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七回魂夜”的细节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可避免地开始模糊，陆禾甚至一起床就忘记了自己在梦里和黑无常大闹三百回合的糗事。
即便如此他依旧谨记和楼眷书的约定，努力过好每一天。
可无论陆禾如何强迫自己，没有楼眷书的生活还是比想象中的难熬。
他是自由职业者，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楼眷书在的时候他没多在意过自己的作息，经常是对方什么时候起他就什么时候哼哼唧唧地洗漱。
晚上就更不用说了，楼眷书不回他不睡，要是碰上对方出差，昼夜颠倒对陆禾来说也是家常便饭。
但今昔非彼，身为“人型生物钟”的楼眷书再也不会回来了。
陆禾开始早睡早起享受生活，还不忘初心，隔三岔五去楼眷书墓前唠嗑——顺便抽空应付想把他送进精神病院的李子辰。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周六，陆禾好不容易剪完自己停更将近一个月的首条视频，伸着懒腰不经意地瞥了自己杂乱的桌面，那盒从晏城带来的糕点孤苦伶仃地和一堆破纸挨在一起——陆禾没有把他们吃完，浅尝了一个后就随意搁置在桌上，他总觉得自己再吃上几块就要得糖尿病了。
也只有嗜甜如命的楼眷书才能吃得津津有味吧。
他这么想着，嘴角也随之上扬，心情难得大好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上周的那场魔幻的相遇。
要不是小楼同学给他留了张纸条，他可能真的会听李子辰的话去找个医生好好看看脑子。
可那张纸真真切切的告诉他，名为楼眷舒的、和楼眷书一模一样的小孩曾经来过，他们共进了一顿美好的晚餐。
要是能再见到对方就好了，这个念头一出，就被陆禾人为打断了。
算啦，一直沉溺其中的话，即使是美梦也会把人杀死啊。
正当他暗自感伤之时，门铃突然被人按响，陆禾的心脏在那一瞬差点停歇。
他手忙脚乱地往玄关赶去，在将要把门打开的最后一刻吸取前车之鉴，冷静下来往猫眼处一看。
门外的人显然也发现了他，李子辰贱贱地朝陆禾比了个“耶”，摇头晃脑地炫耀着自己手提的见面礼。
看那包装**不离十是一堆橘子。
陆禾经过几天的人类作息的调理，不再像之前那么“与世为敌”——至少愿意和人交流了。
但李子辰是个例外，此货每次来都不安好心，坚持推荐陆禾去挂号。
要不是陆禾对他知根知底，差点怀疑李子辰吃了医院的回扣，借着陆禾帮他们完成年中挂号指标。
他将门扒拉开一道缝，隔着防盗链先声夺人道：“要是再让我去看医生就赶快麻溜点给我滚。”
“这次就算了，”李子辰嘻嘻哈哈道，冲着陆禾视野外招了招手，“你猜猜谁来了？”
李子辰说让陆禾猜，但根本没有给他反应的余地。陆禾刚拆下防盗链探身向外张望，视野里就瞬间出现了好几张脸。
“孙文进、钱川、唐钰……”陆禾愣愣地念叨着老同学的名字，“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还活着不，”唐钰嘻嘻哈哈地就要往里面挤，“半个月前给你发消息你一点都不回，我们还以为你真的想不开了呢，至少你现在气色还不错。”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进来，陆禾忙前忙后翻箱倒柜找了一堆一次性拖鞋，好不容易服侍好这群王子公主，一抬眼就看到孙文进手提两箱牛奶，小拇指还勾着一大袋零食袋子。
“放那就行了，你们来就来，带什么东西啊，这么多我又吃不完。”陆禾大惊于此人的肌肉发达程度，连忙帮对方分担压力。
“有一半是给班长的，我们拜过后就顺道给你带来了，”钱川说完就立马把话题转移，“嚯老陆，你家乱得堪比狗窝，别跟我说班长不在了你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滚滚滚，”陆禾一把卷起放在沙发上的衣服，“不就是几件衣服嘛。”
陆禾边收边看着老同学们努力维持着的满不在乎表情，一时竟恍惚地半句话都说不出。他心里泛着涩涩的苦，为了缓和气氛故意开玩笑道：“早知道你们要来，我就该换上西装在长廊铺红地毯迎接你们，省得钱川嘴欠。”
老同学们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这几位是当年和陆禾关系最好的，陆禾没想到一别数年他们还会从五湖四海赶来安慰自己，说不感动那才是放屁。也正因如此，他一直努力活跃着气氛，陆禾不想他们时时刻刻照顾着自己的情绪。
别大家好不容易聚一次还跟玩踩雷似的，说一句话看一下陆禾的脸色。
因此他主动提起楼眷书。
陆禾经过这么多天的独处，早已把情绪消化的七七八八，除却最初一闪而过的轻微哽咽，往后都是正常甚至有些抖机灵过头的聊天.
——他甚至翻出两人的合照，炫耀着自己和楼眷书的美好同居生活，惹得还是单身狗的老同学们一阵牙痒。
“我去，唐钰你还真在楼眷书坟头唱k啊！也得亏他脾气好，换个爱斤斤计较的今晚你就别睡了。”
“钱川你怎么这么多年了还单着，不像人家，早早的有了家室~”
“孙文进你当警察后身体比高中更壮实了啊，一指禅功夫了得！”
“哎呦你们不知道——李子辰这傻逼隔三岔五就堵我家门，堵就堵还非要拉我去精神病院，我还在寻思这货什么时候改行做人贩子了。”
…………
陆禾不愧是差点被孙女士赶去守垃圾桶的极端嘴碎份子，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把气氛炒得如火如荼。
几人就着零食侃天侃地，他们一直聊到午餐时间，自然而然聊到了“一起出去吃顿午饭吧”这个话题。
陆禾面露难色：“嘶——真不是我不想去，昨天买的菜再不吃就烂了。”
这当然不是真正的原因，陆禾能做到在朋友面前嘻嘻哈哈，可在外头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聚餐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难度。
其实他的性格是奔放外向的那一类，上学的时候就不愿待在学校里，老往窗外看，和楼眷书在一起后想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的心情更是愈演愈烈，恨不得天天往外跑。
可就是这样一个闲不住的人，毕业后却因工作原因天天宅在家里，又为了和楼眷书腻歪，非必要也不出去聚会了。
说来也好笑，楼眷书从小因为身体不好不爱往外跑，毕业了的工作却像存心和他作对似的，隔三岔五说走就走。
想出去的人成了待家里等待的那位，原本总是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倒是满世界乱飞，陆禾回顾着已成过往的那十年，不免有些唏嘘。
被委婉拒绝的几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还是没逼着陆禾出去，又寒暄了几句就站起身来打算告辞。
临走的时候，李子辰捏着陆禾的肩，对着他肩膀突出来的那块骨头下狠劲一捏，待陆禾呲牙咧嘴张嘴欲骂的时候蓦地收了手：“你之后有去见过孙老师他们吗？”
“得了，我去他们不得拿扫把把我腿打断，”陆禾潜意识里还是害怕他们，“孙老师还好，楼老师那样——咦，我一直怕他。”
“哦，”李子辰不自在地搓了搓鼻子，“其实我们今天在那遇见老师们了，孙老师还主动提起你呢。”
陆禾哭笑不得：“你又不知道我和楼国平不对付，就这样还要骗我出去，咋这么多心眼呢。”
“你们叙你们的旧，把他们哄好就行。晚上，晚上我自己去一遭吧，家里一堆楼眷书的中药我正好整理出来给他们送去。”
虽然菜是一个借口，但陆禾也没有撒谎——他天生有些囤积癖，游戏里的道具囤个千啊万个的姑且不论，在现实里买东西都是一箱一箱地往家里带，因此冰箱里里外外地堆满了东西。
一些食材还没吃完就被新到的一批挤到最后，要不是陆禾心血来潮收拾，它们差点要在里面孤独终老发烂发臭。
陆禾愧疚地秉持着粒粒皆辛苦的原则，把蔬菜一股脑地塞进锅里，炖了个蔬菜大杂烩。
正当他翻箱倒柜找白芝麻点缀时，自家门铃猝不及防地响起来了。
“来了来了！”陆禾边答应边啃了口刚刚翻出来的西红柿。西红柿愤然反抗，泄愤似的汁水四溅。
被打得措手不及的陆禾只好狼狈地用手接着滴滴答答的汁液，再抽纸擦拭着被波及到的衣服。
这个时间段还来打扰他的无非就是他的那些赴“谢师宴”的老同学们。
难道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他家了？
陆禾百忙之中抽空瞥了眼客厅，并没有发现什么眼生的东西。
总不能是来劝自己参加饭局的吧？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陆禾就有些抵触地皱起眉头，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会参加的。
他陆禾！绝对！不会参加有楼国平在的饭局！
绝对！
楼国平和陆禾像指南针的南北极似的不对付，而且这种“不对付”远远早于陆禾把他儿子拐走。
倒不如说是因为他俩高中就开始互相看不顺眼，才导致陆禾和楼眷书在一起后两人的剑拔弩张。
多亏于对楼国平的怨气，陆禾的脸上没有什么好脸色，调子拖了老长，半死不活地开了门：
“干啥啊——”
他话说道一半又卡了壳，衣服也不擦了，脸上的白眼转变为呆滞，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人。
说是“眼前”还有些不妥，因为门外站着的人身高不及他的肩膀，要是对方不抬头，陆禾只能看到那冒着旋的后脑勺。
“……呀！”小楼同学皱着眉和他对视着，半响像是终于想起他一般，惊讶地差点跳起来，“陆禾！我又穿越啦！”
陆禾看着楼眷舒神采奕奕的脸，僵硬地侧开身子，让对方进来。
他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缓和过来，眼睛瞪得老大，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小楼不满于对方的眼神，在客厅里环视了一圈道：“你什么表情啊，就算我一开始没认出你你也不能这样吧？”
“不是，”陆禾终于回过神来，“楼眷舒？你是楼眷舒？”
“是啊，我这一年也没怎么变吧？”
小楼眷舒自豪地扬起自己的头，陆禾得以上上下下好好地将人看了一遍。
眼睛，一致；耳上痣，一致；身高，一致——不对，比上次高了一些。
小楼一边接受着陆禾的“审判”一边将家和一年前的记忆比对。
比对着比对着眼神就乱了套，开始滴溜溜地盯着李子辰他们来带的零食。
小楼馋得口水都留下来了：“陆禾哥哥我能吃吗！我好饿哦。”
那句“陆禾哥哥”苏得陆禾骨头都松了，别说零食了，就算是月亮陆禾都给他摘下来。
他在楼眷书吃零食的间隙翻出对方上次留下的纸条，问道：“楼眷舒？你叫楼眷舒？不是楼眷书？”
有些事情还是要问清楚的，虽然这在陆禾眼里已经不重要了。
无论是不是小时候的楼眷书，对方为自己带来的快乐都是真实且无价的。
换了个排版 如果觉得难受了宝子们和我说一声 我改回去[猫头][猫头]
更得稍微晚了些 抱歉（T-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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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老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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