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就像你说的,一切都是郑锋和我父亲在背后操作的,我不过是接了五通电话,怎么就成了你们反复追查的理由?”
郑浩靠着椅背,语气里有一丝不加掩饰的讥讽,他抬起眼,视线在对面两人脸上扫过,似乎在寻找谁先会因为他的话而急眼。
见对方沉默,他唇角微挑,又开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对吧?证据你们拿不出,就想从我嘴里挖口供,可问题是——”他低笑一声,仿佛胜券在握,“我又没做什么违法的事,你们凭什么定我罪?靠推测?靠怀疑?还是靠你们所谓的‘经验’?”
源野缓缓开口,平稳得毫无波澜:“在你这儿找不到,不代表我们在哪儿都找不到,郑先生。”
他略微前倾身体,盯着郑浩的眼睛:“你的爱人,现在已经在市局,如果我没算错时间,她现在应该就坐在隔壁审讯室,我的同事正在对她做详细问询。”
源野的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两声清脆的敲门声,“咚咚”打断了审讯室里短暂的僵局,门被推开,姜之喻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普通的蓝色文件夹,在走到桌前时,毫不拖泥带水地将它放下。
“刚送到的证据。”他简短地说道,说完就离开了审讯室。
郑浩的目光落在那文件夹上,瞳孔在顷刻间收缩,即便他试图控制表情,但细微的呼吸变化与脸色骤变还是出卖了他。
源野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郑浩一眼,他缓缓伸手,打开那份蓝色文件夹,指尖轻轻一翻,纸张之间摩擦出的声音在审讯室里清晰可闻。
文件夹里是数张分类整齐、标签清晰的资料,前一部分是“客户信息”,姓名、医疗数据、联系方式全都罗列其上,后一部分则是“代母档案”,附着基本身份资料与医学检查报告。
源野翻着手里的纸,一页页不紧不慢,看完后还非常体贴地传给了身边的霍霁霄。
郑浩的眼神死死盯住那份文件,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子不自觉往前倾,手指微微一颤,像是想确认自己看见了什么,又想极力克制不让那份慌乱表现在脸上。
“我们不急,”源野话说得轻飘飘,如同随手抖落了一句废话,“但恐怕你爱人,没有你这么‘干净’啊。”
说到“干净”两个字时,他特意停顿了一下,眼神倏地抬起,准确地迎上了郑浩瞬间收紧的瞳孔。
“我没见过这个东西。”郑浩声音有些发紧,目光从文件夹上飞快掠过。
正在翻页的霍霁霄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话,他眉毛一挑:“问你了吗?你着什么急?看得清楚这是什么东西吗?郑先生。”
郑浩别开头,喉结上下滚动,呼吸明显乱了几分。
霍霁霄抽出其中一页文件,纸张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响声,他站起身,缓步朝审讯椅走去。
“小媛,二十二岁,身高一米六五,体重五十五公斤,右脚后天残疾,无先天疾病史,生育功能正常……”
他一边念着资料,一边走到郑浩面前,将那张纸啪地一声拍在审讯椅的桌板上,用食指轻轻敲了敲右上角的照片。
“多巧,”霍霁霄微笑着看他,语气却冷得可怕,“这不正是郑锋的‘情人’?本案的受害者吗?郑浩,她怎么会出现在王瑶放在医院办公室的文件夹里?”
室内陡然安静,连出风口的嗡鸣声都变得清晰刺耳。
郑浩盯着那张照片,脸色彻底变了,他嘴唇轻轻颤了一下,却没说出一个字。
审讯室的门“咔哒”一声被推开,源野和霍霁霄一前一后走出来,走廊的灯光照在两人肩上,投下一道道沉重的阴影。
刚拐过弯,便看到花朵和姜之喻也从另一间审讯室出来。
“怎么样?”源野问,目光扫过他们身后的门。
“该问的都问了,”花朵揉了揉眉心,语气疲惫,“她什么都不说,就死扛着。”
源野:“郑浩也一样。”
花朵皱起眉:“证据确凿,他俩还在死犟什么。”
“他们是在拖时间,”源野低声道,捏着那份蓝色文件夹的手指泛白,“郑浩知道我们还没查到关人的地点,王瑶就更清楚只要她不开口,那些档案就只是‘孤证’。”
“现在最紧急的,是受害者们的身体状态,”霍霁霄的眉头紧皱,表情严肃,“不管是正在注射激素、被强行催排还是有人怀孕临产,她们都撑不了多长时间,情况可能比我们想象得还糟。”
听了霍霁霄的话,同为女性的花朵顿时为这些可怜的受害者们感到揪心:“不能再让第二个周子媛出现了。”
源野沉思了一瞬,突然开口问道:“王瑶也来市局了,那两个孩子谁在照顾?”
花朵:“应该是接到村长家里了。”
“现在还有我们的人在盯着德福村郑家的自建房吗?”
“没有了——”姜之喻回答完,与源野对了个眼神,心下登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倒吸一口凉气,急忙拿出手机,“我去给德福村派出所打电话,让他们现在马上去郑家。”
源野把手里的文件夹扔给花朵:“花儿,去核查代孕客户名单,把他们全都给我带到市局来,今晚通宵加班也要把这群人的口供榨出来,人手不够就去找唐局摇人。”
源野说完,正要迈步离开,忽然意识到身后安静得出奇。
他好像还没有给霍霁霄安排任务。
他回头看去,霍霁霄还站在原地,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抬眼静静望着他,神情里没有催促,就像是在等一声调令。
源野从来没见过霍霁霄这么温顺的样子,一时之间有些不习惯。
他轻轻吸了口气,脸上没什么表情:“你跟我的车吧。”
“好。”
中午的阳光热烈,警车驶出市局大门,马路两侧的人行道有些空荡,偶尔路过几个打着伞的行人,柏油路上的滚滚热浪从车底翻涌而过。
源野打开导航,一脚油门将车并入主干道。
车速平稳地行驶在笔直的道路上,阳光透过前挡玻璃照进来,落在中控台上,泛着一层热烘烘的光,良久,空调冷气才把这股热气吹散。
车里安静了好一阵,一直到导航播报“前方还有十公里抵达德福村”,霍霁霄才开口。
“你为什么会觉得人关在郑家?”霍霁霄的视线从车窗外移回车内,他转头看向源野。
“那天我和老姜在半路上遇见郑锋时,他手里拎着半扇猪肉,”源野握着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起初我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农村嘛,新鲜现杀的猪肉常有,有人家还习惯自己灌香肠、做腌肉,我以为他就是单纯的囤货而已,就没有太在意,可后来我们去郑家搜查,你记不记得厨房?”
霍霁霄看着他,没说话,安静地等待源野继续说。
源野接着道:“台面上放着一大堆备好的菜,白菜、土豆、豆腐、鸡肉……还有好多个配料盒,一大锅已经腌过的肉,就等着下锅,你见过谁家两口子,一顿饭炒掉半扇猪肉的吗?”
霍霁霄蹙了蹙眉:“那确实不是准备两个人吃的量。”
源野:“而且还不是随便做,是分锅、分菜、分配料,很有规律的那种处理方式,像是提前按几人份、几种口味准备的。”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我给我爸妈和我姐做饭的时候,都没这么大张旗鼓过。”
“所以你觉得她是在给一群人做饭,”霍霁霄靠向椅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出一个残酷的事实,“也就是说,当时我们就在他们的附近。”
“如果他们真的被关在郑家,”源野轻声道,声音里透着一丝懊悔,“我们当时就错过了一次把人救出来的机会。”
导航播报:“距离目的地还有五公里。”
车速在驶入德福村口时逐渐放缓。
正午的太阳高悬,村道两旁是低矮的砖房,有些人家的屋檐下晾着衣物和玉米杆。
几只鸡散步似的踱在路边,偶尔有不知谁家的看门土狗冲出道路,吓得散步的鸡们四处逃窜。
一辆面包车从村口方向驶出来,外壳落着一层厚厚的尘,看不清是什么颜色,大概是送农用物资或者跑货的。
源野只是下意识地往那边瞥了一眼,很快移开视线。
两车交错而过,风吹起路面浮土,在阳光下轻飘飘晃了一下。
德福村派出所的车早就停在郑家门口了,老旧的警车靠在墙边,车身上“警”字有些褪色。
院门前站着两个民警,年纪都不小了,一个五十出头,头发花白,脸上挂着常年风吹日晒留下的斑,另一个四十多岁,穿着短袖制服,手臂上还搭着一条微湿的毛巾,看起来是刚从别的地方赶来。
“你们总算到了,”年长的那个民警摘下帽子抹了把汗,走上前招呼,“姜警官电话打得急,我们俩连午饭都没顾上。”
“辛苦,”源野点了点头,目光扫向大门,“门口有动过的痕迹吗?”
“没有,之前我们所的小周警官来接王瑶去市局的时候,王瑶自己锁上了,”年轻一些的民警回答,“我们没擅自进去,就怕破坏你们勘查顺序。”
“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车在附近出现吗?”
两个民警对视了一眼,认真回忆了一下,都摇摇头,“没有。”
“好的,辛苦了,你们快去吃午饭休息吧,”源野朝其他警察招招手,示意撬锁进入郑家,“后面的工作我们来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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