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遇意识昏沉，依稀间似乎听见不知谁在耳边的浅唱低吟。
声声动听，蛊惑人心。
“顾……遇～”
细细的声音轻轻灵灵，后面的尾音上挑，似一朵蒲公英吻过耳朵，酥酥痒痒的，心尖也跟着颤了颤。
他睁眼，睫毛尖扫过某个小美人的睫毛尖，他眨了眨眼睛，趴在他身上的小美人也眨了眨眼睛。
呆呆傻傻却又……怦然心动。
顾遇按住小美人的腰，就像按住自己抑制不住的心跳。
小美人却不知道他的顾虑，手腕环上他后颈，像树懒一样眯在自己怀里，还悄悄地拱了拱。
他们的腿纠缠在一起，气息温吞在一起，顾遇几乎可以感受到小美人起伏的心跳和身上沁人的香。
像不动声色的引诱。
“……你睡好了吗？”
小美人额头蹭着顾遇下巴，乖得跟猫一样。
顾遇坐起来，小美人迷茫地抬起头，小声问：“我吵醒你了。”
“没有。”
他闻着怀中少年发顶的清淡香气，不适宜地想到阳光明媚的海面。
海风吹着，微波粼粼，漂亮地荡着圈。
“那今天……要陪我。”
“陪我一个人……”
“你说的。”
少年靠在顾遇手臂上，撒娇一样的语气让人无法拒绝。
“早安吻……”
“喂我吃，蛋糕。”
“给蔷薇花剪枝桠。”
“画画。”
“去后花园……喝下午茶。”
小美人专心致志地掰着指头细数今天的事宜，越说嘴角的弧度越甜。
“泡温泉。”
“看星星……”
“……”
他最后轻轻凑到顾遇脸边，遗留的晨光落在他眼睫，顾遇忍不住指尖拨了拨。
“……还要晚安吻。”
小美人的睫毛轻轻扫过顾遇指尖，顾遇立即收回了手，他缩了缩手指，有点痒。
“今天……不行。”
“为什么？”
少年怔愣。
“有客人。”
“那……我陪你。”
顾遇下床，光脚踩在雍贵的红毯上拉开了窗帘，初晨的光填满了房间的各个角落。
少年没有因为突然的光眨眼，他一直盯着顾遇光洁的后颈看，那里有朵小梅花，他偷偷咬的。
顾遇眨眨眼缓解突然的光亮，转身去洗漱。
少年跟着下床，细白的脚踩在红地毯上有种妖冶的美。
他没走几步就不稳地往前栽，顾遇接住，他连忙拉住他，咬唇有些委屈地挨在顾遇肩头，“早安吻……可以不取消吗？”
顾遇盯着小美人被自己咬得艳红的唇珠，最后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搂他坐回床上，自己去洗漱。
小美人安分地坐在床上，脚尖点在地上像血泊里的一点雪，散下的黑发被阳光铺上温柔的柔，垂在肩头露出的雪肌上，黑与白对比鲜明。
他过于惊艳的美貌在晨光的映照不似人间景，肌骨细腻，极端的艳美在他身上开了花。
眼尾的三点泪痣轻绘旖旎色，星蓝的眼眸在光下仿佛渡成了浅金色，像某位薄凉神明垂下的眸色。
貌美的少年盯着窗外明媚的春光，一眨不眨，瞳眸无波澜，莫名无情。
在这里，他可以轻易透过玻璃看见花园里浇花的女仆，洒扫的仆人。
忙忙碌碌，透着人类的生气。
他不喜欢。
顾遇洗漱完毕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晨光中的孤独的身影。
万千极昼的光下，那位黑发雪肌，众生惊艳的美人半拉绒被，懒散地蜷起身子，没有安全感地缩在床角，黑发铺了满床，他抱起双腿，像遗落红蔷薇花丛里的玉珠。
红与艳，白与血交织，光芒都无法掩盖他的美貌。
人鱼好像更美了……
顾遇向前伸手，捧起一簇光阴，倾落在少年身上，然后他被握住了十指，拉进了怀里。
小美人眼眸韵着浅浅的光，低头温柔地亲了离开他三分钟的宝贝，委屈：“想你……”
顾遇答：“嗯。”
小美人歪头笑了，心悸的美怦然撞到顾遇心口，他心跳加速，完全招架不住。
“顾遇～”
心口抵上柔软的感觉，顾遇稍稍偏一下就能看见少年脆弱的天鹅颈，他只需要把手搭在上面，微微用力便能让他永远沉睡在自己怀里。
将他完全占有。
“……怎么了？”
“好温暖。”
小美人仰头抚上顾遇眼尾，
看见顾遇眼底翻的占有欲，有点想亲他的眼睛。
真漂亮啊……
少年的呼吸不断接近，顾遇深呼吸，收敛眼中的黑色情绪，往后靠了靠，拉着他身上盖的被子，问：“不喜欢晒太阳吗？”
没亲到，小美人神色恹恹，“不喜欢。”
顾遇抽身去拉窗帘，但少年拽住了他衣角，趴回自己胸前道：“你在，我喜欢。”
少年在他心口聆听着自己快而缓心跳，顾遇习惯性揉乱了他的发，轻声道：“你呆在这里，不要出去。”
然后起身。
少年失了想听的心跳，无措地投来目光，星蓝的眸子似乎被剪碎了光，隐隐有水色浸润。
顾遇回头，少年唇红齿白，如一只笼中雀，被贪婪的主人囚住了翅膀，自此夜夜笙歌因他，刻骨疼爱也因他。
顾遇怕自己看久了不愿意走，所以没说话，转身，离开，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人鱼太乖了，对他的任何要求都不反抗，也不拒绝。
这样放任下去，顾遇很难管住自己，怕做出些无法挽回的错事，以致于万劫不复。
果然……还是要稍微遏止一下自己不安分的想法。
顾遇按了按额角，如此想道。
……
和风微微，繁盛的红蔷薇妖娆若蛇，荡漾的鲜红波浪，随风推叠至天际，像流淌的温热的血，如此鬼魅却又美艳得不似方物。
任谁都会自愿沉溺在如此美景之中。
少女漂亮裙裾漾着蕾丝花边，玉藕似的双臂抱着一束艳红色的蔷薇花，但苍白的脸颊却毫无血色，像白纸裹住了脸。
许是风大，她勾起耳边的发绕在指尖，举止间竟有女人的妩媚。
顾遇看她的时候她也转过头回看他，少女眼中神韵不像人，倒像是器物。
但她的确是一个器物，是一个无悲喜，无怨怒，打扮精致的木偶。
如果不是她关节连接处的转轴太显眼，乍一看竟跟普通少女别无二致，就连拂过蔷薇花的呼吸都无比真实。
可再怎么样也是假的，她只是一个木偶。
“你喜欢？”
木偶主人偏头问。
顾遇转回来，脑袋却因为突然落入视线里的人而钝痛，他记不住来人的容貌。
“不喜欢。”
洋洋洒洒的蔷薇香越来越浓郁，顾遇嗅了嗅鼻尖红酒的醇香，他垂眸，一朵红蔷薇悄然落了片花瓣在他杯中，酒色似乎更红了些。
他抿了一口酒，浓稠的酒香让他生出些意识模糊的错觉，像醉了一样。
木偶主人笑得散漫温柔，眼中情绪却如雾中花一般看不见轮廓。
“朋友送的未完成品，如果你喜欢，我可以送一个完成品给你。”
他声音沉沉，又清又冷，似极了夜里的微风，冷凉而轻缓。
顾遇想，他大概是位很好看的人，只不过他记不住他的长相。
好像有点……奇怪……
为什么记不住？
“不用。”
顾遇语气不变地拒绝了他，摇了摇红如血的酒，道：“不要浪费时间。”
“啊……真是抱歉，一遇见你这样阔绰的客人我就控制不住热情了……”
面对顾遇的冷脸，木偶主人仍然笑着，他状似无意地瞟了少女一眼，然后少女就好像收到指令一般欢脱地蹦来，像花园里的兔子，前提是忽略她那双无神的眼瞳。
和死人一样的眼睛。
少女放下蔷薇走到长满爬山虎的青葱柱子旁边，不等任何人言语，她便将手探进胸口处，从心口的暗匣子里掏出一团黑影。
黑影见了光，慢慢变成了边角泛卷的焦黄纸卷，然后脱离了少女的手掌虚浮到空中缓缓展开。
盈润玉色的长笔轻灵灵落在纸卷一边，透着人骨的冷森气息，却又温和无害。
无名的鬼魅花朵绽在纸卷右下的空档处，蜿蜒着枝，透着神秘的蛊惑色彩。
似乎只要签下姓名，那人就会被纸上的枝勾住灵魂，付出惨烈的代价。
“这份契约……”
木偶主人正欲细细道说，顾遇却先一步握住了纸卷边的骨笔，在花朵摇曳处签下了自己的姓名。
霎时，一股冷透骨髓的寒蝉从笔尖涌进顾遇握笔的手中，他有那么一刻恍若身堕地狱。
木偶主人见此只是稍稍扬起唇，然后冷冷看着那张签下姓名的契约在空中碎成灼烫的灰烬，最后一点痕迹也不留。
他隐下唇边戏谑的笑，看着大好阳光下闭眼，面色惨白，身形透明到下一秒就要消失的青年终是牵起了他的手，指尖点了点他的掌心。
六芒星的纹路在青年手心一闪而过，青年睁眼，没有任何情绪地看着他。
“亲爱的画家先生……”
木偶主人捏着顾遇的手骨，直勾勾盯他看。
顾遇望着他眼底自己的影子，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道：“我需要足够的时间……至少可以让我……”
“你会得偿所愿。”
木偶主人微微一笑，笑容很纯良，但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但代价……”
他笑了，笑声比恶魔还邪异。
顾遇站在阳光明媚处，盯着蔷薇花下浓稠如血的阴影，最后垂眸，将所有情绪藏在长睫下，轻声道：“没关系，我只是想……”
尾句被风带散了音调，凑去耳朵仔细听也听不清。
……
木偶主人绅士地道别了顾遇，转身便消失在了爬满蔷薇的花园长廊中，没有任何预兆。
随行的少女也静默地跟他离开了。
顾遇没有立刻上楼找人鱼，他只是坐在那里，手指敲着桌面，似乎在等什么。
然后他等的人跨过了花园长廊，提起裙摆向他走来。
“顾先生。”
来人喊了一声，抱起桌上的一束红蔷薇，精致的眉眼恬静又温和，“今天的蔷薇花开得格外美呢。”
阿诺雅将那束蔷薇捧进了些，低头轻嗅，像被忠诚的骑士献上鲜花的公主殿下。
“把它抱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顾遇疲惫道。
阿诺雅应声带走了那束红蔷薇。
顾遇在这坐了一会儿，然后招来女仆，吩咐了些什么后靠在轻晃的藤椅上眯眼想休息会儿，但没想到眼睛一闭，人就沉沉睡去了。
果然还是太累了……
……
人鱼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青年回来，他修白的手指绞住被子，心脏随着拉长的时间而颤疼，像被海里的小月贝咬了一下。
又轻又疼，还伴随着一阵空落落的孤独。
他想，自己大概是病了，而顾遇是他的病因。
他每时每刻都想缠紧顾遇，渴望早晚温柔的安吻，想听他哄自己的甜蜜语调，看他对自己笑……
他想拥有顾遇的一切……
黑发暧昧地缠在床边的一截腕上，被世界吻之以光美人不由自主地蜷起身子，蹭着怀里的软枕，上面残存的气息让他上瘾。
顾遇，顾遇，顾遇……顾……遇……
这个名字落到他舌尖又滑进他心尖，他想这样念一辈子，想在顾遇耳边一字一句念给他听。
书上说，这不是生病而是……他喜欢上了一个叫顾遇的人。
喜欢一个人就像变成了一只偷腥的猫儿，食髓知味，无法自拔。
人鱼以前见过很多很多这样的人。
那些人痴迷的目光游荡在自己周身，如恶心的蛆虫。
他们渴望他的骨，他的血，他的美貌以及他无尽的生命……他们不知满足。
人类生而贪婪，所以注定会失去一切。
但他不希望顾遇也这样，他要给顾遇最好的，将一切都捧到他面前，因为他喜欢顾遇……
喜欢顾遇……
“顾遇……”
人鱼从绒被中探出身子，喊人的时候都像在哼歌，音调过轻也过于浓稠。
虚虚的光芒坠在指尖，小美人斜下身子，细腻雪白的肩头和锁骨隐隐约约露出，盈满一室光影，漂亮得不会像话。
他的脚轻轻踩在地毯上，下一秒便带着绒被摔在了地上。
即使地上是柔软的地毯，他奶白的肌肤却仍然红了一片，看着都触目惊心。
“嗯～”
旖旎的情愫被伏在瑰红地毯上的人泄出星点。
美人唇艳，肤白，眉目缱绻，艳美如画，如一枝妖冶的红蔷薇，开得太艳，让人收不住目光，心神具被勾了去。
此时他坐在瑰红的地毯上，面上泛着不正常的晕红，肌骨细腻，黑发垂在地上打卷，像落在红蔷薇里的墨色细稠。
旖旎的美色无边，独引得人心神动荡。
“顾遇……”
少年清瘦的身姿拉长，隐去了纤弱的模样，漂亮的眉眼愈发诱人，**在他身上加重。
美人翘首，眼尾勾缀艳色，泪痣也仿佛染红，幽幽的香从他身上溢出，充斥着极致的快乐和**，让人不禁想……
咬住他脆弱的颈，为他种满瑰艳的花。
“顾遇……顾遇……顾……”
美人伏地，墨黑的发，雪白的肌，纤细的骨，艳艳的红，一点轻哼，无言的诱惑轻扣心扉。
他微喘，拽住了不知哪来的一角衣衫，浅蓝的眸光很软。
“顾遇……”
**在他动听的音色里氤氲如雾，似极了恋人间轻声细语的刻骨温柔，像声极易醉人的梦语。
然后红蔷薇倾了他一身花色，朵朵蔷薇极研艳美。
在这片艳色中，人鱼抬眸便看见了自己睡熟的心上人。
锁了五六次，改了五六次，我还不信放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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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画中人鱼（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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