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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尺素隐锋机

程岩心中凛然,那股熟悉的、面对风暴将至的紧绷感瞬间攫住了他:“明白!”

笃、笃、笃。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轻轻叩响,三声,节奏平稳,带着一种刻意的克制。孙掌柜那带着吴侬软语腔调、却又透着恭敬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七爷,前厅有位姓沈的小姐找您,这位沈小姐是松鹤轩的常客,是个小有名气的书画鉴赏爱好者。说是……约好了谈字画的事。”

江砚舟与程岩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无声地交换了信息。程岩会意,魁梧的身躯瞬间绷紧又放松,几步便跨到门边,动作迅捷无声。他拉开一道仅容目光通过的缝隙。

门外站着的,正是沈曼笙(代号“白鸽”)。她今日换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色旗袍,料子是上好的杭纺,勾勒出窈窕却不过分显露的身形。外罩一件浅灰色的薄呢针织开衫,臂弯里松松挽着一个青布包裹的长画轴。乌发松松挽在脑后,别着一支素银簪子,脸上脂粉未施,只唇上点了极淡的胭脂,一副前来品鉴字画的文艺女学生模样,清雅得与这茶楼气质浑然一体。她看到程岩拉开门缝,微微颔首致意,目光却越过他宽阔的肩膀,精准地投向窗边那道深青色的身影,眼神平静无波。

江砚舟抬了抬手,声音透过门缝传出,带着一丝茶烟熏染后的温润:“请沈小姐进来吧。程岩,你去办你的事。”

“是。”程岩侧身让开通道,待沈曼笙迈着从容的步子进入,便无声地退了出去,反手将厚重的木门轻轻带上,隔绝了内外。他并未立刻离开,魁梧的身影如同门神般立在门外阴影里片刻,确认周遭无异,才大步流星地朝楼下走去,执行七爷的命令。

松鹤轩看似茶楼,实则是江砚舟经营多年、铁桶一般的私产,里里外外都是绝对可靠的眼线,寻常苍蝇根本飞不进来,更窥探不到‘听松阁’内的动静。

包厢内,茶烟袅袅。

沈曼笙走到宽大的红木茶台前,并未落座,先将臂弯里的画轴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台一角。她目光扫过江砚舟胸前那片刺目的酒渍,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快的、几不可察的询问,随即恢复平静。她声音不高,带着惯有的冷静,如同山涧清泉流淌:“七爷,家里长辈新得了一幅字画,心里没底,特意让我送来请您掌掌眼。是幅仿的《秋山问道图》,”她顿了顿,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斟酌,“笔法临摹得倒是尚可,形似有七八分,只是……这画中的气韵,终究差了几分火候,显得滞涩,少了原作那份超脱物外的空灵。”

江砚舟伸手示意她在对面的官帽椅落座,执起温在红泥小炉上的紫砂壶,为她面前的空杯注入碧绿的茶汤。“沈小姐客气了。”他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令尊眼光一向独到,能入他法眼的仿品,想必也有其可取之处。”他将茶杯轻轻推至沈曼笙面前,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视线。“沈小姐不妨细说,差在何处?是山石的皴法不够苍劲?还是云气的渲染失了飘逸?”

沈曼笙端起温热的茶杯,并未就饮,只是用指尖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暖意。她借着升腾的茶烟遮掩,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语速却快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经过精确打磨:

“‘货仓’那边传来消息,”她的目光变得锐利,“最近码头上,凭空多出了几双‘生眼’。这些人,行事做派不像本地帮派的兄弟,倒像是……受过专门训练的猎犬,眼神、站位、盯梢轮换的手法,都透着股子刻板的专业味道。盯得很紧,尤其对药品和五金器械的进出,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若有似无地扫过江砚舟胸前的污渍,那眼神仿佛在问:这与此有关吗?

江砚舟面色如常,只是搭在青玉扳指上的拇指,摩挲的幅度几不可察地加大了些。他微微颔首,眼神示意她继续。

沈曼笙会意,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另外,‘蜂巢’那边,今天上午动静不小。陈默群的车,一大早就开进了虹口区日本宪兵司令部的大门。在里面足足待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出来。”她停顿片刻,似乎在回忆线人描述的细节,“出来时,他脸上那层惯常的温和面具像是裂了缝,脸色……相当难看,步履匆匆,连金丝眼镜都忘了扶正。”

她端起茶杯,借着喝茶的动作稍作停顿,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江砚舟的反应。放下茶杯,她继续道:“还有,我们在‘蜂巢’深处的那只‘耳朵’,冒险递出来只言片语。说陈默群最近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对帮派……特别是对您这边,催逼得异常紧。言语间透出的意思,似乎是……他上面的主子,给了他很大的压力,像是……限期要看到什么结果。”

江砚舟静静地听着,脸上波澜不惊,如同深潭。陈默群去宪兵司令部?压力?他脑中瞬间闪过张癞子临死前可能的攀咬,朱老五烟档里流出的、打着“三菱重工”标记的“五金”零件,码头上突然出现的“生眼”……几条原本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线索,此刻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隐隐向着某个危险的漩涡中心汇聚。是日本人按捺不住了?是陈默群急于献媚表功?还是……帮里某些蠢蠢欲动的暗鬼,已经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想把他推下深渊,好去投靠新的主子?

包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红泥小炉上的水壶发出细微的咕嘟声,茶烟袅袅,在两人之间盘旋上升。

“知道了。”江砚舟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依旧平稳如初,听不出丝毫波澜。“画留下吧,替我谢谢令尊的信任。”他端起自己那杯早已微凉的茶,一饮而尽。清冽的茶汤入喉,却带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最近外面风声紧,蛇虫鼠蚁都躁动得很,”他抬眼,目光落在沈曼笙沉静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沈小姐出入,务必当心些。有些‘赝品’,看着再像真的,也终究不是真迹。”

沈曼笙心领神会,知道情报已传达,也听出了他话中深藏的提醒。她从容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手袋:“多谢七爷提醒。画您留着慢慢品鉴,改日若得了真迹,再来叨扰您的高论。”她微微欠身,姿态优雅,拿起那卷作为掩护的画轴,转身,步履从容地离开了“听松阁”。门扉在她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清雅的茶香。

包厢里重新陷入一片寂静。江砚舟的目光缓缓落回自己胸前那片深褐色的酒渍上。那印记在雅致的茶室光影下,显得愈发突兀和刺眼,像一个无声的嘲讽,一个精心设计的污点。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那片濡湿的、已经发硬的布料,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

“白露……”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却带着冰封般的寒意,在寂静的包厢里清晰地回荡。这枚被陈默群亲手抛出的棋子,带着伪装的楚楚可怜和显而易见的破绽,就这样闯入了他的领地。是试探?是陷阱?还是……某种更大阴谋的开端?

他拿起红泥小炉上温着的紫砂壶,重新注入滚水。滚烫的水流冲击着壶底的茶叶,发出沉闷的声响。白色的水汽蒸腾而起,迅速弥漫开来,模糊了红木茶台,模糊了墙上的水墨山水,也模糊了他那张冷峻如刀削斧凿的侧脸。在那氤氲的茶烟之后,唯有一双眸子,亮得惊人,如同蛰伏在迷雾深渊中的孤星,冷静地审视着这盘已然落子的危局。袅袅茶烟,是此刻唯一的喧嚣,也是风暴中心短暂的宁静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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