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禾和小楼同学两人在家门口严肃地对视。
“准备好了么，”陆禾特地拿了顶帽子，假装自己是电视剧里的特务人员，“我们要准备开始实施‘回家计划’了。”
小楼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陆禾装神弄鬼的神棍气势实在太过强烈，搞得他不由自主心跳加速手攥衣角，如临大敌地看着房门。
要是真的回不去怎么办。
他面对着那扇来自未来的高科技房门，心里没有来的浮出一阵恐慌。
陆禾摩拳擦掌正欲开门，一低头就看见还没他一半高的小豆丁全身紧绷。他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后安抚似的揉搓着对方的头顶。
唔，手感还不错，像颗顺毛板栗。
小楼同学还在胡思乱想自己惨淡的未来，头顶突然被人不得章法地乱搓，搓完不收手还得寸进尺，捋着他的头发就要往后面梳。
好痛！摸就摸了别扯我头发呀！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小楼同学立马举起手来扒拉住对方的手，然后低头一扭，从那魔爪中逃脱。
陆禾看着此人戏剧十足的逃跑方式，两眼一眯地露出标准的坏笑，一把把对方捞过夹在胳膊下，咯叽咯叽地挠对方痒，把小楼同学挠得眼泪都笑出来了。
“哈哈——别、别、放开我啦。”小楼为了躲陆禾的魔爪疯狂扭动着，最后还是把对方肘部当发力点，借力一推才得以逃脱。
陆禾被挣脱了也不恼，他含笑地看着对方把笑出来的眼泪抹掉，在用眼睛不满地瞪着自己后才轻声道：“要走啦。”
“嗯——”小楼还在整理自己的衣服，末了还是好奇心害死猫地问道，“陆禾哥哥，我听别人讲过什么‘悖论’。要是真的让未来的我看到了，我会不会消失呀。”
“谁知道呢，小楼你要亲自试试吗。”
回应陆禾的是小楼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的头。
陆禾低低地笑着。这笑声传到在小楼耳朵里却是另一种感觉——不像开心，也没有快乐——他在自己浅薄的词汇量中搜肠刮肚，倒像是孤独。
孤独？
小楼在心里将这个词又念了一遍，抬眼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话说回来，“陆禾”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楼眷舒第一次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
抛去他说的“未来的同学和舍友”，首先映入他脑海的，是“不着调”和“浮躁”。
——孙女士总是在饭桌上用这个词形容他的学生。
楼眷舒问过母亲这些词是什么意思，孙女士当下把手一摊：“还能是什么意思呦，顽皮，不听话，总是捣乱。”
但“陆禾”又很善良，他会给自己吃好吃的，还会耐心的为自己答疑解惑。
小楼同学犹豫再三，还是把这两个词从陆禾身上摘了下来。
这还不算完，他用余光打量着陆禾，最后又扭扭捏捏地贴上了“聪明”的标签。
毕竟他知道好多，游戏卡关了他也一下子就破解了……
陆禾哥哥是个很厉害的大人！
小楼一边想一边看着陆禾，眼神不由自主地就沾上满满的敬佩。
他的目光太过炽热，陆禾努力无视未果，只得把帽子一压遮住了大半张脸，人为隔绝对方不加收敛的视线。
太闪耀了！
陆禾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崇拜地盯过，更何况对方还是缩小版的楼眷书。
他为了掩饰尴尬，又用手不老实地搓了下小楼的头顶：“行啦，我开门了。”
随着陆禾一声令下，这扇在小楼眼里前卫的、来自未来的房门再一次被开启了。
可门外不是陆禾所在公寓的精品性冷淡公共区，而是他只在电视里见过的十几年前老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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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哦。
陆禾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事情会这么简单么？一抬脚就能回去？
衣摆轻微的扯动迫使陆禾低头：小楼正仰着自己的头，激动地看向自己。
他的脸上镀了一层浅薄的红，眼睛亮得陆禾差点都不想把人放走。
虽然话有点糙，但俗话说的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陆禾这偶尔待待还算新奇，真要让小楼一辈子住这怕不是要疯，熟悉的亲朋好友已经长大成人，只有自己被所有人遗忘和抛弃。
这种“被遗忘”、“被抛弃”的感觉对曾经的陆禾来说是家常便饭，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小楼经历。
“试试？。”陆禾对上小楼的视线，冲他微微点头。
这个鼓励的眼神给了小楼莫大的鼓舞，他深吸一口气，抬脚就要出去。
但只要小楼踏出大门，十几年前的“楼道”就会消失，重新变回陆禾熟悉的现代性冷淡风。
小楼站在门外，茫然地看着陆禾，随后犹豫地回来。
说来也奇怪，等小楼两只脚完全站在门内侧时，外面又变回老旧楼道了。
陆禾夸张地耸了耸眉，小楼不甘心，又打算往外跑，在此期间陆禾一直专注于小楼的双脚。
如此来来回回了半天，最后还是陆禾哄着小楼等一等——没办法，小楼的表情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小楼同学不愿和陆禾对视，一直低头眨巴着自己的眼睛，努力把眼泪全部逼回去。
一只大手也就在此时覆盖在小楼的头顶上，陆禾轻轻地搓了搓，道：“没事，我们再试试。”
“小楼你试试一只脚在里面一只脚在外面呢？我来看看外面还会不会变。”
小楼吸溜着自己的鼻子，用袖子抹着眼泪，按着陆禾所说的做。离奇的是这次门外改变，小楼瞪大双眼，回头大呼小叫道：
“陆禾哥哥！这次没变诶！”
陆禾笑了笑，把一罐可乐放在门外。
门一点动静都没有。
陆禾自言自语般地点了点头，也探出一只脚。
门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一大一小维系着“跨门槛”这诡异的动作，大眼瞪小眼一时间无语凝噎。
“小楼你再试试站外面呢？”
小楼蹦出门。
十几年前的楼道纠结片刻，犹豫地变回26年。
“再回来试试，像刚刚那样。”
小楼又回来了。
26年的楼道这次沉默的时间比刚刚还久，可最后还是变回十几年前。
小楼有些气馁，他刚想和陆禾抱怨两句，陆禾却在下一秒毫不犹豫地往门外走去。
在他双脚完全踏出房门后，门外的空间并未像小楼之前那样扭曲旋转，而是依旧保持着十几年前的叙利亚战损风。
小楼满脸震惊地围观了整个过程，他因惊讶语调陡然升高，整个人像是中了100w似的激动：“哇啊啊啊——陆禾哥哥为什么你出去就没变呀！”
“哼哼哼，和我的猜测一模一样呢。”陆禾冲着小楼夸张地耸了耸肩，那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让小楼眼里的崇拜更耀眼了。
陆禾作为熟读古今中外无数穿越作品的“大龄中二病”，在意识到这个世界存在超自然现象的瞬间，就猜测“门”一定别有玄机。
初次相见门外的景色停留在楼眷书的时代，陆禾起初还以为门外只是单纯连接两个时空的“桥梁”，可那些变化又毫不留情否决了他的猜测。
——“门”并不是单纯连接的两个世界的桥梁，而是一种判定严苛的“数学题”。
陆禾一边通过卡bug探寻着“门”的判定方法，一边归纳总结，他依然无法完全了解这玩意的动机，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代表“过去”的小楼无法自主离开“未来”。
但“门”并非想把小楼困在26年，不然也不用费劲巴拉变来变去。
只有满足条件才能回家。
已知，这道超现实的难题能运用的条件有三：一扇门、来自过去的小楼、以及于小楼而言来自未来的他。
既然小楼这个条件无法运用，那么身为“未来”的他是否能回到过去呢？
他如此猜测着，并付诸实践。
万幸的是，这一大胆的构想被证实了。
身为“过去”的楼道没有消失，名为“未来”的陆禾的家也并未改变。
这道穿越时空的难题就此终结。
两者经由房门串联，而各自时代的人则隔门对望。
小楼欣喜地往外走，四周不再旋转变化，小楼所熟悉的、有些老旧的过去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小楼，你先回去一下，我有事要说。”
陆禾此时在小楼心中犹如救世主，他想都不想地回去，眼巴巴地看着陆禾吗，期待着对方的下一步举动。
陆禾满意地点了点头，站在楼眷书所属的时代一手环肘另一只手抬起遮住大半张脸。
他分开指缝娴熟地颔首低眉以此让眼神更加凌厉，同时不忘扬起六分冷酷四分老子天下第一拽的微笑。
陆禾虽然表面上是个正常可靠的大人，但体内的“中二之火”从未熄灭，他从一开始就想好自己该如何在小楼面前装这个惊天**，眼下终于能实现“夙愿”，爽得他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做完这套中二病满满的poss后陆禾还不知足，继续得寸进尺给门取了个脚趾抓地的代号：“楼眷书！带上来自过去的钥匙一起跨越‘半掩的薛定谔之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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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年纪轻轻还没中二病的概念，被这套动作和那一长串的名字迷得不要不要的，恍惚间连眸光都染上一层浅绯。
他没过一会就找到落在餐厅的钥匙，马不停蹄地准备穿越“半掩的薛定谔之扉”，却在客厅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小楼看着散落在桌上的白纸和圆珠笔，突然道：“陆禾哥哥，我能借用一下你的纸和笔吗！”
陆禾保持着中二姿势，装腔作势地点了点头。
小楼同学在陆禾的注视下，背对着对方拿着纸笔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写完了再把纸对折再对折，笑嘻嘻地塞进陆禾的手里：
“给你的！等我走了陆禾哥哥你再看啊，未来的我回来了你也可以和他炫耀！”
陆禾看着对方得意的小脸，被可爱得差点没绷住人设。
他当着小楼的面作势就要把纸展开，小楼同学见了忙不迭地按着陆禾的手，慌里慌张道：“别别别——别现在看啊！对了！我现在要怎么回去？里面还是你家呀。”
陆禾不再逗他，笑着把纸塞进口袋里，恢复了正常：“把门关上再用你家钥匙打开试试。”
小楼将信将疑，重复陆禾所说的办法把门一关一开，眼前出现的不是任何一位的家——而是一间刺眼的纯白房屋。
他没想到这里还有个坑在等着自己，有些手足无措地又扭头看向陆禾。
陆禾略微沉思了一会，抬脚毫不犹豫地往空白房间里走去。
就在他踏入的瞬间，白色的房间缓慢地染上色彩，在两人的注视下变成了陆禾的家。
同时门外的楼道也变为26年款。
陆禾当下就明白于这件白房子的原理，他同小楼“重蹈覆辙”——只不过最后一步改为让小楼踏入白房间。
十几年前的怀旧软装如陆禾预料般的出现了。
“惊讶”带来的欢呼某种程度上是人潜意识的预制的产物，因为畅想过这类可能性，身体能很自然的做出相应对策——可一旦超脱想象的极限，便大脑宕机无论如何都无法给出像样的反应了。
就像现在的小楼一样，看着熟悉的家除了把嘴张得像个鸡蛋外什么都做不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美杜莎石化了。
“你看，我厉害吧。”
身后响起了陆禾得意的轻哼，小楼同学难以置信地把门合上又打开，待真的确认那就是他家后，昂首挺胸一个翻身当了主人:“陆禾哥哥你要进来吗！”
陆禾摇了摇头：“算啦，我们就在这道别吧。”
这场梦也该醒来了。
小楼还不想和陆禾就此分开，他趴着门哼哼唧唧地，眼睛一直望着陆禾。
“陆禾哥哥你好厉害！”过了许久小楼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冷静下来，由衷地赞叹道，“你是怎么想到方法的呀！”
小时候的楼眷书可真是个浑然天成的气氛组。陆禾在心里笑道，眨了眨眼神秘兮兮地压低声线：“想知道？”
小楼同学用力地点了点头。
“凭借我敏锐的观察力和强悍的推理能力！”陆禾将手搭在自己的帽檐上，模仿着名侦探柯南的手势，“真相——”
小楼边笑边跟着念道：“只有一个！”
他说完拉着门把眼巴巴地望着陆禾，眼里流露地不舍让对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双方短暂的沉默着。
半响小楼又道：“陆禾哥哥，你说我会不会一关门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啊……总感觉这样好不公平啊，我还要好久好久才能再见到你……”
“嗯……不记得也没关系呀，我们高中关系特别好，你只管放心长大，把所有期待交给未来的我吧！”
或许一般人会在临别之时讨彩头地说些喜庆话，可陆禾不愿在这件事上敷衍对方——即使小楼有很大可能一会去就把这离奇经历忘得一干二净。
“而且呀，忘了就忘了，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在一起的。”他第三次搓着对方的脑壳，只不过这次比前两次都温柔。
陆禾：“而且你真的要带着加班的记忆学习嘛？不会觉得未来一下子就变得好灰暗，一点动力都没有了么？”
小楼：……对哦。
小楼腼腆地低声笑了笑，再抬头时又回到之前那个活力满满的小楼：“再见啦——陆禾！我们高中见！”
陆禾也配合地挥了挥手：“再见啦，小楼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哦。”
回应他的是小楼玩笑地吐舌头。
随着那扇老旧气息扑面而来的铁门“嘎吱”合上的声音，陆禾所处的空间又一阵扭曲旋转。等他再次睁眼后，自己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没有了楼眷书的世界。
他进门脱帽，把那张小楼眷书亲手写的小纸条掏出来翻开逐字阅读。
楼眷书在小学的字出人意料的难看——虽然一撇一那都极其认真的、但组合在一起却让人啼笑皆非。
陆禾一字一句读着上面的内容：
“你的黑眼圈好重！要好好休息！本来想问问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人的，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我会留着这个期待在高中等你的！再见！！!”
小楼同学每句话都用感叹号做结，拜它所赐，陆禾的耳边瞬间就响起了小楼同学那因未发育显得中性稚嫩的嗓音。
真是稀奇，明明两人仅相遇了几个小时，但陆禾只要一闭眼就能想起对方有些搞怪的笑容和那双始终亮晶晶的眼睛。
一次愉快的经历，陆禾在心里道，正好明天讲给楼眷书听。
但等陆禾看到落款时，脸上淡淡的笑意蓦地收了回来。
上面赫然写着“楼眷舒”。
最近期末周有点忙，这章还没润色，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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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楼眷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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