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陆禾诈尸似的从床上弹射起步，抿着唇一直回味着昨晚的那个吻，并罕见地出门呼吸新鲜空气。
楼眷书去世的第八天，菜场的大叔阿姨见到了好久不见的熟客。
“哎——小伙子！你终于来了！最近几天都没看到你啊，”大叔娴熟地切了块精瘦的牛肉，“你这脸怎么白成这样，一看就是熬夜熬的吧！我儿子也这样，每天凌晨还在悉悉索索，一直抱着手机不肯睡！也不知道那玩意有什么好玩的……”
陆禾笑了笑也不言语，其他顾客在此期间也渐渐聚集在肉铺前，对方碎碎念完了也顾不上陆禾，转头继续忙碌着自己的事业。
他就着这热闹的人声鼎沸在菜市场来回穿梭，提着大包小包慢悠悠往回赶。
即使是夏末，南州的清晨也热的可以，短短的一小段路走得陆禾满头大汗。但他却没有半点不满，反倒是反常的神采奕奕，一回到家立马把今天买的东西发给了楼眷书。
□□：【今天买了好多新鲜蔬菜，我有在听你的话好好生活哦——】
□□：【你别忘了昨天答应我的，每个月都要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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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禾一大早动力满满是有原因的，因为昨晚他真的见到楼眷书了。
是楼眷书，不是小楼，更不是楼眷舒。
民间传说的头七回魂是真实存在的——这话要是和李子辰说了他铁定会把自己打包送进精神病院吧？
陆禾一边喂乌龟一边回忆着昨天的重逢：昨天的他罕见地睡得很早，一入梦就看到楼眷书端坐在那，捏着那从晏城带来的糕点小心翼翼地品尝。
他当下“哇”地一声泪如雨下。陆禾的情绪在一天内起伏波动极大，整个人精神状态有些不稳定，抱着楼眷书又哭又闹不撒手。
楼眷书心疼于自己爱人肉眼可见的憔悴，一边摸着的头帮他“顺毛”一边绞尽脑汁地安慰。
他哄人水平不佳，说不来甜甜的小情话，只得诉说着自己近况：
“我……过得还不错，没你想得那么糟糕，当然还是比不上和你在一起啦。”
“下面人都蛮好的，很温柔，我还找到了一个专业对口的工作呢。”
“你别难过呀，他们说‘入梦’很简单的，不要什么手续只要有钱就行了，我工资还蛮高的呢，算了算能一个月见你一次呢。陆禾你呢？你最近怎么样？”
楼眷书絮絮叨叨了好一会，陆禾总算止住了抽泣，脸搁在楼眷书的肩窝蹭了又蹭。
他的嗓子因为刚哭过有些沙哑：“哦，没人欺负你就好，我就怕别人看你是新人给你穿小鞋……”
楼眷书哑然失笑：“怎么会，大家都是文明人，这都21世纪了。”
他们还没聊上几句，与时俱进身着西装的黑白无常就要把人带走。
陆禾不是很配合，唧唧歪歪地不愿意撒手。无常们拉扯了几下都不能把楼眷书从陆禾怀里拽出来。
黑衣服脾气差，当下爆了个粗口，那话难听的陆禾直接跳起来，把黑衣服骂了个狗血淋头。
“靠靠靠——对我们撒气干什么！时间到了不把人带走我们要扣钱的！每个月就那么点钱，喝个酒都不够！”
黑衣男狗急跳墙差点和陆禾开打。还是白衣服通人性把人按了回去，陪着笑脸地再给了他们俩一点时间：
“抱歉抱歉，这家伙就是这样，你们再聊会吧别投诉我们就行。”
楼眷书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闹腾，最后把目光转向了陆禾。
陆禾是真的想死楼眷书，考拉扒树不说，谁来还咬谁，一点身为大活人的礼貌都没有。
“行啦，你为难他们也没用呀，我总归是要走的。”
楼眷书捏了捏陆禾的耳垂，示意他放开自己。
但陆禾反倒把他抱得更紧了：“你钱够花不不够我再去给你烧，给你烧苹果20三层别墅还有我的自拍——”
最后一句话刚说完，陆禾的嘴就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巴掌。
“有些东西别乱烧，”楼眷书的声音有些严肃，“我什么都不缺，只要你在上面好好活着就行，我保证有钱了就来找你。”
“那、那不还是没钱，”陆禾吸了下自己的鼻子，来回磨搓着楼眷书的身体，“楼眷书你身体怎么这么冷……我烧给你的钱难道都被私吞了吗！下面那群人真没良心！”
“放屁！”黑衣服一口血差点喷出来，“他要是暖和了才见了鬼了！还有我们下面是打工制，天天烧烧烧孤魂野鬼只能饿死了！别瞎操心了大哥，你对象在下面好着呢！”
“谁问你了！我和我老婆说话你在那逼逼叨叨什么！你这什么服务态度啊我要投诉！”
陆禾就指望着这么点时间和楼眷书说话了，可没想到半路被黑衣服截了胡，他扒着楼眷书就嚷嚷着要继续和对方理论。
眼见两方吵得实在是不可开交，双方稍微理智些的默默叹气再一次把自家那位领走，各自安抚起来。
楼眷书：“你别和人家怄气，他们也辛苦的呢。三班倒不说有活就得起，一周都睡不了一个好觉。”
白衣服：“人家再怎么说都和对象阴阳两隔了，大哥算我求你了，让让他吧。每次和你一起出任务我都要扣钱。”
不理智的双方视线短暂相碰了一瞬，不约而同地发出老长一句哼音。
黑衣服蹲在角落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小毛孩……脾气那么差迟早吃亏！”
“算了，不和他烦了，”陆禾勉为其难道，“对了！楼眷书，我昨天见到平行世界的你了！还有前天，前天我也看到你了！”
“嗯，”楼眷书语调拉长，一下一下轻拍着陆禾抱着自己腰死活不撒的手，“那多好呀。”
那语气和陆禾昨天哄小楼同学说话的腔调**不离十，不知道的还以为陆禾变成小学生了。
他一听就知道楼眷书在哄自己，蔫了吧唧地抱着楼眷书道：“……你是不是也不信。”
楼眷书的回复牛头不对马嘴，将这个问题轻拿轻放地摘到了一边：“我也不知道呀，今晚是我走了之后第一次看到你呢。”
这马虎眼打得陆禾进退两难，他把头抵在楼眷书肩窝里，安静地嗅着对方身上的气味。
楼眷书或许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在下面过得不错——至少他今天的打扮让陆禾挑不出什么毛病。
甚至从某种层面来讲，颓丧得脸颊都轻微脱像的陆禾更凄惨一些。
楼眷书身上的味道很好闻，青橘涩到有些冲鼻的味道和洗涤剂淡淡的清香巧妙地融合在一起，温暖又鲜明地环绕着陆禾。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脆一言不发地抱着楼眷书，贪婪地汲取着楼眷书仅存的一切。
楼眷书更不用说了，要是放在一般时候他还能笑着打趣两句，但眼下这个情况，让楼眷书安慰开导陆禾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他是真的不擅长这些。
白衣服眼瞅着两人两顾无言，抱着必死的决心慢慢靠近，试探地开口问道：
“那个——很抱歉打扰到你们了，但是这次我们真的要带楼先生走了。我们今晚要护送10个人回阳呢。”
他表情真诚言辞恳切不说，还对两人眼含热泪地眨巴着自己的眼睛——那是白衣服为了装作感动于两人旁若无人的秀恩爱，特地拿眼药水滴的。
陆禾和黑衣服不对付，但对白衣服印象还行。而且说到底这些时间是他撒泼打滚死皮赖脸换来的，他就算再不要脸也不好意思继续拖下去。
道理他都懂，陆禾满脸沮丧地松开了楼眷书，随即瞄准对方的脸蛋“啵”得一下亲了个震天响。
白衣服假装没听到，倒是黑衣服被吓得连连咳嗽，差点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楼眷书的脸肉眼可见地变红，陆禾眼瞅着对方不好意思的模样，手欠直接上手摸着楼眷书的脸。
可指尖传来的并不是想象中的、因害羞而些许灼人的温暖，而是了无生机的死一般的冰凉。
两人极力掩盖的事实在那个瞬间露出狰狞的面庞，狞笑叫嚣着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这一棒实在是太过猝不及防，砸得两人眼冒金星，原本还算其乐融融的氛围也因此凝固。
双方最终只得欲盖弥彰地相视一笑。
“走啦。”楼眷书收起目光，用脸蹭了蹭陆禾的手，在他僵硬的指尖上留下一个吻。
他再次抬眼的时候换上了阳光明媚的微笑，明晃晃地让陆禾睁不开眼：“你要好好吃饭，好好活着，不然我就不来啦。”
“……嗯。”
陆禾把僵硬的手从空气中收回，他像是怕冷似的一直来回搓着自己的手，顺便把指节按得“嘎嘎”做响。
那套动作楼眷书很熟悉，陆禾只要压力大了就会不由自主地做这些小动作。他定定地盯着陆禾的手，直到对方幡然醒悟将手背至身后。
“如果可以的话——”
楼眷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制止了——陆禾的手指抵在楼眷书唇上，阻止着他将接下来的话宣之于口。
他静静感受着陆禾手指，比死人好不到哪里去，明明是大夏天却瘆着天寒地冻的冷。
陆禾眉头皱在一起，满脸写着抗拒：“不要。”
楼眷书捏了下对方的手指：“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那也不要，我不要忘记你，我也不要去找其他什么的狗屁幸福，”陆禾顿了顿，“我也不要你每天都在为我担心，我会好好活着然后隔三岔五去你坟头烦你的，我要像大扑棱蛾子缠着电灯泡一样缠着你。你要是投胎了和我说一声，我——”
这次陆禾赶在楼眷书生气之前把话题打住。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够了，再说下去只能给双方徒增烦恼。
陆禾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涌出来了。
要是他们没有那么合拍就好了。他这么想到。
要是他们没那么全心全意爱着对方就好了，要是他们没那么想一起走到世界尽头就好了。
那样一来或许真的能互相淡忘吧？
楼眷书眼睫颤了颤，伸出手把陆禾皱成“川”字的眉头抚平，又将对方紧抿的唇推成微笑的模样：“你别哭呀，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楼眷书说完安静地望着陆禾。他眼睛天生又大又亮，哪怕是发呆都会被人夸认真，更别说现在用了一百二十分的功力注视着陆禾，那专注的眼神如初破的泉水，差点把陆禾溺死。
他总觉得口头承诺不正式，左思右想还是踮起脚尖，在有旁人围观的情况下蜻蜓点水地吻上了陆禾惨白的、没有血色的唇。
“走啦，糕点很好吃，谢谢。”
陆禾先是被楼眷书的眼神硬控，接着被那温柔虔诚的吻暴击。他的血槽瞬间清空，一动不动地望着楼眷书的离开。
等楼眷书和黑白无常快要消失时，陆禾才猛地回过神来，把手围成喇叭状，对着那个背影拼尽全力大喊：“楼眷书——我爱你——我永远爱你——所以就算我变成老头了你也不准嫌弃我——要每个月都回来啊——”
回来看看他，吃着他准备的点心，再听听他不着调的玩笑，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陆禾突然开始期待未来了。
楼眷书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挥手对他笑着。
陆禾看着对方笑盈盈的脸，觉得此情此景熟悉极了。
好像曾经也有那么一天，自己默默注视着对方的背影，直到他如今日一般走向终点。
他等到楼眷书完全消失在自己视野里后才转身离开。走到一半突然从浩如烟海的记忆里想起了那个“平平无奇”的夜晚。
说“平平无奇”有些夸张，那曾经也是他美好珍贵的回忆，只不过后来的陆禾和楼眷书实在是太过幸福了，这个小插曲也无可奈何的被淡忘。
那晚陆禾和楼眷书在外疯玩，接近凌晨才回学校。楼眷书和他告别后就憋着一口气头也不回往前走，没过一会就只剩米粒般大小。
那天雪很大，天冷得不像话，陆禾又要风度不要温度，零下的天套件大衣就敢出门。他守在门口当“望夫石”，没过一会就冻得双腿直打颤，满脑子都是回去要冲一小时热水澡。
陆禾刚转身走了没两步楼眷书就跑了出来，从后面环住了他。陆禾的后背猝不及防地被人撞着，惊得他差点没站稳摔进雪地里。
“楼眷书？！你怎么出来了？！”
他回头地看着自己的爱人，眼里的惊讶怎么都藏不住。
楼眷书因为奔跑整张脸都冻得通红，即便如此他依旧在笑，他把围巾拆下绕在陆禾脖子上，眼睛一闪一闪像天上的星星。
那笑容带着满满的喜悦和显而易见的羞涩，楼眷书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绪，更多的是用行动证明。
但那天的楼眷书心情真的太好了，居然破天荒地说了些什么。
陆禾仔细回忆着，如果没记错的话是：“陆禾，今天真的太冷啦——就让我的围巾陪着你吧，我爱你呀。”
“陆禾——我爱你——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身后猛地响起了楼眷书的声音，回忆和现实在这个瞬间极其巧妙的重合起来。他一下子僵在那，连头都不敢回。
他害怕楼眷书看到自己泪流满面的衰样。
等到身后再也没有声响后，陆禾才慢慢地蹲下来，咬着自己的手发出低低的呜咽。
再见，他在心里默默道，再见楼眷书。
美味小情侣我哇卡哇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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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子们康康预收（亮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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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头七回魂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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