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我俩碰上今儿休假一天,听说德福村风景不错,就自驾来这散散心,不过夜的,我们明天还得上班呢。”
源野长了一张亲和力满分的脸蛋儿,属于是下至三个月上至一千二百个月的人类都爱的类型,笑起来两个小酒窝能把大姨大妈们哄得乐呵呵。最让姜之喻佩服的是,源野不仅对自己的脸很有自知之明,还非常懂得合理利用自身资源,就比如说现在——
“我听说德福村有不少摘果捞鱼溯溪的农家乐项目,我们也不知道哪一个最好玩儿,大姨你是能在村里开高端民宿的人,肯定懂不少门道儿,你给我们介绍介绍呗。”
如果是平时,一听说客人不过夜,大姨早就转身走人了,但难得碰上嘴巴这么甜的小伙子,大姨倒也乐得陪着多聊两句。
“摘果别去,那些果园都是外地人承包种植的,收费黑心着呢。你们要是真的想玩儿好的,就去溪里捞鱼,不用花钱的。真不是大姨跟你们吹牛,我们德福村的水质在整个燕北地界那都是顶好的,古时候这儿的井水都是送到宫里做御膳的。这溪里头有一种小鱼,我们当地叫青鱼,捞了回家鱼鳞都不用去,直接油炸,可香了。”
源野拿出手机,打开原先在车上就已经放大好的地图,微微侧向大姨,问道:“大姨你看哪个地方最容易捞到鱼?”
大姨有些老花眼,抓着源野的手腕把手机推远了些,半眯着眼端详了一阵才说:“上头转角这个位置鱼多,但是人也多,我建议你们啊,还是到这里捞,上回我闺女儿在这里捞了一桶个头儿老大的。”她指了指地图上一个不显眼的位置,正是溪水的一个折角处。
源野顺着大姨手指的位置看过去,面露难色:“这个位置有点远吧,走路过去半个小时能到吗?”
大姨乐道:“你们不是有车吗?开车过去啊。”
“嘿!大姨您看我这脑子!还没您想得周到呢!”源野拍了一巴掌自己的脑门儿,话锋又一转,“可我看地图,这个位置都没有什么人家,你们平时常去那捞鱼吗?”
“那位置确实偏了点,但也不是没人住的地方,村里以前唯一的木匠郑师傅就住那。”
源野接着问:“他们家也做了民宿吗?”
“不做,他们家那自建房就两层楼,还是以前穷的时候建的,后来他家大儿子考上了大学,就搬去市里住了,那就剩下他们老夫妻俩和小儿子一家。”
源野疑惑:“既然都是一个村里的,那为什么就他家住这么偏?在地图上看都快出了德福村的边界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这都是村里以前按照宅基地划分的。”
这时一个默默路过旁听了许久的大爷插嘴道:“他们家原先是外来的,我小时候听我太奶奶说,老郑师傅的爷爷,是以前打仗的时候逃难过来的,还是后来靠着木工的手艺才被村里接纳进来。”
大姨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段历史,饶有兴致地补充道:“难怪他们家和村里大家伙儿不怎么走动,当初他家大儿子考上燕大的时候,村委去他家送东西,我当时跟着过去凑热闹,那老郑师傅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喜悦,接了东西就把门关了。”
源野适时地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儿子都考上燕大了还不高兴啊?”
“可不就是!”大姨一拍大腿,见源野认同自己,激动道,“那要是我家闺女儿当初考上的是燕大,我和孩子她爸能在村里放三天鞭炮庆祝。”
一家四口只有自己是公大毕业剩下全是燕大的源野狠狠点头赞同道:“那可不,我当年要是考燕大,我爸妈非得大摆宴席请全小区的人庆祝。”
眼看着源野越聊越起劲儿,甚至大有入戏了的风险,姜之喻忙装作清嗓咳嗽了几声,但正在热聊的大姨已经是听不见一点异响了,话题还是逐渐往长辈们最爱的方向拐去。
“小伙子你今年多大了?”
源野老实回答:“二十九岁。”
“年纪也不小了,有女朋友了没?”
源野摇摇头,原本还以为他要用老人设的姜之喻有些惊讶,谁知他下一秒开始作妖。
“大姨,我、我性取向比较特别……”
那副有些欲语还休的害羞模样,看得大姨目瞪口呆,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转头看向旁边比源野身形更健壮高大的姜之喻,随即恍然大悟,
“……”
从警近九年的姜之喻生平第一次想当众袭警。
绝望的直男试图为自己辩解道:“不是,我有女朋友的,我下个月就结婚了,我明年就当父亲了。”
常言道,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有的时候越是主动告知听起来离谱的私密信息,抢占先机突破对方的预期,引发认知失调转嫁社交压力,反而越是能让他人主动终止窥探**。一旦对方完全不知道如何接话,也无法自然地转移话题,那对话就只好草草结束了。
大姨尴尬地笑笑:“午饭点儿了,我得回家做饭了,你们去玩吧,大姨不打扰你们了。”
大姨一走,围观的人群也散去,源野仰天大笑三声,痛快道:“小子,输给爸爸不丢脸。”
姜之喻愤愤地坐上副驾,忍了三分钟,实在是看不惯开车的源野笑得贱兮兮的样子,威胁道:“别忘了这周可是月底最后一周了,有种周五许灼来约你的时候,别找我帮你在霍霁霄面前打掩护。”
源野脸上的笑容僵住,“我和许灼什么事情也没有……不对,我和许灼就算有什么事情,那关霍霁霄什么事?”
许灼是一年前源野负责的一起会所杀人案件的目击证人,调查过程中以配合后续程序为由和源野互留了私人联系方式。对方是著名的企业家三代,燕北过半的私立医院都是许家的,原以为案件结束后两人就不会有任何交集了,直到某一天源野下班时在市局门口收到了一束玫瑰花。
许灼自那以后就正式展开了对源野的追求,一周一束花,两周约一次饭,每月送一次礼物,比上班打卡还要规律,就这么持续了两个月,源野严正警告后送花送礼才停止,但是约饭依旧保留,改成了每月约一次饭。
虽然源野每一次都会拒绝,但是架不住对方偶尔会直接将饭送到市局,他知道许灼是在刻意创造两人的见面机会,时不时在自己面前出现刷刷好感。
只是感情这种东西实在是玄妙,时间和空间皆非能控制爱的变量。
“别幼稚了,”源野的脸上没了任何表情,他双手把着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霍霁霄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
姜之喻算是为数不多全程目睹了源野和霍霁霄之间交集的人,看着源野现在的神情,他突然意识到这样的玩笑话或许已经变得不再合适,昨天在市局重遇的尴尬和别扭,也许只是久别重逢后身份转变的不适应。
“抱歉。”
源野撇撇嘴:“没什么好抱歉的,本来就是我追的他……”
海绵宝宝的铃声在此时突然响起,打断了源野的话,他按下接听键,花朵的声音从车载音箱里外放出来。
“源副,郑锋名下确实有一辆银色的面包车,丁一泓在滨江大道往东镜湖方向的交通监控中找到了这辆车,驾驶人就是郑锋本人,时间是六月二十日晚二十三点三十六分。”
发现尸袋的时间是六月二十二日凌晨,时间也对上了。
源野:“你快去找唐局要人,来德福村……”
姜之喻拍了拍源野的肩膀,示意他看向左前方,一个瘦高的男人正走在路边,手里提着半扇猪肉,他侧过脸来看后方的车,“这人是不是郑锋?”
男人停下脚步,转身向后挪了挪,给车子让了道,这也给了源野和姜之喻看清男人正脸的机会。
“是他。”
花朵着急道:“源副,喻哥,你们是碰见郑锋了吗?我现在就带人去德福村支援。”
源野:“我和老姜假装游客去他们家溪边捞鱼,你尽快带人过来。”
挂了电话,源野驾驶着车从郑锋面前缓缓开过,他侧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郑锋已经跟在车后面继续往前走,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经过一段土路后,远远便看见尽头是一栋刷了白墙的二层自建房,院子用铁栅栏围起来,院门此时落着锁,看不见院子里有人在活动。
源野将车停在离郑家不远处的溪水边,和姜之喻一起下了车,做戏做全套,两人下车后都开始在溪边弯腰卷起了裤腿,一边卷一边低声对话。
源野背对着来路的方向,看不见郑锋的动向:“人过来了吗?”
姜之喻抬眼看去:“来了。”
“没异常?”
“没异常……不对,他看过来了……在打量我们。”
源野“嘶”了一声,卷好裤子直起腰来,舒展了一下身体,有模有样地拿起从车后箱翻出来的五升矿泉水桶——车上唯一能装鱼的东西,嗓音嘹亮地对姜之喻说道:“老姜,咱俩今天就比比谁抓的鱼多,输的人被叫孙子,且回程开车。”
“比比就比比,你以为我怕你?老子下水抓王八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尿裤子呢!”
“……”源野咬牙切齿压低声音提醒道:“戏过了啊,你人设没找对,这像喝醉的酒蒙子。”
“早点认输吧你小子,”姜之喻把鞋子往边儿上一扔,啪嗒地踩进溪水里,“嘿,这有一条鱼!”
郑锋移开了审视那两人的目光,从裤袋里拿出钥匙,打开院门的铁锁。他走到院子井口边,将手里的半扇猪肉摔在旁边的青石板上,弯下腰打开抽水按钮。
清澈冰凉的井水顺着水管抽上来,浇在了那半扇猪肉上,凝固的血垢遇水化开,在地上聚成暗红色的水凼,郑锋抄起棕毛刷,刷洗尚未处理干净的猪皮。
溪流处传来几声叽叽喳喳的吵闹,郑锋抬眼从铁围栏的空隙里看出去,溪水里的两人还在弯着腰捞鱼。
“抓到一条大鱼了!”
长着一头小卷发的青年双手把鱼朝天空举起,语气里满是胜利的喜悦。
郑锋收回目光,低下头继续手里的动作,钢针般的鬃毛划过厚厚的猪皮。
唰唰——唰唰——
一下一下,盖过了郑锋胸腔里“咚咚咚”的心跳声。
霍霁霄:虽然已经三章没有出场,但哥依旧活在每个人的心里(叼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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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玻璃子宫(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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