖冰凉。

“小姐,夜深了,寒气重,仔细冻着,您该睡了。”张妈敏锐地捕捉到林晚瞬间的苍白和轻颤,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拉上了厚重的丝绒窗帘。温暖的灯光被隔绝,室内顿时陷入更深的幽暗,只有留声机还在不知疲倦地吟唱着天涯孤旅的愁绪。“先生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您能安安稳稳、清清白白地过日子。莫要胡思乱想。”张妈的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意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林晚顺从地躺下,丝滑的锦被裹住身体,却驱不散心底翻涌的寒意。她闭上眼睛,黑暗中,陈默群温润如玉的面容清晰浮现:金丝眼镜后的笑意,抚摸她发梢时指尖的温度……然而,另一幅画面却如影随形,强行挤入——他站在76号那扇沉重的铁门前,夕阳勾勒出他侧脸冷硬的线条,镜片反射着无机质的寒光,嘴角似乎抿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阴鸷?她用力甩头,像要甩掉什么肮脏而令人恐惧的东西。不,不会的!默群是她的天,是这乱世中唯一的依靠和温暖。她怎么能……怀疑他?定是自己胡思乱想!她用被子紧紧蒙住头,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那些不该有的念头,以及窗外那个令人窒息、充满未知危险的世界。

极司菲尔路76号,处长办公室。

厚重的橡木门像一道结界,勉强隔绝了走廊深处隐约传来的、令人心悸的沉闷回响——那或许是皮靴踏地的声音,或许是遥远房间里的压抑呻吟。门内,刻意的雅致与门外的炼狱形成刺目的割裂。红木书桌光可鉴人,真皮沙发泛着昂贵的光泽,高大的书架顶天立地,塞满烫金精装书脊,墙上的水墨山水意境悠远。角落青瓷瓶中,几支新换的白色百合娴静绽放,清雅的幽香固执地想要覆盖那无处不在的、仿佛已渗入墙壁骨髓的铁锈与陈年血垢的气息,徒劳得像毒蛇披上了华丽的锦缎。

陈默群没有开主灯,只亮着书桌上一盏绿罩台灯。昏黄的光晕将他挺拔的身影拉长,投在厚重的窗帘上,显得格外孤峭。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室内精心布置的“体面”。窗外,是沉沉的、被远处探照灯偶尔划破的上海夜空,像一块巨大的、吸饱了罪恶与阴谋的黑丝绒。金丝眼镜被摘下,随意搁在摊开的文件夹上,猩红的“绝密”二字在昏暗光线下如凝固的血块。他修长的手指用力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惯常挂在脸上的那副温和笑意面具彻底卸下,眉宇间只剩下深重的倦怠,以及一股被强行压抑、却如同冰层下汹涌暗流般的烦躁,几乎要破开那层斯文的皮囊。

桌上,摊着一份关于“白露”在松鹤轩现状的简报。寥寥数语,冰冷精准:

目标状态:安分,恐惧明显,对收留者流露感激。

环境评估:目标人物控制严密,暂无异常接触。

“安分……恐惧……感激……”陈默群低沉地念着这几个关键词,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像刀锋划过冰面。“江砚舟啊江砚舟,”他对着窗外无边的黑暗低语,声音里带着棋逢对手的玩味与一丝深藏的忌惮,“好一招‘请君入瓮’,你倒是沉得住气。” 他转身,指尖精准地划过旁边另一份密报——那是关于青龙帮内部因张癞子之死而起的暗流涌动,以及朱老五近期活动的异常报告:频繁出入日租界,名下烟档走货量激增得邪乎,手下与几个常驻码头的日本浪人过从甚密。他的手指,带着一种审视待宰羔羊般的冷酷,轻轻敲击在朱老五的名字上,仿佛在掂量一块即将被舍弃的垫脚石。

内线电话的蜂鸣声骤然响起,尖锐地刺破了沉寂。

“处座!”黑鸦平板无波、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立刻传来。

“给朱老五透个风。”陈默群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平稳,却像淬了冰的钢丝,冰冷而危险,“就说……江七爷对他朱堂主近来‘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很感兴趣。特意备了几坛窖藏二十年的绍兴女儿红,诚邀他‘一品香’雅间一叙,共品佳酿。”他的语速不疾不徐,仿佛在布置一场寻常的商务宴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黑鸦毫无情绪的问询:“是!处座。属下愚钝,此举是要……?”

“借刀杀人,或者……”陈默群镜片后的眼睛在台灯阴影下闪烁着毒蛇般冷酷的光,“引蛇出洞。”他踱回桌边,指尖点在那份“白露”的简报上,“江砚舟不是想查吗?不是想看看我抛出的饵后面连着多大的钩吗?那就让他查个痛快!朱老五这把贪得无厌、又蠢又钝的破刀,正好用来试试他江七爷的锋芒究竟有多利,也让他分分神,别总把眼睛盯在我们的‘白露’身上。”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残忍的期待,“顺便……也看看我们这位精心调教的‘白露’姑娘,被这场即将掀起的漩涡边缘扫到,还能不能保持住那份恰到好处的‘安分’和楚楚可怜的‘恐惧’。”他拿起眼镜重新戴上,冰冷的镜片瞬间遮住了眼底所有翻涌的算计,“派人盯死‘一品香’,里里外外,滴水不漏。我要知道他们谈的每一个字,喝的每一杯酒,甚至……脸上肌肉的每一次抽动!”

“明白!属下立刻部署!”黑鸦的声音斩钉截铁。

电话挂断,室内重归死寂,只剩下台灯电流微弱的嗡鸣。陈默群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向桌角那个擦拭得一尘不染的银质相框。照片里,林晚穿着淡粉色的洋装,站在开满鲜花的秋千旁,笑容明媚灿烂得不染一丝阴霾,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全然的信任与依赖,如同照进这黑暗深渊唯一的一束纯净阳光——那是他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净土。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极其轻柔地、近乎虔诚地拂过冰凉的相框玻璃,指尖停留在林晚脸颊的位置,动作小心得像触碰一件稀世珍宝,又像在汲取支撑自己继续在这污浊泥潭中跋涉的力量。眼底翻腾的暴戾与阴郁,在这凝视中,艰难地、一点点地被一种深沉的、带着绝望的温柔所覆盖。

“快了,晚晚。”他对着照片低语,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承诺,“等拔掉江砚舟这根最硬的毒刺,清理掉这些碍事的垃圾,局面就能稳下来……我就能给你一个真正安稳的、干干净净的、配得上你的未来……”他的手指猛地收紧,仿佛要捏碎什么无形的阻碍,眼中最后一丝温柔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狠厉彻底吞噬。

“一个……不需要再有任何隐瞒的未来。”

他抓起桌上一份等待签署的“可疑分子清理行动”指令文件。笔尖狠狠戳进殷红的印泥,如同蘸满了滚烫的鲜血。他运笔如飞,签下“陈默群”三个字。笔锋凌厉如刀,力透纸背,带着一股斩断一切阻碍、碾碎所有障碍的狠绝,仿佛签下的不是名字,而是一道通往理想彼岸的、沾满血的通行证。

百合的幽香,似乎也被这无形的、弥漫开来的浓烈杀气彻底绞碎,消散无踪。办公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如同无数毒蝎在冰冷的心头爬行,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更深沉的黑暗与更汹涌的血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错嫁给年代文大佬后

婚内上瘾

朕真的不会开机甲

狩心游戏

春水摇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