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陆禾虽然不知道那神神叨叨的声音是什么玩意儿,但还是条件反射地否定了。
眼前的小不点肯定是楼眷书。
【证据?】
那陌生的声音像是会读心一般,陆禾虽然没说出口还是被对方捕获了思想。
陆禾讨厌对方装腔作势的嗓音,回以冷笑道:“你好好看看玄关的鞋子。”
玄关处的鞋子贴着地砖缝按照大小颜色排列得十分整齐。
脑中的声音不甘示弱,回以嘲弄:
【摆放得很整齐,所以呢?需要我夸奖你做家务认真么?】
小楼顺着陆禾的视线看向那堆鞋子,又回过头看着陆禾。
他搞不懂对方为什么突然不说话,还恶狠狠地瞪着鞋子,干脆坐在那亮晶晶地等着陆禾的解释。
那些鞋子是小楼摆放的,他当初发现自己没有生命危险的下一秒,就在后脑勺对着陆禾,在他啼笑皆非的注视下摆弄着鞋子。
边摆还边碎碎叨叨:“太乱了……”
楼眷书一直有把鞋贴着墙按大小颜色分类摆放的强迫症,严丝合缝不能有一点偏移不说,分类标准也千奇百怪。
这就导致陆禾的动手整理绝大多数时候都不能让此人满意,楼眷书在世的时候陆禾就摆弄不来这些玩意儿。
而楼眷书去世后,陆禾连饭都没心思吃了,更别说心血来潮整理鞋子,它们直到小楼来的时候都是乱七八糟的。
陆禾依旧在和脑中的声音打嘴炮,没有注意到小楼困惑的眼神:“鞋子,我可不喜欢整理鞋子。我认识的人只有楼眷书能把鞋子摆得那么整齐还养眼。”
【……哼。】
陌生的声音估计是被陆禾这理由给无语住了,留下这句话后就从陆禾脑中消失。
被放过的陆禾终于能呼吸到新鲜空气了——陌生声音的出现除了带来一连串神神叨叨的话,还顺便剥夺了他的呼吸能力,要是再和对方摆神棍下去,他都能被活活憋死。
“额,”小楼被陆禾大喘气的样子吓了一跳,“陆禾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陆禾咳嗽着给了个完美的理由,“刚刚打嗝了憋气呢,一个不注意就极限挑战了。”
【要不陆先生您试试和对方透露一些呢?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嘛。】
陌生的声音又突然出现了,这次的语调没有那么装腔作势,反倒听出了几分诚恳和认真。
……啥玩意?还能中途换人?
陆禾不想再听对方叨叨,拉着小楼的胳膊死马当活马医道:“楼眷书,你在2026年6月25号出了车祸,有一个疯子开白色大众撞了你,那天记得在火车站等我!我来接你!”
世界在那一瞬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小楼在被他拉住,瞪着一双卡姿兰大眼睛望向陆禾。
家里壁钟的秒针过了很久,久到陆禾换气又眨眼后才犹豫地移动。
随着“哒”的一声,一切重新恢复如初。
楼眷书歪了歪头看着陆禾抓着自己的手,疑惑道:
“怎么了?陆禾哥哥你还在纠结未来的我回家的事嘛?难道我们住在一起还要互相通报行程?我爸妈都不这么干。”
在小楼同学眼里,普通的舍友是不需要每天报备行程的——退一万步难道未来的自己就没有一次随心所欲?不然陆禾用得着开个门就一惊一乍提刀相向嘛?
入室抢劫这个理由也很离谱呀,电视里都说小偷会提前踩点,谁不想活了要去每天都有人煮饭的房子里撬锁,更别说现在是太阳都没下去的大白天。
小偷光天化日之下撬锁干什么?图偷东西有人聊天还是图不用黑灯瞎火乱摸?
因此综上所述,这位叫“陆禾”的、他未来的同学在无理取闹,存心想让自己愧疚。
但是他楼眷舒直觉敏锐,一下子就找到了自相矛盾之处。
小楼同学得意地扬起嘴角。
陆禾根本没听清小楼在说什么——此时此刻无论什么声音都掩盖不住如雷的心声。
狂跳的心脏让血液沸腾,他的四肢也莫名开始酸胀,种种离奇的反应进一步向陆禾强调着刚刚所经历的一切不是幻觉。
他所说的话像视频剪辑般被无言“抹除”了,所谓的“命运”赐予他和爱人奇迹般的重逢,但却拒绝改变。
陆禾虽然做好了准备,可亲身经历后还是被现实打得找不着东西南北眼冒金星。
也是,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又能和爱人重逢又能改变命运的。
小楼没消失都要谢天谢地了,毕竟也有说出来后就会消失这一可能性嘛。
【那为什么要说呢?】
那个声音又来了,不过这次有些断断续续,像信号不好的语音通话。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而是望着小楼好奇的眼睛,笑道:
“可能是因为不甘心吧,想着说不定能成功——呢。”
然后他的楼眷书就能回来了。
他一不小心就把所思所想说出了口。小楼听着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复,歪了歪头:“?陆禾哥哥你从刚刚就好奇怪啊。”
陆禾霎时回过神来,为了缓解气氛嘴角一扯,又露出他那标准的、不着调的笑容。
他顺手把搁在桌上的糕点猴子捞月似的拿来,冲着小楼晃了晃:“没什么,在想别的事。你也别不把我说的话当一回事,基本的安全意识还是要有的啊,别以后真遇到了只知道傻乐。”
陆禾话音刚落,小楼同学就皱起自己的眉头,似乎是对“傻乐”这个词颇具偏见。
哟,还不高兴了。
或许老天爷也看够了陆禾日复一日如丧考妣的苦瓜脸,特地把活灵活现的小楼派来逗陆禾开心。
他看着对方活灵活现的表情,突然释怀一笑。
既然无法改变就过好当下——至少要让人家小楼同学高高兴兴地来,再高高兴兴地走。别让人什么都不知道还要顾及自己和自己一起哭丧。
而且这场奇迹会面给陆禾带来的快乐远比那一瞬的绝望多得多,他没道理为了早有预测的结局愁眉苦脸。
陆禾挤出一丝微笑,和颜悦色地对小楼同学道:“行啦,别不开心,我请你吃点心赔罪怎么样?刚买的还没拆呢。”
没有哪位小屁孩能拒绝甜食。
更别说嗜甜如命的楼眷书。
果然不出他所料,小楼瞬间两眼放光,伸长了脖子望向陆禾手里的甜点,半响又想起这到底是别人的东西,于是又不好意思地端坐好,期待地等着陆禾的投喂。
陆禾极其轻微地笑了一声,一边拆一边道:“我给你拆开啊,别人给你吃东西你要说什么——”
“谢谢陆禾哥哥!”小楼同学心领神会,嘴甜得像今晚的糖醋排骨。
小楼同学就算再嘴馋,也知道这些本质上其实是陆禾的东西,所以他即使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在尝了个粉色的后就连声拒绝。
——虽然两只眼睛还是眼巴巴地盯着剩下的糕点。
没办法,谁让未来的糕点这么好吃!
造型美观不说,口感也这么好,层次分明酥香四溢,唇齿留香地小楼眼睛都瞪圆了。
“好吃吧,”陆禾看着小楼那样,笑得心都快融化了,“这可是首都有名的糕点。你喜欢再拿点,反正也是给大楼的,我随便尝个味就行了,不差你这一口。”
小楼和自己的内心斗争许久,终于纠结地伸出手又拿了一个——当然是犹豫又不好意思的——拿的时候顺嘴说了句“陆禾哥哥你人真好,我爸我妈都不让我吃甜的,就连冰淇淋都要等他们不在了才能偷偷吃。”
陆禾闻言大怒,嘴里喊着“苦了谁都不能苦着孩子”,不由分说又塞了一个,这还不算完,他立马去翻自己的储备粮,一股脑掏出了许多零食。
于是乎,小楼同学这位冰棒都得等老爸老妈不再才能吃上一根的小馋虫,在陆禾的带领下将十几年后的高科技食品添加剂挨个尝了个遍。
小楼在一边吃,陆禾则在一旁看,他看着小楼满足的表情,嘴角又不自觉地上扬了。
说实在的,小时候的楼眷书和他认识的楼眷书十分割裂——尤其是那股浑然天成的活泼劲儿——说实在的,其实大楼眷书真实性格极具反差,嘴巴不老实偶尔还会语出惊人,但那些都是陆禾追对方好久才渐渐反应过来的。
高中的楼眷书,是他们年级出了名的“哑巴”,你要提他名字大伙可能反应不过来,但要是说“楼主任那不爱说话的儿子”,一群人就开始“啊啊啊是他啊”的恍然大悟。
楼眷书总是很安静,下课就坐在位置上,偶尔刷题,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看向窗外,一看就是一个整个课间。
但小楼眷书不一样,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偏偏还小大人似的自觉自己藏得极好。嘴巴也还未经社会毒打的童言无忌,虽然有些措辞比较直来直往,但陆禾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他透过这几个小时,慢慢在心里拼凑着自己死去的爱人的童年。
聪明好奇、脑袋瓜子转得极快,嘴巴倒是闲不下来,还隐隐有些得理不饶人的趋势。
陆禾算着算着渐渐愤愤不平起来,心想老天爷可真不厚道,这样一个生机勃勃的小孩怎么到了高中反倒内敛羞涩起来。
还是说“长大”都是这样,非得大变活人抽筋剥骨,恨不得一点痕迹都不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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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饭饱后的小楼呈“大”字躺在沙发上,幸福地连家都不想回了。
对了!回家!
陆禾还在收拾碗筷呢,就看到原本躺尸的小楼突然从沙发坐起,脸朝着自己纠结地绞着自己的手指。
他擦桌子的手顿了顿,稍微盘算了下就猜到对方想说些什么,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那个——陆、陆禾哥哥。”
小楼一想到自己刚在别人家吃好喝好就要拍屁股走人,当下小脸一红,总感觉这么做不是很道德,喊人的气势也弱了不少。
“嗯——怎么了?小楼你可不能再吃了,你现在肚子圆得像个西瓜一样,哈哈。”
陆禾持续装傻充愣。
其实这么糊弄还是小学生的楼眷书,即使是厚脸皮如陆禾也自觉有些不道德,但他半个月前放走了楼眷书,现在说什么都不想重蹈覆辙——即使他知道哪一位楼眷书自己都留不住。
留不住就算了,至少不要让他再开口了,不要再让他假装大度又满不在乎了。
陆禾的回复正好扎在小楼的良心上,小楼同学尴尬又纠结万分,最后心一横闭眼大声道:“陆禾哥哥我们一起研究下回去的方法吧!我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小楼说话期间就没把眼睛睁开过,一方面是自己这么做确实不厚道,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尔反尔,他其实也满害怕对方生气的。
但是他的确有错在先,陆禾要是想骂他他也认了。
他持续闭着眼,因为看不见的缘故,听力就变得异常灵敏。
陆禾所在的位置经过短暂的寂静后,拖鞋蹭地的声音便悄然响起,而且越来越响——小楼听出陆禾正在朝自己走来。
那脚步声听起来十分慵懒,不像自己爸妈总是急匆匆的,连带着自己的神经也开始紧绷。
没过一会声音就消失了,四周又重新万籁无声——然后自己的额头就被人弹了一下。
小楼一睁眼就看到陆禾啼笑皆非地看着自己。
陆禾和他对视后扬眉一笑:“想回家有什么难为情的。我们来死马当活马医,要是真的回不去了我养你一辈子,就当养儿子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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